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露雯在小王身上花了一些钱,不多,但是也算是花销了。
他向张露雯开口借钱之后,她没有爽快地答应,他心里不痛快,张露雯是明白的。那天是他们在一起没有做爱的第一次,他接了一个电话,就急匆匆地走了。张露雯的心里充满了潮湿,菌类就像突然从心里长了起来。
小王后来给张露雯打过电话,语气娇娇的,在张露雯听来,虚假的成分居多。每次的时间都很短暂。张露雯对金钱也是很有感觉的人,没有借钱给小王,并不是不借给小王,只是,出于对金钱的保护,拒绝了。
小王在几次电话之后,又试着对张露雯说:“姐姐,你说前段时间钱紧张,现在宽松没有?”当然,张露雯没有犹豫,直接答复,钱还是紧张。小王哦了一声。
再后来,他又问过钱的事情,她都以钱很紧张答复。明显的,小王的语气里有不耐烦的感觉。
突然,张露雯有些害怕,王鹏究竟是谁,他将会怎么样?与王鹏相处这么久,却并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张露雯一下子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天真了。
张露雯自从与赵晨曦联系上之后,渐渐地依赖上了他,那不是一种对感情的反刍,而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小王语气里的不耐烦是什么意思?有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张露雯想让赵晨曦来看她,她在心里念着,只要他来,自己会像过去一样做一个他心目中的好女人。
可是,真要是对接上话语很困难。
不过,张露雯有信心。
张露雯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欧阳不凡的事情,她觉得这是重返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的一次机会,也是自己能不能再一次进入赵晨曦心里的一次机会。张露雯也知道想再像过去一样进入赵晨曦的内心里是很困难的,再次进入,就是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没有什么所谓的镜子的破碎,也就没有什么团圆,没有什么错误,赵晨曦没有错,张露雯也没有错,所谓的改正错误也就无从谈起。再去见赵晨曦究竟是为了什么?
张露雯一直以来觉得赵晨曦有深深的封建意识,他对女人的控制,他想完全对女人的拥有,都是封建意识的表现,现在什么社会?现在什么格局?
可是也怪,张露雯对封建意识很浓的赵晨曦有好感。这说明,古旧的东西,看是谁在用,就像旧衣服穿在谁的身上一样。有的人穿上旧衣服,就很好看,很有味道,不觉得是旧衣服。
不过,有些过去了的感觉和感情,现在已经不会再找回来了,张露雯是很明白的,她能够感觉到赵晨曦的变化和自己内心的变化。如果感情不再,感觉不再,两人之间还有重新开始新的关系的可能吗?这个命题,张露雯似曾相识,那不是他们曾经探讨过的异性友谊之间有没有性的问题吗?
异性之间真正的需要一个性来维系吗?
没有性就没有真正的异性之间的友谊吗?
经过了事情的变化,张露雯感觉到性真是使人疲倦的东西。没有性的时候,渴望性的发生,就像当初赵晨曦和张露雯在讨论性的时候,虽然各执一词,实际上,内心里的召唤却是一样的。可是等到性真的来了,而且不断地来了,那种疲惫感、苍凉感就会油然而生。
现在贸然回到自己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张露雯心里产生了一种害怕的感觉,所谓“近乡情更怯”,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可是,那并不是自己的乡啊。
是不是因为人的关系呢?
在自己要赶到赵晨曦所在的城市里的同时,张露雯也做好了许多的预防工作,她把自己的手机号码换掉,并且严格交代办公室,不准给任何人透露自己的新手机号码。当初赵晨曦威胁她,她都不会换手机号码,可是遇到了所谓的小王,她却将要换掉用了多年的手机号码了。
换掉手机号码,张露雯像过去一样,给赵晨曦发了一条通知更换手机号码的短信息。
张露雯准备出发了。她在出发之前,与赵晨曦一起研究过,张露雯表达了自己想看望一下欧阳不凡的意思,可是,赵晨曦说欧阳不凡没有什么大问题,皮外之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看不看也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他可以把张露雯的问候和关心转达给欧阳不凡的。张露雯没有想到赵晨曦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从字面上分析,似乎赵晨曦并不想让张露雯到那个城市里来。心里虽然有点点的失落,可是张露雯不会放弃自己的想法,也不会放弃自己的行动。在嘴上,张露雯哦了一声,心里面却在说,老子就是要去。
着什么装,拿什么包,梳什么头,张露雯都做了较长时间的思考。
张露雯没有继续在是否一定要去看望欧阳不凡的事情上与赵晨曦纠缠,她自己决定要去,内心里有一种逆反情绪,你不让我来,我偏来,如何?
抵达小城时,已经夜色苍茫,灯光次第亮了起来。张露雯对这座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城市太熟悉了,对赵晨曦生活的城市太熟悉了,对赵晨曦太熟悉了,她甚至想,自己不忙先到医院里去看欧阳不凡,就这样谁也不知道自己返回这个城市里,先四处看看。可是,张露雯害怕,城市就这么大,保不准在街上逛,一不留神就会碰见赵晨曦。她不是怕碰见赵晨曦,而是怕碰见赵晨曦可能有其他的情况,从而导致自己不爽。
不过,面对过去的城市,张露雯经不住诱惑。走走吧,内心里的一个声音在呼唤。张露雯最后下定了决心,沿着大街开始了漫步。酒楼,人声鼎沸;茶楼,悄无声息;广场,中老年妇女随着音乐在跳一种很单一的舞蹈,旁边是观看的男人;河流,被墉水工程隔起来,形成了浅浅的水面。小城也好啊,张露雯内心里一阵的喟叹。那些自己在小城里的往事就一一地浮现在脑海里,展现在自己的眼前。张露雯走了一大圈,并没有碰见赵晨曦,心里滋生了许多的失落。张露雯心里想,赵晨曦此时在什么地方呢?喝酒?喝茶?张露雯知道,赵晨曦不会搞赌博的。张露雯认为赵晨曦不搞赌博是人生的不足,搞赌博是参与社会的重要形式,现今社会上形成了大小不一的圈子,其中赌友也是一个圈子。那些不宜拿到桌面上说的话,传达的信息,都可以在赌桌上传播,那些不容易办的事情,赌友可以办,大家共同形成了固定的铁的圈子。赵晨曦不搞赌博,就不可能有这种圈子,社会资源的优势就不具备。赵晨曦也有自己的圈子,那算什么圈子?无权者、无钱者而已。张露雯最不屑赵晨曦的也在这里。可是,尽管如此,张露雯也不觉得赵晨曦一无是处,不然两人也不会有如此的联系。张露雯常常想,在物质之外,人是真的需要精神的东西吗?人不要精神的东西行不行?其实从大的方面来说,搞赌博就是对物质的重视,没有赌博,就没有对物质的重视。没有对物质的重视,就不会融入现在的时代。张露雯认为赵晨曦不融入经济就是没有本事的表现。张露雯一直觉得奇怪的事情就是自己怎么就会着了赵晨曦的道。其实,在经济意识方面,张露雯反倒是很赞赏王鹏,不管王鹏使用了什么手段,他总是在打钱的主意。
张露雯拿出了手机,有给赵晨曦打一个电话的冲动,可是,等她在键盘上敲击出号码之后,正准备按拨出键,自己却合上了电话。仿佛之间,张露雯更希望此时赵晨曦给自己打一个电话。失望是存在的,赵晨曦不会给自己打电话,赵晨曦也万万想不到她张露雯这会已经抵达他所在的城市。
此时,如果要把张露雯到小城里来的事情理解为对过去的寻找,是非常牵强的,张露雯不会同意这个观点,赵晨曦也绝不会相信张露雯会是为此事而来。性的失落,就像是某种接头暗号的失效,暗号不再使用,岂敢贸然接头,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张露雯到第一次与赵晨曦结合的宾馆去,她自己在心里打了一个赌,如果她第一次住宿的房间还在,她一定住进去,并且住进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赵晨曦打一个电话。
到了宾馆总台一问,世界上很多巧合的事情往往就会发生,那间房无人预订,张露雯马上就订了下来,拿到房卡的一瞬间,张露雯心里长叹一口气,天意。
到了房间,张露雯准备拿房间里的电话拨号,可是,她一想又放了下来,拿起自己的手机,很坚决地把那个她熟悉的号码拨了出去。
“在哪里?”接通电话后,赵晨曦问了一句奇怪的话。
“你居住的地方。”张露雯也很简短地回答。
“具体位置?”
“第一次的地方。”
这是很特别的通话,连张露雯都很吃惊。赵晨曦就像是预先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一样,不做其他的寒暄,直接对话。
张露雯立即整理自己的装扮,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换上了睡衣。灯光调到台灯的位置。朦朦胧胧的感觉。
很快响起了敲门的声音。赵晨曦的速度很快,就像是在等一位朋友的到来一样,知道来了立即赶往指定地点,没有半分钟的耽搁。
张露雯拉开房门,赵晨曦看到了张露雯的打扮,进门的时候,顺手就将房灯打开了,屋子里面一下子亮了起来。
“越来越漂亮了。”赵晨曦看见张露雯就开始了赞赏的话,这使张露雯心里很受用。在灯亮的瞬间,张露雯心里暗了下来,赵晨曦的调侃,又使她心里活络了起来。
“吃饭了没有?我就知道你会来。你这个人,我是了解的。”赵晨曦开始询问。
“有你来,我还吃什么饭?原来等你的时候,从来都不吃饭的。”张露雯回答得话中有话。
“那是下去吃,还是我给你买上来?”
“你说呢?我要吃河粉,烫一碗上来。”
“好的。只要你吃,我为你服务。”赵晨曦就下楼去了。
张露雯不禁回忆起过去,每次在房间里,张露雯都会把饭菜买好给赵晨曦送去。看着赵晨曦贪婪地吃着自己给买来的饭菜,张露雯心里滋生出母亲般的情愫。
过了很久,赵晨曦才上来,满脚泥水,原来,外面下雨,而要找到张露雯喜欢吃的烫粉必须走很远的路,赵晨曦寻找了很久才找到的。听了赵晨曦的描述,张露雯心里甜甜地欢快。
张露雯吃着饭,赵晨曦在一旁看着。张露雯突然觉得自己要哭,忙低下头来,眼泪就不听招呼地落了下来,溅得烫粉的红汤都荡漾起来。张露雯愈是想忍住,可是眼泪愈是不争气地往下落,纷纷扬扬。张露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反正就是眼泪不住地流。
赵晨曦发现张露雯在哭泣,突然变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做得欠妥,于是,马上拿来面巾纸,递给张露雯。张露雯就像是吵架的两口子,吵架时没有人劝,慢慢地就平息了,可是如果有人来劝架,便使吵架更加趋于激烈,张露雯不再吃饭,一下子号啕大哭起来。赵晨曦喉头紧紧的,头上就像是上了一道圈,勒得生疼。
哭过了,张露雯很内疚地对赵晨曦说:“不好意思,也没有什么特别引人要哭的东西,我就是想哭。我还是要把你给我辛辛苦苦买来的饭吃了。”说完,张露雯就低下头狠狠地吃起来,一阵之后,她满脸是汗,满嘴辣得嘘嘘直呼气,可是嘴里一直说爽。然后,看着赵晨曦笑了起来,赵晨曦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对坐在曾经翻江倒海的地方,把彼此生活的点滴和琐碎说了起来。生活经过的日子就像是暗器飞刀,一刀刀飞来,把生活与人的心情刺杀得不成样子,好在人的皮囊经得起风雨,历经无数次的飞刀暗算,还是挺立着,就显得很不容易。两人说到动情处,彼此唏嘘不已。可是,两人都没有露出自己被另外的一件暗器伤害的伤口,性之飞刀,见情封喉。
这是一个奇怪的夜晚,两个人都觉得像是老友重逢,断然没有过去纠葛,没有那种一上场都很紧张的状态。两人显得自如,惬意。
夜很深了。
赵晨曦告辞,张露雯送到楼梯口,挥手告别。
回到房间,张露雯感觉到自己少有的轻松。她摇摇头,很奇怪。
那天晚上张露雯睡得很香。
一早门铃在响,张露雯开门看见赵晨曦站在门外。
“收拾好了没有?走,吃早饭。”赵晨曦像是一位主人在招待客人,张露雯也乐得如此。
“等一下,我洗漱一下。”
赵晨曦就坐在房间的沙发上,静静地等,他看见了张露雯的包,那个自己非常熟悉的包,他看见了张露雯的衣服,那套第一次近身的衣服。张露雯对此有许多的思考啊,看见这些,赵晨曦心里暗暗地长叹一声。
张露雯和赵晨曦在医院里见到欧阳不凡的时候,他正在接听电话,靠在医院的病床头上,他悄悄地细声细语地说着话,很柔情的样子,很陶醉的状态。赵晨曦咳了一声,欧阳不凡看见了赵晨曦背后的张露雯,就对电话里面说:“好了,我有事,等一下跟你联系。”挂了电话,欧阳不凡夸张地对张露雯说:“贵客贵客,稀客稀客。请坐请坐。晨曦,倒水。”赵晨曦摇了摇头,摆了摆手,说不用了。张露雯也说不用了。
张露雯就询问起欧阳不凡出事的经过。这经过已经被欧阳不凡一千次地讲过了,在不断的口头创作中,欧阳不凡增加很多的传奇因素,每每使来看望他的美女目瞪口呆。赵晨曦惊诧于欧阳不凡的创造力和想象力,但都微笑,不作评价。可是,事后,欧阳不凡总会得意洋洋地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