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妙手老脸一红,白灵羽说得的确句句属实,不过他还是不死心:“白小姐,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大夫人现在是要砸了我吃饭的家伙,我以后若是在这临安城都混不下去,白小姐给的那些钱能让我养老吗?”
白灵羽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路妙手现在的做法和讹诈又有什么区别?而她白灵羽,向来不肯吃亏,又怎会心甘情愿被威胁,便站起身来,淡淡地笑道:“话不投机,路郎中,恕小女子还有事在身,不奉陪了。”
见白灵羽起身要走,路妙手急中生智道:“白小姐!你难道不想知道更多的内幕吗?”
白灵羽的脚步顿住,扬眉一笑,玩味的问道:“什么内幕?”
路妙手嘿嘿一笑:“便是白小姐你想知道的,当然,这些不是小人白白告诉你的,我需要一大笔银子,来弥补我的损失。当然,这些消息也绝对会让白小姐你满意。”
路妙手已经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念头了,秋染派来的人不仅仅毁了回春堂的一部分物件,不少价值连城的药材更是已经不能用了,路妙手可谓是恨在心里。既然已经得罪了,不如就得罪得更狠一些,也好从白灵羽这里换到足够大的筹码。
白灵羽又坐了下来,抿了一口茶:“说吧,只要你能说出我满意的,我一定也给你满意的价钱。”
路妙手收回了贪婪的目光,嘿嘿一笑道:“当日我去给大夫人看诊的时候,大夫人已经是腹痛难忍了,在确认孩子保不住了之后,才给了我一笔钱,让我说出她是中毒所以小产的事情。当然,大夫人小产的原因想必你也清楚,听说是不小心摔了,所以才没了身子。”
白灵羽悠悠的看了一眼路妙手,云淡风轻的说道:“路郎中,这些我都知道了,还请你说些我不知道的。”
路妙手微微一笑,眼角的皱纹全然缩在了一起:“这里便是关键了,还请白小姐先付钱。”
白灵羽深感好笑,不过还是从怀中拿出了一张银票,面额不小,都是她这些日子攒下来的。
推到路妙手面前,路妙手仔细地看了银票的真假,这才把银票揣进怀中,面带神秘之色,压低了声音:“二小姐有所不知,我路妙手见惯了这些豪门大院里的妇人私斗,有什么阴私事儿没见过?我那日帮大夫人看诊的时候,恰巧在房中嗅到了香油味,不过味道并不明显,要不是小人常年与药材打交道,练就了一身嗅味道的本事,恐怕我也要被瞒过去了。”
白灵羽有些疑惑:“这香油,又有什么关系?”
路妙手很是理解,白灵羽这种大家小姐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便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二小姐,您不知也是理所当然得。这怀了身子的妇人家,是不可能吃香油的,这是一般人家都懂的道理。香油偏滑,有堕胎的功效,小人当日闻到香油的味道就已经觉得奇怪了,而又不经意看见了地面,大夫人小产时流了血,地上留了不少。不过小人观察到,有一片地方似乎泛着淡淡的光泽,并不像是血液的颜色,小人当时便大胆猜测,可能是有人要害大夫人,这才在大夫人的房中倒了香油。”
白灵羽冷冷地看着路妙手:“既然你发现了,为何当时没有告知大夫人?”
路妙手笑而不语,白灵羽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她实在是不该和路妙手这种只认钱不认人的说这种问题。
既然已经得知了自己想要的,白灵羽站起身来,瞥了路妙手一眼:“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路妙手,我们之间的交易到此为止,我不希望以后再和你有什么交集。”
路妙手也没出声,只是点了点头,他自认已经从白灵羽这里换取到了足够多的价值,一味地敲诈是没什么出路的。
白灵羽整了整衣服,走了出去。
付出代价得到了线索,白灵羽觉得真相已经在向她招手了。她初步把做出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定位其他的几个夫人,原因自然简单,同秋染有仇的无非就是白青峰其他的几个侧室了,不过因为她们并没有子嗣,所以平时的存在感很低。不过也不排除几年前秋染怀孕的时候三夫人和四夫人正在得宠,不想给秋染生下白家嫡子的机会。
几年前的事情,白灵羽是不清楚了,不过有句话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既然已经把凶手锁定在白府之中这个范围,那么只要查出到底是谁用了那么多的香油,就可以剥丝抽茧了。
香油在古代是一种昂贵的东西,并不是平民百姓用得起的,所以香油并不散卖,而是油郎每个月把油送到府上。所以,从外界获取香油要难得多。因此白灵羽从几位夫人的月钱上推断,想要一下子买到能多到致人滑倒的香油,仅靠自己的月钱,恐怕也不足以负担。白灵羽大胆推断,说不定是有人从白家的库房中领了大量的香油,拿来暗害秋染。
“文账房!”
白府的账房姓文,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平日里便负责管账,负责管理白府的月钱以及资金的流动问题。当然,大部分的时间里,后宅的金钱都由正室秋染管理,不过等到秋染怀孕不能操劳,或是像现在这样失了白青峰的宠信,账目便由文账房接管了。
“二小姐。”
文账房恭恭敬敬地弯下了腰,现在白灵羽的地位有所上升,虽然没有白灵澄得宠,不过他也不敢轻慢这位二小姐。
“文账房。”白灵羽笑得很甜:“我想来查查过去几年的账册,还请您行个方便。”
文账房有些为难,拖着手,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这……二小姐,这不合规矩吧。”
白灵羽见左右无人,便从袖中掏出了一张银票,塞进了文账房的手中:“文账房,不是羽儿无理取闹,实在是这些年被克扣的厉害,想要查查我母女俩究竟被人家坑走了多少钱去。”
说到这里,白灵羽已经摆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泪眼婆娑:“还有我房中那几个不争气的丫鬟,非说来到我二房中,每个月的月钱少了不少,我倒要看看,这几个小丫头到底想做些什么!”
文账房也知道这些年大夫人明里暗里克扣夏茶月钱的事情,不过这是白青峰的私房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瞥了一眼银票上写的数目,当即眉开眼笑地搬出了一堆陈年账册:“二小姐,这些都是这几年的账目,您还请慢慢翻看。”
文账房就站在一边看最新的账册,白灵羽见他也没往自己这边瞧,装模作样地翻了翻几个月前的账目,便顺手拿起了秋染小产那一年的账册。
古代的账册十分繁杂,白灵羽耐着性子仔细翻找着,终于找到了秋染小产那几个月的账目。因为香油是贵重物品,若是有人来领香油回去用,一定会被留下记载,白灵羽不愁找不到证据。
她细细地看完了三夫人和四夫人的记载,忍不住皱了皱眉,上面记载,二人确实在那几个月领过香油,不过都是很少量的,只需要做上两次饭菜,就会用完了。
白灵羽心中怀疑,不甘心地又看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很快,她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三夫人和四夫人若真的做了这件事,怎么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让人查到呢?
白灵羽将目光对准了府中的丫鬟们,几年前伺候在两人身边的丫鬟换了一茬又一茬,白灵羽也只能不厌其烦地一个个看去。
“香油,七两。”
“香油,三两。”
功夫不负有心人,白灵羽很快就在一个丫鬟的名下翻找出了大量拿取香油的记录。大喜过望之下看了看上面的名字,却一下子愣住了。
“萱儿?”
萱儿,这个丫鬟可是白灵羽来到这个朝代接受到的第一份恶意。这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丫鬟,听说是伺候在白灵澄身边多年,深得白灵澄信任的心腹。
白灵羽有些呆滞,难道说,苦心积虑想要秋染小产的人,就是秋染自己的女儿?
白灵羽深深地怀疑着,白灵澄怎么说,都没有做这件事情的动机,可是萱儿伺候白灵澄多年,不可能是三夫人或是四夫人的手下。
左思右想,倒是一边的文账房看着白灵羽有些纠结的样子,不由有些忐忑地道:“二小姐,可是账目有什么不妥?”
白灵羽装作一副疑惑的样子:“文账房,这账目上记载,姐姐房中的丫鬟萱儿曾经拿了这么多的香油,我们白府对下人竟然这般好了么,连香油的数目竟然都不限制?”
文账房舒了一口气,却也暗自鄙夷白灵羽不食人间烟火,面上倒也耐心地解释了:“这萱儿是替大小姐拿的,若是大小姐不允,我怎么敢擅自做主?这些年香油的价钱涨了足足有两成,几年前的价钱也不低。”
白灵羽赧然一笑:“倒是羽儿孤陋寡闻了。”
和文账房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不相干的话,白灵羽便借口去用饭离开了。文账房倒也没有多想,只是把今天的事情当成是白灵羽的一次心血来潮罢了。
白灵羽回了自己的房中,暗暗地推测,白灵澄做出这件事,倒也不是不可能。古代嫡庶分明,而男丁与女儿能继承到的家产更是不一样的。就好比现在的白青峰,只有白灵澄一个嫡出的女儿,那么将来所有的家产都会是白灵澄和她未来夫婿的,白灵羽只能分到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嫁妆。若是当年秋染没有小产,那么白青峰的嫡子最起码能分到九成以上的家产,作为嫡女的白灵澄除了一笔丰厚的嫁妆和少得可怜的财产,再也分不到多余的东西。
白灵羽越想越是心惊,照这样推断,白灵澄的确有充足的作案理由。可是秋染怀着男胎的时候白灵澄不过七八岁的样子,便能有这样的想法,也足以让白灵羽慨叹古代宅斗害死人。
不过这些都只是白灵羽自己的分析罢了,想要真正确认,真正还夏茶一个清白,那就是得到白灵澄的亲口承认。
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想要白灵澄亲口承认又是如何的艰难,不过这难不倒白灵羽。她沉思片刻,便定下了主意。
“小姐!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