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凝重,虽然已经到了春天,可早春料峭吹来的风依旧寒意十足。
云楚一的车不是往医院的方向开的,这叫白绿皙看不明白,她不明白男人的用意:“我们不是去医院吗?”看窗外的景致,倒像是去西郊。
云楚一并不急着回答她的话,而是加快了速度,一双眼眸晦涩沉重,他想是时候告诉她真相,白语堂已经去世的消息。
“云楚一,你要带我去哪?”白绿皙只是觉得奇怪,还未察觉出异常。
男人闻声,只是偏过头睨了她一眼,依旧未说话,薄唇紧抿,眉宇间的气息愈发沉重起来。
云楚一的这般回应,倒是叫人有些恼意,白绿皙还以为男人又要带她去什么山上住几天不回来,可如今她是想去医院看白语堂没那份闲情逸致跟他去度假。
道路两旁的树木愈来愈多,城市的光影逐渐退出她的视线,白绿皙越来越弄不懂这男人究竟要干嘛?
白绿皙降下车窗,冷风随着窗户的缝隙灌入,拂过人的脸引起一颤栗。她不禁有些生气:“我在跟你说话,你听见没?”
云楚一并未偏过头,视线锁视前方,抿紧的唇轻启:“我正是带你去看你爸。”
当墓园的影子渐渐清晰,白绿皙才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云楚一为什么带她来墓园,难道白语堂出了事?
男人把车子停在墓园大门口,熄了火,白绿皙愤愤然下车,只听到一阵重重地关门声。
“云楚一,你什么意思,带我来墓园干嘛,我爸怎么会在这里!”白绿皙很气愤,男人这样做分明就是在咒白语堂,还来这地方不是找晦气么,她当然要生气。
云楚一却不急也不恼,缓缓走到她身边,他今天穿的是米色的长款风衣,没有系上扣子,敞开的衣襟在风下迎风摆动。
他轻轻拥着还怒气冲冲的小女人,声音异常深沉:“绿皙,伯父已经去世了,在你受伤住院的那天。”
白绿皙一双秀丽的明眸顿时睁大,樱桃小唇微微张开,秀气的眉头拧紧。她摇摇头,不信他说的话:“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轻轻把她拥在怀里,并把她纤瘦的身子裹在他的外套里:“我说的都是事实,我把伯父安葬在这,我现在带你上去看他。”
白绿皙二话没说抡起小拳头毫不客气地一下接着一下敲在他胸膛上:“云楚一,你混蛋!干嘛咒我爸!”
可说着说着她的泪水禁不住绝了堤,流淌在那张白皙的脸庞上,手下的力道也渐渐在变弱。
男人就这么站在那任由着在他怀里发泄,他知道一时间她难以接受,换成任何人这么突然告诉她这样的消息,都会觉得难以置信。
白绿皙抬手用手背抹去泪水,怔怔道:“带我上去。”
没有亲眼看到她自然是不信的,可云楚一既然都把她带到这里来,由不得她不信。
云楚一搂着她的腰踏上那一级一级的青石台阶,每走一步白绿皙都会都会深吸一口气,她害怕在这条阶梯的尽头看到她不想看到的事实。如果走到顶没有看到白语堂的墓,证明身边的男人是在说谎那才是她最期望的。
可有时候事实摆在眼前根本由不得人不承认,当白语堂的墓地在两人眼前逐渐清晰,白绿皙的脚步再也无法稳健,还没走到头整个人就禁不住往下栽去。
云楚一长臂一伸连忙扶住她的身子,一步一步往上走,他知道此时此刻说再多安慰的话语都不能抹去她内心的悲痛,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天人永隔更残酷的事。
白绿皙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白语堂目前的,她只知道她的父亲没了,就躺在她眼前的墓底下。那么冰冷那么孤单,他一个人躺在下面,而她再也听不到他的话语,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气息,再也看不到他的面容。
云楚一扶着她跪在墓前,白绿皙觉得心口一口气堵得慌,连呼进鼻腔里的空气都让人觉得痛。冷风吹在身上,可她却丝毫不觉得冷。她双目开始觉得晕眩,觉得迷离,视线逐渐模糊起来,唇边一阵抽搐却怎么样都说不出话来。
男人宽大的身子跪在她旁边,褪下自己身上的外衣披在她身上,他拥住她的身。白绿皙整个人无力地倒在他怀里颤抖着身子,她没有哭,眼前这一切她依然无法相信,更不能接受白语堂去世的事实。
“你在骗我,这不是我爸,我爸现在还在医院里,你骗人!”她在他怀里颤抖,话音飘出唇间的时候连舌头都在打颤。
“对不起,到今天才告诉你,伯父他确实已经不在了。”当初云楚一不告诉她就是怕她受不了失去孩子的同时还要失去父亲。
白绿皙伸手抓着云楚一胳膊上的衣料,死死攥紧:“不…这不是我爸,你带去我去医院…我要去医院!”
“带我去医院……”白绿皙抓着他的手臂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脚下根本力气,泪水静静滑落,心下沉闷到像要窒息。
云楚一扶着她起身,她整个身子都瘫软无力,只是静静地趴在他胸膛上哭泣,声音不大但是却很沉重。
她双手拽着他胳膊上狠狠地掐着,仿佛要把心底这种痛楚通过这样的方式转移,泪水浸湿了男人胸前的白色衬衣。她不停地掐着男人的手臂,而他就任由她这样做,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作为女儿,最大的遗憾莫过于是自己父亲走前她未在跟前,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那个时候你刚没了孩子,我怕你受不了。”云楚一心底叹口气,沉沉道。
白绿皙从他怀里退出来,泪眼婆娑,朦胧间闯入眼里的是男人那张担忧的俊容。
他胸口和手臂上衣服都被她折腾的皱巴巴的,衣服上都是她的眼泪,湿透的衬衣底下依稀可见男人蜜色的胸膛。
白绿皙转过身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那条翡翠链子,重新走到白语堂目前,侧跪着整个人趴在冰凉的墓碑上,身上男人的外套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到地上。
“爸,你看,这是妈妈的项链,你还没告诉关于她的故事,怎么可以就这样扔下我一个人离开,你知道我一个人活着会多孤独吗?”她的嗓音有些哑,混着浅浅的呜咽声,眼角的泪还在不停地涌出。
风,吹不****脸上的泪痕,她的泪,仿佛怎么都流不尽。
云楚一缓缓走上前捡起地上的衣服,轻轻抖了两下灰重新盖在她身上:“绿皙,我们回去吧。”
“不…我要在这陪我爸。”白绿皙此刻就像个孩子一样,趴在石碑上不肯走,她的手里握着那条翡翠链子还念念有词。
她如今这模样,看在男人眼里心疼极了。可云楚一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蹲下身轻声劝慰:“这里风大,容易着凉,先回去改天我再带你来。”
“你走吧,我要在这陪我爸。”白绿皙淡淡说一声,眼睑下的泪滴在那块翡翠挂坠上,夜色里还能看到莹润的光。
云楚一拉着她的身子起身,白绿皙却不停地反抗,推搡间那件衣服再次落到地上。男人心疼地抱住她还在闹腾的身子,沉着声:“绿皙,伯父已经走了,他也不想看到你这样伤心,你要为了他好好的活下去。”
“不要不要不要!”白绿皙痛哭流涕,双手不停地拍打着他的后背:“你为什么早点不告诉我,你有什么资格隐瞒我爸去世的真相,让我在他临走前不能见他最后一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面对她的指责,男人并未吭声,白绿皙继续揉虐着他的后背,由起初的拍打到后来的掐捏,每一下都用足了劲。云楚一背上的白色衣料上,一个接着一个的褶皱印子此起彼伏。
“你说话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白绿皙激素哭诉:“你以为我没了孩子伤心吗!呵!我根本就不想怀上你的孩子也不会想要生下他,没了正好!可你为什么自以为是的认为我会因此而伤心,以至于我不能接受我爸的死!”
她说,她不想怀上他的孩子,她不想生下他的孩子。呵!原来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误解,多么讽刺。
云楚一放开自己怀里的人,只淡淡问了声:“你说的都是真的?”
可这会的白绿皙怎么能领会到男人话里的意思,她只是伤心自己没有在白语堂弥留之际陪在他身边,而云楚一就是充当了这样的角色,是他的隐瞒造就了她与白语堂错过的最后一次相见。
她胡乱抹了两把眼泪,哑着嗓音道:“当然是真的,我就是不想生下你的孩子,呆在你身边的每时每刻都让我觉得无比痛苦和恶心!你我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为什么,你要把我拴在你身边,我不愿意不愿意一开始就不愿意……”
沉痛的心情下,这样的话就这么说出来,白绿皙就这么认为是男人自私的想法和他的霸道禁锢,拴住了她的自由,以至于她最后错过与白语堂的临终一面。
可她的话却伤到了男人,云楚一眼眸渐渐暗下去,不经意间他的眼底竟浮现出一丝伤痕,他喉间轻颤,良久才问她一句:“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是,我不想跟你在一起,我不想做第三者不想当小三,你有未婚妻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许是白语堂去世这消息,给她带来沉痛和措手不及的打击,一时间她所有积压已久的情绪通通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