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雅洁睡了一觉,喝了点药,身体舒服多了,她躺在病床上想像着孩子的模样,看到护士抱孩子进来,赶紧落了落身子,掀起被角将孩子放在身边,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笑问:“这是我的孩子?”
护士将孩子的标签递给她:“这是孩子的身高体重,保管好,孩子上户口有用。晚上不要给孩子喂奶。”
护士交待完注意事项走出病房。水天昊坐在床边,仔细观察自己的儿子,哪儿像他,哪儿像她,用手轻轻抚摸儿子的头发:“你看,这孩子头发多黑?鼻梁高高的像你,就是心灵的窗口小了点,这点像我。”
文雅洁看他用手摸孩子,知道男人的手没个轻重,怕摸坏了头皮,护着孩子不让摸,他不高兴:“我的儿子不能摸?”
文雅洁给孩子盖好事先准备好的小毛毯,瞪他一眼说:“不要急,有你摸够的时候。”
孩子躺在母亲身边,了几下小嘴唇,摇了摇头,躺在母亲的杯抱睡着了。文雅洁瞅着自己可爱的孩子,母亲的责任悠然而生,她侧卧于床,不敢动身,只怕惊醒了熟睡的儿子。文雅洁看他无聊的样子,两只手在半空中晃来晃去,想动手扶摸儿子,她用手呵护着孩子的脸不让摸。他生气的说:“他是我儿子,我又不是老鹰,怕什么?”
文雅洁听他不高兴,看了看孩子幼嫩的小脸说:“刚出生的孩子,皮肤嫩,能经得住你这双大手的抚摸吗?你闲着没事干,给我娘打个电话,说生了个男孩,给家里报个平安。”
水天昊不高兴的看了一眼安睡的儿子,听着走廊里出出进进的脚步声,有些不放心的交待老婆说:“看好孩子,等我来了你再睡。”
水天昊说这话自有他的道理,过去听说这个医院丢失过孩子。产妇刚生完孩子,护士交给老公看护,老公外出买饭;产妇有点困,躺下睡着了,婴儿就放在产妇身边,等老公买饭回来,不见婴儿,产妇急出了大病,成天哭哭啼啼,说她没看好孩子,成了一辈子的愧疚。
水天昊去街上打电话回来,顺便给老婆买了些小吃,老婆吃饱饭,孩子才能有奶吃,两个人的营养全靠她一个人补充,要是母亲营养不良,孩子就得挨饿,个头长得瘦小不说,还有可能影响智力,万一是个侏儒怎么办?不是影响家庭的兴旺,国人的素质?他说:“这些都是你平时最爱吃的东西,一定要多吃点,你肩负着养育国家栋梁的重担啊!”
文雅洁白了他一眼:“耍贫嘴,孩子成长,你没有责任?”
病友们都睡觉了,走廊里静悄悄,不时传来婴儿悲凉的啼哭声,打破医院沉寂的夜空。水天昊铺好床正要睡觉,忽听得儿子手舞足蹈的啼哭,文雅洁本来是睡着的人,听到儿子的啼哭声,本能的坐起身,望着孩子不会抱,不会喂奶,不知如何哄他。水天昊赶紧翻身下床,拉灭电灯。病房黑黑的,文雅洁看不见孩子,骂道:“孩子哭了你不管,拉灯干什么?房子黑漆漆的,孩子掉到地上怎么办?”
水天昊不温不火的说:“他刚来到这个世上,什么都不适应,亮着灯光他不怕?你是白痴啊!”
熄灭电灯,孩子还是哭个不停,文雅洁有了话说:“灯灭了怎么还哭?白痴,肯定不是灯光照的。你先打亮电灯,坐在床上抱他摇摇。他在娘肚子里摇惯了,让他躺着不动能不哭吗?以后慢慢适应就好了。”
水天昊逗孩子:“哎哟,我的威威,水龙威,哭起来真发威啊。”
文雅洁听到威威二字,突然想起给孩子起名的事来,她好不容易起了个名,还没用上,叹息道:“唉,谁让他是男孩哩,要是娇娇就好了。不过你先别得意,这个名我一定要给娃用上。”
孩子刚出生,水天昊怕孩子哭坏了,挣出肺炎不好治,他配合老婆包好孩子,顺从的坐到床上,抱起儿子摇来摇去,嘴里不停哼唱着瞎编的儿歌,孩子果然不哭了。摇晃时间久了,胳膊有些酸痛,想把孩子放在腿上歇会儿,他刚放在腿上,孩子又大声的哭起来。孩子的哭声惊醒了睡梦中的文雅洁,坐起身瞪着他,骂道:“你是咋带的孩子?这么大人连个孩子都哄不住,你还是个男人吗?”
水天昊听后心里不舒服,瞪她一眼:“孩子懂个屁,他要哭,与我这个男人不男人有啥关系?”
水天昊双手举起孩子摇晃起来,胳膊困了干脆跪在床上,抱在怀里摇晃身子。他蹲一会、坐一会、跪一会,抱着孩子摇晃了一夜。早晨起床,病房里闹哄哄的,走廊里热闹起来,睡醒了的文雅洁身体舒服了许多,肚子有点空,她慢慢坐起身想喝点水,正要喊老公倒水,看到安祥的躺在他两腿间的儿子,再瞧瞧低头打呼噜的老公,轻轻抱起孩子想放在身边,可她拉了几下没有拉过来,他被绳子的拉动惊醒,看到老婆抱着孩子,他解开拴在腰间绑孩子用的布条,打着哈欠,嘿嘿嘿苦笑两声:“你想偷走我的孩子,没门。”
文雅洁盯着眼前这个傻呼呼的男人,心里骂道,平时丢三落四,傻里傻气,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是个细心人,结婚两年来,还真没看出来。她将孩子放在身边,叫他倒了一杯水,拿来尿罐解了个小手,让他好好睡一觉。
战友们听说水天昊生了个男孩,提着礼品来祝贺。医院也有他不少朋友,有请他吃饭的,有送营养品的,有送婴儿衣服的。小礼好收,情宜难还。水天昊最怕欠人情,要出院了,他把战友叫到一起,摆了一桌酒席,算是表达谢意。文雅洁还在月子里,不能见风,他叫来单位的伏尔加小汽车拉回了家。
水天昊的父母远在两千公里外的甘肃老家,帮不上什么忙;文孝才是军人,管理着一个单位,没时间看她可以理解,可是黄彩花的班可上可不上,一个小小的杂货店,没有几个卖货的,两个售货员,完全可以倒班,她说照顾小丫头顾不上,不来也罢。月婆子需要专人侍候,他边上班边照顾,洗尿布、买菜做饭,整天围着老婆孩子转,忘记自己是一位军人。
文雅洁怕受风,住在温暖的楼房,窗户不敢开,床铺不敢下。水天昊不会做饭,说房子里没有风,让她站在旁边教他做饭也行,可她就是不下床,整天抱着孩子逗。水天昊炖的羊肉她说太老嚼不动,做的汤面说太厚不好吃,炒的肉菜说太淡没味道,拉条子说太粗咬不断,灶上的馒头说没营养不能吃,她没少跟他发脾气,还未满月她干脆自己下厨做饭。水天昊洗尿布,她也是嫌这嫌哪,不是说没洗净,就是骂他偷懒,他怕她生气,什么也不说。
水天昊给老家写信报喜,说自己生了个胖儿子,这是水保田、龚秀珍的第四个孙子,也是城里唯一的孙子。老家接到信后,没过几天就回信来,自然说些喜庆的话。水天海还没有孩子,水天湖生了个大胖小子,比他家儿子晚到了几天,都是同年同月生。最后简略的写了一句话,龚秀珍最近身体不好,住了几天院,现在好多了。水天昊盯着这句话思索了半天,母亲到底得的是啥病?小病是不住院的,住院治疗肯定不是小病,他提笔急急忙忙写了封回信,专问母亲得病的事。
水保良第一次见到侄子水天昊,就给他介绍了一个好老婆,他达心底感激这位一块儿在穷山沟长大、偷过霍飞豹家绣花钱遭父亲打骂的二侄子,是这个当官的侄子帮他成了这个幸福美满的家,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水保良三天两头打电话问候孩子,说过几天孩子满月,他带媳妇来看孙子。水天昊说两家离得不远,修理铺事忙,等轻闲了再来看不迟。
水保良在电话中长嘘短叹,说媳妇对他很好,嘴上老说,看他有些面熟,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就是想不起来。他知道她就是当年被他糟蹋过的那位姑娘,他记得很清楚,她的两乳之间有个黑痣,大腿根部还有个瘊子,世上不可能有两个人完全相同的记号,而且第一次见面,觉得眼熟。这都是命运啊,在外面躲了十多年,到头来还是走到了一起。他怕回想起来,说她找到了仇人,偷偷报案怎么办?水天昊再三交待,即便她回想起来,只要不承认,没有证据,只能说是怀疑,她拿你没办法,千万不要松口,就让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老马识路,日久生情,现在她是他老婆,即便有什么怀疑,她不会拿他怎么样,更何况这事过了十多年,被这幸福的日子早已冲淡了。
水天昊有了儿子,作为好朋友,不管什么原因,都得给赵天顺、冯玉泉打个电话,只是由于工作忙,老是想不起来,这一拖就是半个多月。上午开完会,他有点空闲,关上办公室打电话,谁敲门都不开,就当是里面没有人。
仓库地处深山老林,与上级联络,只靠一条老化的军用专线,信号差不说,遇到天阴下雨老是短路,与外界失去联络,四五天打不通电话。水天昊通过总机接转了四五次,总算接通了电话,他在电话这头大声喂了几声,赵天顺在电话那头总算勉强听到了声音,两人就像战场喊话,满楼道都是他的声音,走廊的声控灯熄了亮,亮了熄,办公楼的战友们都知道,这是给仓库打电话。水天昊吃力的喊了半个多小时,额头渗出了汗珠,嗓子也有些沙哑,他挂断电话,喘了几口粗气,抹了一把汗,喝了两口水,靠在沙发上,大脑里理了理通话的大概意思。
赵天顺上月结婚,给他没有打通电话,媳妇还是师范学校的小田,两人谈了两年,去年毕业后分配到市第一幼儿园当老师。结婚后没有房子,就住在岳父母家的平房,家里大大小小十多口人,每次回去很不方便。
仓库领导为了照顾冯玉泉照顾孩子,接替邱上山负责首府办事处工作,他老婆郭秀芬安排到办事处做饭,每月除部队发给二百多元生活补助外,又发给她五百元生活费,一家人吃住在办事处。梅宏鹏去老家找了个回族老婆,生了个小男孩,就住在志愿兵家属院,赵天顺晚上没事干,常去他家打发寂寞难耐的时光。赵天顺还说,自从水天昊调走、王九堂转业、徐副队长高升后,保管队没了凝聚力,现在人心涣散,各怀鬼胎,玩不到一块了。赵天顺笑骂,水天昊拍调进上级机关,把他丢在深山沟,都是他害的,要不是水天昊说仓库是个好地方,他怎能主动请愿分到这个鬼地方来。水天昊安慰他,让他放心,只要有机会,会帮他调动。
水天昊靠在沙发骑上正在想心事,办公室门咚咚咚又响了起来,隔壁办公室的宁小奇听他打完电话,敲门进来,说晚上要去房子看儿子,让他在家等着。水天昊知道,他喜欢喝酒,借着去看儿子又要找酒喝,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我看喝不死你。水天昊望着他的背影暗暗骂道。
在争吵声中孩子满月,水保良带着媳妇前来祝贺,老岳母带文雅迪来看文学军,水天昊安排了一桌酒席,叫了几位要好的朋友,一块儿给孩子过了个满月,吃完饭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
水天亮来信说,二儿子两岁多了,还没有取名,水天昊有文化,还说他取的名字好听,再给娃取个名;信中还说,水天江第二胎是个女儿,长得十分秀气,水家人男娃多女娃少,爷爷奶奶视如掌上明珠,让他也取个名;还有水天湖,他儿子也没有名字,帮忙起个好听的名一块儿寄回去。水家人丁兴旺,这么多娃娃请他取名,心想,名字是人的终身符号,要伴随一生,取个大气响亮的名字对人生十分重要,不要取个猫呀狗呀猪呀的,长大了不好听还要改名。
水天昊苦思冥想了好几个晚上,连做梦都在给侄子侄女们取名字,他随机想好一个写一个,然后逐一挑选,既要大气又要好听,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就是娃娃的小名,叫起来要顺口。水天亮大儿子的名字也是他取的,大名水龙飞,小名飞飞,他是晚辈中的老大,意思是像龙一样飞黄腾达;水天江的儿子是晚辈中的老二,取名水龙兵,文兵武将,十分厉害;水天亮的二儿子排行老三,取名水龙辉,取意为光辉照耀,光宗耀祖;水天昊的儿子排行老四,取名水龙威,自然是长龙发威,天翻地履;这个小丫头叫水龙雪;水天湖的儿子排行老五,就叫他水龙文,文武双全。水天昊起好名,写信寄回去,而且大概的说明了意思。家里来信说名字起得好,夸他不愧为文化人,自叹道,“这么好的名字,自个咋没想起来哩。”后来出生的孩子自然是请他帮忙取名,以后家谱上也好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