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昊带上行李乘汽车去分部报到。分部干部科长接到过上级刘科长的电话,报到后热情的推荐他去综合仓库:“刘科长都给我说了,先安排你去综合仓库,这个单位冬暖夏凉,环境优美,工作舒适,是一个休闲度假的好地方。”
水天昊听干部科长这么说,心里自然是十分欢喜,他非常感激刘科长安排了这么一个好单位,也感谢分部干部科长的关心照顾。他来到分部,人生地不熟,干部科安排他去招待所住下,明天有车去仓库顺便带过去。
水天昊住在招待所,赶紧打电话告诉赵天顺。赵天顺接到电话后,马上退房接帐,背上行李乘坐汽车赶往一百八十公里外的金沙县,晚上十点多钟顺利到达分部。
水天昊把分配到仓库的事详细说了一遍,赵天顺买了两瓶好酒,赶快去找老政委。老政委听说他跟自己的大儿子学一个专业,表现得更加热情,高兴的说:“分部是个不错的单位,你过去是我的战士,又是李维雄的同学,咱俩也算是有缘,明天我给干部科打个招呼,分到直属队当个排长,你看怎么样?”
赵天顺听老政委说让他去直属队当排长,这个单位肯定没有综合仓库好,他面带难色的说:“我学的是仓库自动化管理专业,综合仓库可能更适合我,我想去仓库锻炼几年。”
老政委心头一怔,综合仓库驻地偏僻,交通不便,条件艰苦,环境恶劣,谁也不愿去这个单位,他刚分到分部,主动申请去边远山区,这个小伙子不错,笑了笑说:“年轻人主动要求去边远艰苦地区锻炼是件好事,这样也好,你就去综合仓库,什么时间想调回来,给我打声招呼。”
老政委给干部科长打了个电话,赵天顺顺利分到综合仓库。金沙县没有直达综合仓库的汽车,干部科派了一辆吉普车送他俩去综合仓库家属院,开往仓库的公共汽车就停在这里。
水天昊、赵天顺怀着美好的心情去综合仓库报到,报到前,干部科长给仓库政委打了个电话,说今天有两名学员乘坐公共汽车去仓库报到。汽车上都是哈萨克族牧民和沿途进城的农民,赵天顺皱着眉头望着坐在窗边的水天昊,疑惑的问:“综合仓库不会驻在深山沟吧,这趟车上咋坐这么多农牧民?”
水天昊看到此情此景,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综合仓库不是军区后勤部干部科刘科长推荐的好单位么?他说这个单位风景优美,气候宜人,是一个度假休闲的好去处,怎么能有这么多农牧民,难道都是去度假的么?他望着窗外车轮下的扬尘说:“听说仓库地处风景区,是不是去旅游的?”
赵天顺细心观察乘客们的行装,有的提着油桶,有的买了面粉,有的背着蔬菜,有的抓鸡抱狗,不像是去风景区旅游,摇摇头说:“我看不像是去旅游的,像是进城赶集的农牧民。”
下午三点钟,公共汽车载着满满一车农牧民,摇摇晃晃的驶出县城,拐进了乡间小道。水天昊、赵天顺望着窗外的风景,路过乡政府,穿过小村庄,向远处的天山脚下驶去。车内卫生脏,异味重,乱七八糟;车外路况差,尘土扬,坑坑洼洼。颠簸的沙石路尘土飞扬,满地的牛羊像绵花般点缀在翠绿的山坡草场。
汽车沿着山脚跑了约莫一个小时,没有看到一户人家,这是去哪儿呢,难道这个单位驻在偏僻的深山沟?两人的心随着飞驰的汽车越来越凉。汽车摇摇晃晃的拐下沟坡,沿着沟底河床向天山深处飞奔,车后扬起的沙尘像一幕天然屏障,把拉煤车挡在河床两边。车上没有说笑,逛了半天街的农牧民在摇晃中进入梦乡。
水天昊、赵天顺谁也没有说话,半闭着双眼望着窗外的扬尘。山沟里没有太阳,估摸着太阳落山。公共汽车沿着沟底河床又颠簸了一个多小时。汽车驶上沟坡路,离沟口不远处有几户人家,住房破烂不堪,还有两排平房,好像是政府或者学校,不远处半山坡绿油油的,听牧民们说,那是天然生长的松树,半山顶是洁白的雪山。汽车在岐驱的山脚下穿行,牧民的牛羊,煤矿的宿舍,成片废弃的院落,听说是部队废弃的营房。汽车绕过煤矿,驶过一座小桥,小桥不远处是一座小卖部,狭窄的河堤那边像是一座营房,右边是一栋四层楼房,正面是一排二层小楼,左边像是大礼堂,三三两两的战士在这条小路上慢步。
汽车驶进宽敞的院落,办公大楼台阶上坐着十几位干部,看到汽车停在篮球场,赶快走了起来。水天昊、赵天顺预感到,这可能是那位科长所说的环境优美,气候适宜的休闲旅游胜地。一位中校从办公楼台阶上微笑着走过来,伸出右手,问道:“你们两个是来报到的?”
水天昊、赵天顺一脸迷茫,赶紧扔下行李,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中校的手说:“是的。”中校安排几位年轻干部帮忙提行李,并叫来一位少校吩咐了几句。后来才知道,这位中校就是仓库的最高长官熊政委。
水天昊、赵天顺在首府招待所托关系走门子,就折腾了这么一个单位,他们欲罢不能,欲哭无泪,互相对视,无言以对。水天昊放下行李,望着赵天顺那张苦瓜脸,忍不住嘿嘿笑出声来。赵天顺瞪他一眼,骂道:“这就是你走后门分到的好单位?我真以为是旅游胜地,环境优美,是休闲度假的好去处,原来就这么个破地方。怪不得李政委说我主动要求分到艰苦单位去锻炼,夸我有觉悟。唉,一根绳子上的蚂蚁,关在深山老林,谁也逃不走,这都是你的功劳。”
水天昊独自走出宿舍,来到院子,这个单位背靠着名的天山天脉,怀抱有名的玛纳斯河,头顶玉女峰,脚踩小石门,距县城七十余公里,深居山沟,偏僻寂寞。这里的官兵天天仰望蓝天,卧听水流,寂寞了去淌进小河抓几条小鱼,难赖了登上山顶打几只山鸡。
第二天起床,水天昊、赵天顺跑完早,在院子里散步,回想几天来的境遇,即好笑又无奈。水天昊抬头扫了一眼围圈散步的年轻干部,忽然眼前一亮,拽了拽赵天顺:“你看,办公楼前有两个戴红牌牌的学员。”赵天顺扫了一眼,不认识,自个儿站着说话。
“喂,水天昊,你怎么也分到这鬼地方来了,哈哈哈,我又有伴了。”水天昊听到喊声,定睛一看,激动得大叫起来:“啊哟,我的妈呀,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在这鬼地方能碰到你们两个?缘分啦。”
三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赵天顺莫名其妙,站在旁边傻笑。水天昊惊讶的问:“你俩啥时候来的?”
冯玉泉看到这位同坐一节车厢入伍,同住一间宿舍新训、同在军区机关服役、同在一所学校补习的铁哥们,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面。他紧紧握住水天昊的手说:“我学机要,毕业得早,报到半个月了,这么偏僻的单位,连个母苍蝇都见不着,快把我急疯了,你来得正好,哈哈哈,这位是梅宏鹏,新兵连给咱们做饭,你不认识?”
“认识”,水天昊忙向冯玉泉介绍:“他叫赵天顺,甘草县人,我俩是一个学院毕业的。”他介绍完赵天顺又指着冯玉泉、梅宏鹏介绍道:“他叫冯玉泉,东升县人,我俩一个新兵连,新训后分在军区机关,他当打字员,我当通讯员;他叫梅宏鹏,是我们新兵连的炊事员,陕西周至人,跟你同年兵。”
梅宏鹏是一名老兵,抽调到新兵连做了三个月饭,后来考入士官训练大队学习两年,毕业分配到综合仓库当了一名弹药技术员。水天昊认识他,但没有说过多少话,这次意外相见,自然是老朋友。
在这个偏僻的深山沟意外碰到冯玉泉、梅宏鹏,他愁闷的心情稍稍有些舒展,四人从此成了形影不离、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冯玉泉跟水天昊聊起新兵连的事,说他毕业后去军区办事,还经常跟留在首府转为志愿兵的战友们联络。新兵连二十名西阳县籍新兵,十二名城市兵当了三年兵复员回乡安排工作,红光乡八名农村兵,高海兵学车以身殉职,陆晓明人以身殉情,五人复员,现在就剩下水天昊一人。
水天昊的同村好友高海兵,在机关站了一年哨,分配到汽车连学开车,在一次道路驾驶中,在路过桥梁时,驾驶员为了避让迎面驶来的小轿车,翻下十余米高的桥梁,驾驶室里的教练师傅、徒弟和坐在车厢里的七名学员全部遇难,他被评为烈士后,照顾一个入伍名额,等小弟弟长大后可以照顾当兵。
水天昊最要好的同乡陆晓明,一米九的帅气小伙子,新兵连耍赖压床板,逃避艰苦训练,分到通信营后,当了五年兵,还没转上志愿兵,违犯部队规定,偷偷谈了一个外地对象,听说是复员的女兵。节假日,对象乘火车来看他,逛完公园去火车站送行,火车鸣笛开动,他不顾车站工作人员的劝阻,拉着对象的手迟迟不肯松开,不小心脚下打滑,倒在血泊中,再也没有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