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天,水天昊没去配电所,黄姐总要在黄荣跟前念叨,两人是不是吵架了,怎么这几天没过来,把他带过来吃午饭。黄荣也会开玩笑,想叫他去宿舍,就说“我姐想你了”,他不再推托,跟着他去宿舍吃饭。他也不会白吃,只要回家,自行车上多带些萝卜、白菜、洋芋、咸菜什么的,够几人吃一个礼拜的。
“我姐又想你了,中午过去吃饭。”黄荣做了个鬼脸,拉着水天昊走出教室,刚走出校门口,突然想起赵老师请他去办公室,差点把这事忘了,他慌忙说:“老黄,你先走,不知什么事,赵老师叫我去办公室一趟,办完事我自己去。”
水天昊走进赵老师办公室,他已做好午饭,看他风风火火跑过来,舀了一碗揪面片让他吃,水天昊不肯吃,赵老师说:“我多做了两碗,你放心,这半锅饭足够咱俩吃的。”
水天昊推辞不过,端起饭碗爬在办公桌上吃起来。赵老师端了碗坐到床边,笑嘻嘻的看上去很高兴,他夹起一块洋芋嚼了嚼,问道:“你的同桌杨梅春最近学习怎么样?”
水天昊听他问起杨梅春的学习来,认为这是老师对学生的关心,老师关心学生是应该的,他不假思索的说:“她跟咱农村学生不一样,不愁吃不愁穿,只要有张高中文凭,照样可以分配工作,坐在凉房子里上班,哪还管你学习的事,早上来,晚上去,一日三餐,一顿不少。哪像我们这些农村孩子,考大学是跳出‘农门’的唯一途径,只有考上大学,才能改变命运,如果此路不通,只能回家种地,一辈子甭想走出大山。”
赵老师说:“咱班十多个城里学生,我看就她还算老实本分,按时到校,听讲认真,表现不错,虽说她学习不是很好,办事能力还是比农村学生强,我想让她当学习委员,你看怎么样?”
水天昊吃完饭,赵老师又妥了半碗,他瞥见锅底还有半碗饭,心想,哪个学生当班干部,还不是班主任一句话,为啥要问我这个班长,是不是认为我是她的同桌,想从我这儿了解点什么?他不明白赵老师的意思,为啥非要让她当学习委员。他跟赵老师是同乡,师生关系比较贴,说话办事随便,他向赵老师建议说:“学习委员干得好好的为啥非要她当学习委员?如果要改选学习委员,应该说她是不错的人选,她想不想当还得征求本人意见。”
赵老师点点说:“今天叫你来就是这个意思,你们两个是同桌,相互之间比较了解,作为班长,你先问问她,听听她的意见,如果她同意,我再找她谈。”
水天昊吃完两碗饭,赵老师还想舀半碗,他推说吃饱了,舀了半盆水,洗干净自己的饭碗,放进小碗柜说:“试试看,如果她同意当这个学习委员,我立即向你报告。”
水天昊洗完碗,假借影响赵老师午休,赶紧告辞,直奔配电所,也许黄荣姐弟俩做好饭还在等他,幸好肚子还留有一碗饭的空间。他边跑边想,过去生活困难,想喝饱一顿包谷面糊糊都难,这几年土地承包,劳动积极性大增,加上风调雨顺,年年都是好收成,老百姓不但能吃饱肚子,而且还有余粮。不然,老师怎能留学生吃饭,同学哪敢叫朋友改善伙食,真是今非昔比。五百余米的路程,水天昊只用了三分钟就走到宿舍,黄荣站在门口远望,黄姐舀好加肉的汤面片等他。水天昊跑进门,看到黄姐,嘻嘻哈哈的说:“真是不好意思,让黄姐久等了。”
黄荣想,大中午的赵老师找他可能有急事,不然耽误他这么长时间,忙问:“赵老师叫你啥事,咋去了这么长时间?”
水天昊想,都是一块儿摸爬滚打的好兄弟,也不想瞒你,开玩笑说:“赵老师想选你女朋友当学习委员,他征求我的意见,想让我找她谈谈,看她想不想当这个学习委员。”
黄荣听他说“你的女朋友”,白了他一眼,端来一碗饭,想用饭堵住他这张臭嘴。黄姐忙着收拾桌案,也许没听到吧,她没有吭声。水天昊按了一下嘴,朝黄荣笑笑,望着黄姐的背影看她没有反应。这话说出口,看黄荣慌张的样子,一定是不想让姐姐知道,不然她说漏嘴叫父亲知道了,说不定还得挨揍。好大一个人,为这点破事被父亲揍一顿,鼻青脸肿,颜面难看不说,在同学面前也不好交待,要是被杨梅春瞧见,说不定当面会笑话他,这样的玩笑以后不能乱开。
水天昊在黄荣家吃了一碗手杆的瘦肉汤面片,肚皮饱胀,推说吃饱了,黄姐看他这么大一个小伙,中午才吃一碗饭,数落他没把这儿当自家,没把黄姐当姐姐,不容分说,舀满一碗放在他面前:“大小伙子吃一碗饭,在姐这儿客气啥,满满一大锅不够你吃?”
水天昊看着眼前这碗飘着肉香味的汤面片,面有难色,皱起眉头说:“黄姐,不瞒你说,我在赵老师那儿吃了两碗揪面片,不吃不让走。”
黄荣走过去,筷子往他手里一塞:“这碗饭吃了,这碗饭吃进去能把肚皮撑破?汤面片好消化,还没走到学校就饿了。”
吃完午饭,水天昊告别黄姐,跟黄荣一同来到学校。黄荣这几天很苦闷,放学回家,杨梅春经常站在校门外拐角处等他,他躲都躲不开,有几次他有意躲避她,在水天昊床上睡觉,吃完晚饭,估摸她应该回家了吧,他大摇大摆的绕过校口拐角处,躲在墙角处的杨梅春看他若无其事的走过来,跑过去大声责问他:“你怎么才出来。”吓得黄荣倒退几步,大惊失色的说:“你不要一惊一炸的好不好。”
杨梅春心里也不高兴,她好心好意在这里等他,他不但不领情,还这么说她,这是何苦哩,她没好气的说:“我在这儿苦苦等你,不但没个谢字,还敢这么说我,你有没有良心?”
黄荣心里也不痛快,我说得清清楚楚,不想当你的保护伞,咱都是学生,主要精力应该放在学习上,你就是不听;放学不回家,坐在这儿等我,就不怕小流氓找你麻烦?你不高兴,我还嫌你烦哩。瞥她一眼说:“晚上坐在这儿等我,就不怕小流氓欺负?”
黄荣大步离去,杨梅春看他不理睬,跟在后面大喊:“走慢点,跑这么快干吗?”
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一生幸福;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是一场心伤;错的时间遇到错的人,是一段荒唐;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一生叹息。准备恋爱的女人是弱智,已经恋爱的女人是傻瓜。杨梅春是弱智是傻瓜,黄荣不喜欢她是因为另有所爱。他不想过早的谈情说爱,这是在拒绝她,可她还是痴迷不悟,穷追不舍。
黄荣心里也苦,她喜欢许惠兰,却不敢向她表白;他不喜欢杨梅春,她却苦苦追求。唉,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要在本校找;本来女生数量就很少,何况质量也不好。他听到杨梅春在后面吃力的喊叫,不但没有放慢脚步,反而走得更快,就像是两位运动员竞走,他头也没回:“天色不早了,赶快回去吧。”说完拐进配电所的宿舍。
杨梅春眼巴巴望着黄荣的冷,说不出半句话来,她低垂着脑袋,像霜打的茄子,心里骂道,你这个乡巴佬,有什么了不起,我哪点配不上你?我忍气吞声追求你,看准的是你的人品,谁知道你是这种不识好歹的货色,今天算你能,你等着瞧,我非要找个机会把这个面子讨回来不可。
人就是这么怪,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得到,甚至没有尊严的想得到。杨梅春说归说气归气,她对黄荣还是不死心,想做最后的努力。有天放学回家,黄荣照例站在校门外大路边等他,他看见杨梅春,急忙绕到场后边翻墙跳下,谁知道他刚跳下还未站稳,只听得她问:“小心摔断你的狗腿。”呛得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她跟幽灵一般缠绕在他的身边,怎么甩都甩不掉,这让他更加反感。
水天昊根据赵老师的意思,试探性的问杨梅春当学习委员的事,她说只要全班需要,甘愿为同学们效劳。杨梅春顺利当上了学习委员,她想只要当了班干部,黄荣就会亲近她,关心她,呵护她,他之所以跟水天昊关系好,就是因为他是班长。在黄荣看来,杨梅春当不当班干部,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照样不会搭理她,不会跟她交朋友。
学习委员的主要职责是收发作业本,上课前将作业本从老师宿舍抱到教室,老师讲评后发给学生;做完作业收齐后再送到各科老师宿舍。杨梅春起初发放作业本,看到黄荣,都要瞟一眼,会心的笑笑。直到有一次,杨梅春老远将作业本甩了过去,从桌面滑到地上,黄荣看她这个态度,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喊她捡起来,她就是不捡,还骂着难听的话。
同学们以为这是发作业本惹起的争端,劝了几句帮他捡起本子。水天昊知道,这是杨梅春有意而为之,故意给黄荣难堪。黄荣是个火暴脾气,坏脾气上来啥话都敢骂,啥事都敢做,但面对一位女同学,他骂一句,她骂两句,一句便宜也讨不到。他怎能忍受这般委曲,可是他有气没地方出,有劲没地方使,无耐之下,拿起放在桌斗里的蓝墨水瓶放在桌面上,一拳头砸下去,钢硬的玻璃瓶砸成碎片四散飞贱,新新的桌面被他砸了个大洞,嵌入桌面的半片玻璃刺入他的手背,划开几道血口。由于用力过猛,半瓶墨水四处飞贱,流血的伤口染成了蓝色。黄荣举起滴血的拳头指着惊呆了的杨梅春破口大骂。全班学生被他的铁拳惊得木瞪口呆,难道他真的有功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一举动让同学们相信,他是一个不计后果的亡命之徒。
杨梅春觉得自己在全班同学面前丢了面子,骂骂咧咧跑到赵老师宿舍哭诉,之后又把水天昊叫去了解情况。水天昊一五一十的把发作业本砸墨水瓶的祥情告诉了赵老师。数学课上,赵老师大发雷霆,整顿班风,训斥了半个多小时,尔后踱着方步大声骂道:“我在上面累得半死,你们却在下面一动不动。我前后付出这么多精力,你们到底有没有吸收到什么精华?”
且说黄荣拳头砸破墨水瓶,玻璃划破右手背,水天昊赶紧送他去医院包扎,他从医院出来,脖子上吊根绷带,像是刚下前线的战斗英雄,满脸的傲气。水天昊跟黄荣是好朋友,他不想搭理她,在她看来他这个班长没起什么好作用。她向赵老师提出调整座位,把她调到了第一排中间位置,正对着讲桌;赵老师把班花许惠兰调整到她的位置,水天昊与班上第一美女成了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