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春羞红着脸说:“随便问问,我看你俩是好朋友,咱俩又是好同桌,问问还不行么?”
水天昊看她是认真的,不像是随便问问,全班十五个女学生,有十对学生好像在谈对象,数学课班主任让这几对男女同学分开,上其它课,他们调座位又坐到一起,张三跟李四相好,王五跟李鬼约会,刘拐子跟赵六私定终身,这都是全班公开的秘密,同学们都不愿跟这些同学说话。同学们不跟他们说话,这些学生觉得孤独,越孤独就越想坐在一起。
杨梅春可能看上了黄荣,她想通过水天昊了解他的为人。水天昊怕影响学习,不想参与到男男女女的感情纠葛之中,他想推脱不告诉她,又怕伤了同桌的自尊,告诉她吧,万一日后出现感情纠葛不好收场。杨梅春的问话,他不知该如何应答,想了想,含糊其辞说道:“他这个人脾气不太好,但为人丈义,之所以成为好朋友,就是因为两个人爱好相同,脾气相投,我们接触时间不长,有些方面我也不太了解。”
杨梅春低头半晌没有说话,潦潦草草在作业本上乱画,她寻思,他俩关系那么好,为啥说不了解,是不是怕我有什么企图,不想告诉我实话?她把事先写好的纸条装进白纸信封,用胶水粘好递给他,微微笑了笑,轻声说:“我们两家是亲戚,下午我有事,里面是张纸条,请你把这个信封转交他,谢谢你。”
水天昊接过信封只怕被同学看到,赶紧塞进书包。他瞅着杨梅春快步走出教室,心里纳闷,我跟黄荣交往了这么长时间,从来没听说杨梅春是他家亲戚;既然是亲戚,为啥有话不能直说,非要写纸条神神秘秘的让我转交,想了半晌还是没有想明白。下午,杨梅春没有来上课,黄荣看到水天昊旁边的座位空着,过来坐在她的空位上。
物理老师细声慢语的在黑板上写题讲解,水天昊用余光看到黄荣爬在桌上打瞌睡,轻轻拽了拽衣袖,递给他一个信封:“这是给你的。”
黄荣接过信封,封面上没有写字,望着他不解的问:“这是谁给的?”
水天昊凑近他低声说,“自己打开看。”
黄荣拿到桌兜里面,慌忙打开信封取出纸条匆匆看了一眼,只怕被老师和同学发现,赶紧揉成团紧紧握在手中;水天昊余光看他惊慌的样子,有点好笑,轻轻捣了他一下,轻声问:“纸条上写些什么?”
黄荣笑了笑,握在手中的纸团递给他:“自己看。”
水天昊接过纸团,抬头看了看正在黑板上讲解物理公式的付兴业老师,双手打开揉得皱巴巴的纸团,只见纸条上用碳素钢笔写到:“黄荣,晚饭后我在学校大门口小商店等你,我有话要说,杨梅春。”
水天昊看后,将展开的纸条递给低头傻笑的黄荣,轻声说:“你们俩家是亲戚,她约你可能是有啥事吧,放学后在校门口商店等你。”
黄荣接过纸条揉成团装进衣兜,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傻呆呆的坐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看水天昊,拿过他的抄稿本乱画,潦潦草草的画了几笔,觉得无聊,合上本子,拽了拽他的衣袖,悄声说:“今天我姐不在,放学后你陪我去,晚上就住在我那儿。”
水天昊是个感情单纯的学生,虽然看到班上的十多对同学成了“好朋友”,成天形影不离,打情骂俏,上课交头接耳,叽叽喳喳,影响前后座听课,班主任调开座位,过不了几天又挤到一起,久而久之,老师装聋作哑,视而不见。尤其是没结过婚的年轻老师,课堂上偶尔瞧见学生拉手勾脚,眉来眼去,觉得脸红,不好意思批评;结过婚的年长老师,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谈过什么恋爱,看到班上的学生这么开放大胆,自愧不如,上课闭只眼睁只眼,更是不好意思说他,只要不扰乱课堂纪律,不影响同学学习就行。
水天昊真是不明白,这些学生为啥非要挤坐在一起,为什么同学议论、老师批评也不害羞?他想起跟文雅洁相处的日子,几天不见就想她,见面也有说不完的话,可从来没有坐过一个座位,不知是妒嫉还是害羞,看到这些不顾颜面,成双结对非要挤坐在一张桌子上听课的男女同学,不想搭理他。他作为班长,协助班主任老师负责管理班级,可他管不了男女同学课外打情骂俏。
晚上放学后,水天昊准备回宿舍做饭,刚走出教室就被黄荣拉住,陪他去见杨梅春,晚上去配电所宿舍做饭吃。水天昊傻呆呆的跟他走出校门,黄荣东张西望,只见她躲在小卖部,探头探脑向校门这边观望,看见他过来,招招手喊道:“喂,黄荣,我在这儿。”
黄荣听到喊声,拉着水天昊拐进商店,杨梅春看他也跟了进来,有点不好意思:“你也来了。”
水天昊看她羞红着脸,两只小眼睛滴溜溜转,可能有什么悄悄话要说,他假装没事似的走出小卖部站在房头远望,稀稀拉拉亮着几盏昏暗的路灯,大大小小忙碌的车辆从门前驶过,几朵白云向西飘动,上班族骑着自行车匆匆回家,三三两两的捣蛋学生还在马路上玩耍。
杨梅春看到几个高年级学生走进小卖部,不好意思说话,悄悄拉拉黄荣的胳膊,示意他出去说话。杨梅春走在前边,黄荣慢无目标的跟在后边,不知她到底想说什么。黄荣走了几步,忽然想起站在公路边的水天昊,停脚向他招手。水天昊看到走在前面的杨梅春,挥手示意他跟过去。为不妨碍两人说话,他远远跟在后边,就像放羊娃赶着两只羊,迈着八字步慢步在山坡,杨梅春、黄荣不时回头看他。
水天昊搞不懂黄荣跟杨梅春搞什么鬼,也不懂什么叫“电灯泡”,他俩走哪他就跟到哪,始终保持一段距离。远离学校,路上没有学生,杨梅春放慢脚步,黄荣走上前去低声问:“你想说什么?”
杨梅春像做贼似的瞟了一眼水天昊,窥视着黄荣,有点不好意思:“我观察你好长时间了,发现你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现在城里很乱,晚上小流氓经常欺负我,我想请你保护我。”
没有缚虎才,不敢上山岗。黄荣听杨梅春想让他当保护伞,觉得有些好笑,我算那根葱,能保护得了你?晚上走在大街上,我还怕那些小流氓欺负呢?叫我保护你,想得倒美。他苦笑道:“嘿,你看我这单薄的身体,还没等我靠近,小流氓早把我打爬下了;我看你的同桌不错,怎么不找他保护?”
杨梅春找的是黄荣,他非要把身后的水天昊推出来当挡箭牌,说这话他当然听不到,可杨梅春心里清楚,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子,身体比你还单薄,他能保护得了我?他是个农村娃,为了自己的美好前程,大门不出,小门不迈,心思成天放在学习上,节假日还要回家取吃的,哪有时间保护我。你看男女同桌坐在一起多亲热,再看看他跟木头似的,平时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呆头呆脑,跟他同桌沉闷得要死。
黄荣这个大呆瓜,我认识那么多小混混,谁敢欺负我?找你当保护伞,只不过是一个借口,关键是我想跟你好,想让你当我的男朋友,这点心思都猜不透,真是个猪木脑袋。她回头瞥了一眼跟在后边慢步的水天昊,笑道:“他保护我?哼,还是我来保护他吧,他这个大呆瓜,平时跟别人说说笑笑,就是跟我没话说,就知道埋头学习;你也是猪木脑袋,木头疙瘩,你以为我找你,真是为了保护我?我是看你这个人好,说白了我喜欢你,想跟你交朋友。”
听她的意思,嫌水天昊是个农村娃,跟她没话说。黄荣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位穿着时尚、花枝招展的城市女孩,平时跟他没说过几句话,竟然看准了他。他想不明白,我是老师眼中的捣蛋鬼,同学心中的差学生,城里的漂亮姑娘我不敢想,农村的朴实女孩我瞧不上,我就喜欢镇上的许惠兰,就是还没跟她搭上话;跟杨梅春交朋友,我想都没想过,不知她看上我哪点,偏偏被这位小眼睛姑娘盯上了哩。听她说出“喜欢”二字,心头一怔,两脸泛红,不知说什么好。他偷偷瞥了一眼,想明确的告诉她,眼下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但又怕伤害她的自尊。他摸了摸耳朵,红着脸低声说:“全班那么多好学生,你为啥偏偏选准我?咱都是学生,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我还不想过早的考虑这事,咱以后谈好吗?天不早了,你赶快回家吧。”黄荣说完借故离去,把杨梅春凉在半路,心里很不是滋味。
杨梅春情窦初开,第一天上学看见他,就对他产生了好感,有种想结交的冲动,就是没有机会表露,随着时间的流失,据她的观察和了解,认准他是一位可结交的好男孩,也许这就是朦胧的爱情吧。她找同桌帮忙传递纸条表达爱意,不但没有惊喜,反而委婉的拒绝了她,这让她想不明白。以前听说男孩追女孩有遭到拒绝的,却没有听说女孩追男孩也被拒绝。她有些莫名其妙,他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表达得不够清楚,还是不好意思直说,这让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揣摸着他的心思走回家。
檐前花覆地,竹外乌窥人。水天昊老远跟在身后,听不清两人说话,过了一刻钟,看到杨梅春低头走了,看背影好像在哭泣。黄荣回走了数十米,站在半路上傻笑。水天昊走上前忙问:“你笑啥,话说完了?”
黄荣红着脸笑了笑:“嘿,没什么大事,她妈感冒住院想叫我一块去看看,我说你在后面,改天再去吧。”
黄荣胡乱编个理由搪塞,他信以为真,后悔自己傻哩巴唧的跟出来,耽误他去看亲戚:“看病人要紧,咋没去,她不会怪罪我吧?都怪我跟你出来,我自己回去,你赶紧去医院看亲戚吧。”
水天昊听他这么说,不免有些自责,都是因为我,他连亲戚都不去看。他返身要回学校,被他一把拉住,从后背猛捶一拳:“骗你的,她没啥事,我们聊了一会天。走吧,配电所就在前边。”
黄荣带他来到配电所姐姐的住处,这是一间不大的单人宿舍,白灰墙,水泥地,一张办公桌,两把木头椅,靠墙放着两张单人床,窗台边立着一个做饭的煤炭炉子。他顺手拉过一把椅子说:“请坐,我姐休假回家,这几天就我一个人,你就陪我住吧。”
黄荣的住处距离学校有四五百米远,来去十多分钟,他怕耽误学习,不想跑远路,想找个理由拒绝。水天昊望着两张并排放在一起的单人床,问道:“那怎么行,睡到半夜你姐回来咋办?”
生炉子的柴火是现成的,煤炭就堆在门口,黄荣放了一把木柴,上面搁了几块炭,提起塑料桶滴了几滴柴油,撕了一张废纸从炉子下面点燃,火苗嗖一声串了上来,直起腰说:“没事,她要是回来,你住我的床。揪面片、下挂面,做米饭,这里啥都有,你想吃啥饭?”
水天昊说吃啥都可以,黄荣决定揪点汤面片吃,吃完晚饭两人上街溜达了一圈回宿舍睡觉。两人睡不着,躺在床上闲聊,黄荣忽然想起杨梅春,想给她写张纸条,叫水天昊明天传给她。他拿出作业本,撕下一张白格纸,趴在床上问:“老水,我写个纸条,明天麻烦你带给她,我不想跟她瞎搅和,你说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