她们信步往前走着,谁都没说话。她们之间即使这么沉默着,也不会感到半点儿尴尬。
一路上,几个同她们一样散步的人陆陆续续地经过她们身边,有的领着孩子,有的牵着狗绳,脸上不约而同都带着幸福的满足的表情。
她们走到后苗圃的栅栏边时,都不忘停下脚步往里张望张望。吕聪还记得小学五年级时的秋季运动会就是在这举行的。她体育不好,没有参加任何比赛项目,却成为了彩旗队的一员。开幕式前的一个月,每天晚上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她都要到操场上参加彩排。距离运动会正式开幕的时间越来越近,之前的整整一个星期她才随着其他彩旗队的成员到这正规的场地参加最后的排练。吕聪看着那操场上圆形跑道从里到外一圈圈的白线,还能准确清晰地回忆起当天的一幕幕情形,她想起自己当时有多么的紧张,但随着一切都顺利的进行下去,她渐渐感到了放松,到最后甚至有一种闯过重大难关的胜利的狂喜和自豪之感。
天气这么寒冷,可篮球场上依然有几个年轻小伙子的高大雀跃的身影,在投篮,在奔跑,在赶超对手。
她们看了几眼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就离开了继续她们旅程。
史玲仿佛很有感触,满怀憧憬地说:"如果我是个男孩子,没准我现在正和他们一起打篮球呢。而不是和你在这散步。〃
吕聪听了觉得很有趣,不禁笑出了声,一笑就停不下来了。
史玲哭笑不得又不解地问:"怎么了怎么了,有那么好笑吗?〃
吕聪还是笑着,笑得更肆意开怀了,边笑边说:"当然,很好笑。〃
史玲白了她一眼,无奈地耸耸肩,说:"反正我还是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吕聪这时开始渐渐止住笑声,可即使过了几分钟她的笑声完全隐没了,但她的脸上还是带着刚刚如被飓风掀起的大浪似的笑声过后留下的余波,说:"就当我无聊吧。那你到底是愿意跟我散步,还是跟那拨儿男孩子打篮球?〃
史玲憋了半天,脸都涨红了,最后说:"如果我是男孩子,我当然是喜欢跟他们打篮球。如果我是女孩子,当然还是愿意跟你一起散步。你说是喜欢怎么样呢?〃说着转头眨着眼看着吕聪。
吕聪"哼〃了一声,摇着头说:"算你说得好。不过,可太没诚意了呀。〃说完直视着前方,一副再也不想理会对方的样子。
史玲赶紧笑嘻嘻地说了几句能使吕聪开心的话,一边哄她一边安慰她。
吕聪也不是真的生史玲的气。从小到大,她还没真正讨厌过谁呢。如果有人不小心惹了她,她总是一开始心里想着恨那个人一辈子,但没过多久就抛到脑后去了,要是那个得罪她的人过后对她道歉或是态度友好,那就更不用说了。很快,吕聪又恢复了常态。
两个人就这样一边散步一边说笑,一直到了她们学校的外围。
她们横穿过一座小桥,便到了县城党校的大门口。说是党校,其实在这里的许多房间都被改装成了教室,许多学校的老师利用这些房间办起了各自的补习班。在时间上,有在寒暑假补习的,有在双休日和晚放学后补习的。吕聪和史玲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曾一起来这参加过数学老师主办的寒假补习班的补习。
数学老师将近五十岁,作为一个女老师,她是少有的性情直爽,口角锋芒,善于用经典却又粗俗的比喻教骂那些在她眼中不学无术、混吃等死的坏学生。
吕聪和史玲都回忆起昔日在这里补习的情景。那时的吕聪只和史玲聊得来,一离开史玲独自面对周围的同学会不由自主的感到不自在。史玲并不知道吕聪的这种心理,只是很自然地时而和吕聪在一起说笑,时而和前后桌的同学叽叽咕咕聊一阵子,有时甚至不惜挪动脚步从好不容易才被屁股坐热乎的座位上起身,轻快地走到距离较远的同学的座位旁,不是聊天就是问题,这取决于对方学习成绩的好坏;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她的座位又冰凉冰凉的了。
她们还记得那时和她们这帮平凡的学生一起参加补习还有一个数学老师经常赞不绝口的天才学生。他是和她们同年级的其他班级的学生,她们同他没有深交,甚至连几句话也没多说过,只知道姓名和性别:姓郝,男孩。但是他那么出名,她们也难免会偷偷地关注他,时不时看上他几眼。她们都清楚地记得,他的身材又高又壮,难怪她们听别的同学说他不仅学习好还十分喜欢且擅长打篮球;一张凹凸不平的国字脸上是组合在一起并不出众的五官,皮肤黑黝黝的;经常憨笑,正如数学老师所说"他是个心地老实的孩子〃。
站在这,她们还能看到她们校园里教学楼的顶端,还有操场角落里栽种的几棵树木越过围墙伸向外边的枝条。当然,这一切只能远远地看过去,起码也得隔着一堵墙,却没有入口可以进入。
接着她们转身走进一条小巷,两边都是住着人家的平房。她们走过一路走过各家的门口,耳边不时传来各家看门狗的汪汪乱叫声。
小巷的尽头连通大街,往右转直走几步便是她们学校的大门口。
她们准备从校门口走进去到林**上来回走几圈。上学期时路两旁的树木枝叶茂盛,像遮阳伞似的为她们挡掉咄咄逼人的阳光,既有作用又外观美丽,因此她们都很喜欢这条小道,喜欢在上面悠闲地走着。
这时大树已经褪去了厚厚的外衣,变得光秃秃的。
可她们视而不见,好像那些树还是几个月前她们刚入学的样子,因为从她们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一点失望、伤感的情绪。
她们最终走到二门边停住了脚步——不能再走了,现在是寒假期间,二门紧紧地闭锁着。
吕聪像触电了似的,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啊!〃
史玲被吓了一跳,立即惊恐地抬眼四处看看,确认周围没有任何凶险和可疑人物后松了口气,接着用胳膊肘轻轻怼了一下身旁的吕聪,埋怨说:"干吗呀这是?大惊小怪的吓我一跳。怎么了又?〃最后不忘关切地问一句,毕竟她觉得吕聪不会无缘无故地突然惊叫出声。
吕聪像泄了气的皮球,顿时变得无精打采,摇摇头叹口气,拉着吕聪的手要往回走,同时说:"没什么,没什么,是我个人的一点小事。木已成舟,怎么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史玲跟着吕聪转身往回走,脸上懵然的表情明显是被吕聪云山雾罩的话引发的。不过,她没有问下去,她天生就好奇心不强,即使有那么一点也不在这上头。
其实是吕聪看见校园里的教学楼,看到一层层教室的窗户以及窗户边的蓝色帘子,猛然间想起了下学期自己将要成为数学课代表这件事。这于她是个难题,是场挑战,现在她还不知道自己能否胜任,自然满怀忧虑和紧张。她更怕的是自己做得不好会引来同学们无情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