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究竟算不算一个吃货?这个问题恐怕连我自己都无法回答。如果按照传统意义上的标准,吃货就必须饱尝各地美食,上至山珍海味,下至特色小吃的话,我显然还远远不够级别。用我一些朋友的话来说,我是一个吃盒饭都可以吃出幸福眼泪的“二货”。明明是简单粗糙、口味一般,大部分人只是用来满足加班需要的便利店盒饭,在我嘴里就能够变成全天下最好吃的美味。还有一个被他们反复嘲笑的一点是,我有一项“弱到不可思议”的能力。比如同样的一道菜,分属两个饭店的两个厨师烹饪,别人一定能品出其中差异,甚至一决高下。可在我嘴里,总是难以辨别出这其中究竟有何区别。如果换我去做美食比赛的评委,那么全天下最糟糕的厨子或许都能在我这里混成最技艺高超的大师。
因此在我写这篇黔东南美食报告的时候,尽管空调的温度已经调低到了23℃,但我还是止不住地手心冒汗,内心也摆脱不了惴惴不安的情绪。必须在此反复强调,我在这里有关吃的言论,不代表任何群体,不负任何法律责任,只对我一个人有效。我在文中所提到的那些饭店和菜品,如果你有幸品尝之后觉得并不好吃,可以怪我但最好不要恨我。如果这些饭店将来不幸倒闭,我发誓这只是一个巧合。
多彩的黔东南美食
爱吃的贵州人,让贵州菜也声名远扬。我的好朋友时光,就是一个沉浸在吃货世界中不可自拔的贵阳人。每次来到贵阳,他总会带着我在这座城市高低起伏的大街小巷中穿行,只为来到一个不起眼儿的小饭店或者小吃摊前,让我品尝最地道最好吃的本地特色美食。而与贵州菜一脉相承的黔东南美食,也沿袭了贵州菜一贯的“酸”和“辣”。在中国西南地区一直流行一句话,“除油盐无贵味”。正所谓靠山吃山,由于过去这里长期缺盐,只得用酸辣来调味。再加上气候炎热潮湿,容易让人罹患痢疾、腹泻,吃酸的东西可以增强食欲,并且帮助消化,养胃止泻。因此,这里的人们无论男女老少,无不“嗜酸如命”。家家户户都少不了酸水坛、醋水坛、腌菜腌鱼腌肉坛等,还流传着“三月腌菜,八月腌鱼,正月腌肉”和“坛不下,菜不烂”等关于酸食的俗语。
作为在城市里早已被各种川湘黔饮食文化“洗过胃”的年轻人来说,一想到冒着酸辣味热气的美食,恐怕都难以抑制那嘴角溢出的口水了。而以苗、侗菜系为主的黔东南美食,其种类也是丰富多彩,数不胜数的。随便列举几个比较经典的菜肴,如苗族的酸汤鱼、鸡八块、猪庖汤、鸡稀饭,侗族的牛瘪、羊瘪、腌鱼、腌肉、从江香猪等,此外三穗麻鸭、镇远道菜、下司狗肉(虽然我并不提倡吃狗肉)等也比较知名。
酸汤鱼和凯里
无论我以什么理由来到凯里,品尝酸汤鱼都必须是其中一条。酸汤鱼之于凯里,就好比烤鸭之于北京,小笼包之于上海。而大名鼎鼎的亮欢寨,则具备了旅游和美食意义的双重条件。从外观上看,这家餐厅具有典型的苗族吊脚楼风格,而内在环境也非常舒适优美。这家店的名菜酸汤鱼不仅享誉全国,在世界上也小有名气。因为它不仅接待过慕名而来的国内游客,也接待过世界旅游组织秘书长、美国佛罗里达州沙拉索塔市市长、泰国公主等众多国际重要宾客,获得了较高评价。虽然声名远扬,装潢上也富丽堂皇,但它的价格却并没有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保持了亲民姿态。所以,我更加没有理由错过这家吃酸汤鱼的苗族餐厅。
酸汤鱼制作工序复杂。在锅里先放酸汤,酸汤是一种以生物培养的酸水,也分白酸汤和红酸汤。将鱼苦胆取出后,再将整条鱼(或者鱼块)放入锅中煮,并放佐料。煮到鱼鳞外翘时,再放木姜籽等佐料。吃的时候配上辣椒蘸。蘸水是贵州菜中必配的,调料主要是辣椒、蒜泥、姜末、葱花、香菜、花椒等。亮欢寨的酸汤鱼口感醇厚,肉味鲜美。而那酸汤甫一入口,便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油腻,只觉得清澈到底的酸香之味,席卷了整个味觉系统。如此清新至极的酸汤,还真是头一回品尝到。
其实,亮欢寨也只是凯里无数家吃酸汤鱼的饭店之一。与之相比,我在凯里下的几次馆子中,最最让我记忆犹新、无法忘怀的反而是一家很不起眼儿的小饭店。它隐藏在繁华的大十字附近的某一条小吃街中,名字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重庆片片鱼”(抱歉当时只顾着吃,忘了侦查一下该店的确切位置)。我和在西江遇到并一起结伴的小吴以及小敏,三个人盲打误撞走进了这家饭店。这里的吃法很新颖,鱼是“自助式”的,鲶鱼之类每人28元,江团鱼每人38元,再付个锅底钱,就可以随便畅吃了。我询问38元的有何特点,店家回答鱼是不带刺的。闻之感觉不错,三个人便都要了38元的江团鱼。而锅底自然选择了酸汤式的,感觉这种吃法其实是将重庆片片鱼和凯里酸汤鱼的做法“合二为一”了。不过对于我们几个为了吃可以不顾一切的业余食客来说,一定要将什么做法问个水落石出显得既不切实际又无关冷暖,只要好吃我才不管你起怎样一个八面玲珑的名字呢。当我们把一叠叠鱼块倒入滚烫的酸汤中,又在几十秒之后将其捞出来放入嘴中的时候,突然觉得幸福来得就是这么简单和没有道理——这也太好吃了吧?三个人不约而同都用狼吞虎咽的方式在吃鱼,实在有些有悖常理。可以想象吃相一定恐怖,但谁还能顾及得到呢?足足要了5大盘子,直至吃到最后一丝气力都消失殆尽,这才擦干手嘴,起身完成付钱上厕所走人的三部曲。
一路唱着歌,吃着粉
作为一个米粉的信徒,来到贵州这样的米粉大省,真的体会到了那句话——老鼠掉进了米缸。
大多数时候,我都是一个人旅行,也早已习惯了一个人旅行所要面临的各种利与弊。从品尝美食的角度上看,一个人旅行无疑是一个弊端。因为一个人去饭店吃饭点菜,无疑是既不经济又不实惠的,而且也很难品尝到那些价格昂贵、分量比较大、适合几个人一起吃的“名菜”。所以一个人旅行时,要解决吃饭问题,要么找人一起拼饭,要么自己去吃一些盖浇饭、面条之类的快餐,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在贵州随处可见的大众食品——牛羊肉米粉。
但正如任何事情的利和弊都不是绝对的那样,也许针对不同的人,所谓的弊也能变成利。比如之于我,前面我也自白过,我是一个吃盒饭也能欣然接受并且吃得津津有味的“奇葩”。而且大部分食品在我嘴里,尤其当我饥饿的时候,获得好评的几率要远远大于差评几率。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奇异的现象:那些一个人旅行的弊端,对于我便不再适用。而我吃啥东西都觉得口味差不多的奇特味觉系统,又能让我在旅行中如鱼得水:哪怕是路边摊之类的食品,也都能为我解决当下急需的温饱问题,甚至还能留给我一段愉悦的回忆。
所以哪怕让我天天咀嚼米粉,我也不会厌倦乏味,相反却会精神抖擞,乐此不疲。我本身就非常喜欢吃各类米粉,比如桂林米粉、柳州螺蛳粉等。而来到贵州这片大地上,每天变着花样吃各种粉,也成为一件让我津津乐道的事情。比如在凯里,可以吃到贵阳著名的王记花溪牛肉粉。吃这种粉时,我喜欢放上很多贵州特有的一种花椒,任那种麻麻的感觉侵袭自己的舌头,让它久久沉浸在一种形如味蕾的“快感”之中。而在西江千户苗寨,新华书店对面的那家羊肉粉店,也非常合我胃口。那是类似贵州六盘水的羊肉粉做法,羊肉经过处理后,一点膻味都没有。我尤其钟爱那种肥肥的羊肉,含在嘴里,愈嚼愈香,百吃不厌……
我很喜欢一支名叫“声音碎片”的乐队,他们有一首歌叫做《情歌而已》。主唱马玉龙这样唱到:“曾经我们不分白天黑夜唱着情歌一路来看你,我如此回答,情歌而已。”那么我在黔东南的日子,也是如歌中唱到的那样乐活逍遥,只不过歌词需要改一改:“曾经我们不分白天黑夜唱着情歌吃着米粉一路来看你……”
那些饭店里吃不到的“私房菜”
在黔东南各种饕餮的日子里,最让我怀念的不是流连于一座座饭馆的瞬间,而是那些当地人亲自做给我吃的“私房菜”。毕竟在饭馆里吃饭,只是一种简单的供求关系:你收钱我吃饭,相互满足,各取所需。而那些饭店里吃不到的“私房菜”,却处处写满了感动、怀念,展现着人性最美好的一面。回忆起那点点滴滴的一幕幕,仿佛就发生在不远的昨天。
在西江的998客栈,我和刚认识的一群朋友,吃着浪哥两口子做的一桌丰盛晚餐,伴着皓月,对酒当歌。很快有人不胜酒力,又不断有人抖擞精神,上马再战。相濡以沫之后,相忘于江湖。还是在西江,李老师家里。好客的苗族老人知道我喜欢吃鸡时,毅然杀了一只,让我吃上了一顿营养价值丰富的土鸡。在肇兴乡,刚认识的杭州旅行者阿岳,和我一边喝着糯米酒,一边吃着从江买来的香猪肉,再随便聊点无关紧要的风花雪月。在小黄村,侗族老人潘大爷邀请我去家中做客,让我头一遭尝到了蝌蚪的滋味,也让我在手抓糯米饭的芳香中,开怀大吃。在榕江县的天龙招待所,水族兄弟小潘,亲自下厨请我一起吃饭,还把自己陈酿的糯米酒拿出来,举杯共饮,我们像两个相知多年的好兄弟,而不是初次相识的老板和旅客……
正是这些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赐予了我一个又一个与众不同的传奇经历,也给这片灵秘之地增添了人性的光辉。我必须相信,有些事情,可能只会发生在这片土地上。前段时间风靡国内的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也提到了黔东南这片神秘的大地。中国人一向讲究“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不仅仅是一种智慧和变通,更体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就像我在这里所亲眼看到的那些散落在大山深处的村寨一样,他们被世人遗忘,却也以自己的姿态傲然存在。这是他们的生存之道,也是先祖们留下的倔强不屈、山野精神的延续。他们的母亲,是头顶上蜿蜒曲折的秀丽山川。他们的父亲,是脚下这片绵亘悠远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