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焦头烂额的白苏染被人这样子一打断,心下不悦,不急不缓的开口道,“为什么不能?说不能,总有个什么理由吧!”
会这么说倒不是这个时候她与白子辰已经下了决定,而是看不惯他们这些人的做法。这件事情跟他们可有半毛钱的关系,她这个研制出解药的人都做不了主,需要再三思量。他们倒好,一句话就像让人照他们的做,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情吗?若是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怎么他从来就没有碰到过。
没想到白苏染会这么桀骜不驯的忤逆她的白老太太气得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指着她骂道。“我说不能给就是不能给,你一个小辈,哪有置喙的余地。”
白苏染也不动怒,依旧是不急不缓的口气道。“我是小辈没错,不过我记得此处是我与哥哥两个小辈在商议事情。不知奶奶与父亲这些个长辈来此做什么,我记得我好像没有请您过来吧。”
她特意重重的咬住了“长辈”二字,不请自来,一来就妄下结论。逼迫他们听从,看来是最近日子过得太顺利,还没找着北。这么气势汹汹的而来,也不想想,白家能有今天,是谁的功劳。是面前的他们这两个小辈的缘故吧,没想到今日是连话语权也没有了。
想到此处,白苏染也不打算多做客气。看着他们还没开口,她继续一贯的语调开口问道,“哥哥,你有请这些长辈过来吗?”
白子辰配合的摇了摇头,白苏染已毫不客气的开口道,“既然谁也没请各位长辈过来,那就请回吧!”
“你……”白老太太气得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子辰一直站在一侧未曾开口,白苏染则淡定的站在另一侧看着这一出闹剧。她心知,他们根本就不会因为她这三言两语气走的,他们既然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来此处,就是为了让他们不要给药。要知道迄今为止,药方还是抓在白苏染手里的。没有达到目的,这些人不会走,她也轻松不起来。
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的白老太太怒瞪着她,“你这个逆子,老身亲自养你这么多年,就养出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东西。若是早知道,真该……”
白苏染打断了白老太太的话,淡淡开口道,“若是早知道,真该什么,是该一掌将我毙在掌下吗?”她在此处微微停顿了一下,才接着开口道,“不过很抱歉,来不及了!”
“苏染,你仔细想想,这么多年,若不是我护着,你怕是早连渣都不剩了吧!今日这么一件小小的事情,你都不愿意听奶奶的吗?”白老太太突然放柔了声调开口。让她都要有种错觉,那时候到的她还是个粉雕玉逐的孩子,还在那个老人膝头撒娇的孩子。
可惜时至今日,一切都回不去了。从她知道她不过是一颗老太太刻意培养换出冷宫叶妃的棋子后,她的心就死了。原来,曾以为最亲的人不过是在利用她而已。
从那一刻起,她心底关于过往的所有美好尽数被冰封,她再也不愿想起。连带对面前这个老人的依恋、尊敬,都没有了。
白苏染挑了挑眉,微不可觉的笑了笑,怎么,威逼不成又大打亲情牌了吗?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白家这些所谓的长辈还真丝软硬兼施,一点也不觉得丢人啊。
不过,她凭什么要听从。就为了白家养了她十几年吗?如果只是养育之恩的话,她想这几年她所做的一切已经足以偿还了。
为了白家,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三年都生生葬送在了那个吃人的宫廷。她无数次跟死神擦肩而过,换来了白家走在权力的巅峰。又是因为白家的贪心不足,她与风霖飒越行越远,甚至到最后,生生站成了对立。那样锥心刺骨的痛没有人能够明白,他们也不需要明白,那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可现在,他们想凭轻飘飘的一句话再来左右她的决定,那是门都没有。
“是吗,那我真的感谢您对我的爱护了。我只是好奇,您不这么精心的护着我,又能拿什么去换回心爱的女儿呢。”
“所以我们之间,从来就只存在利益交换。我想若是我没有利用价值,我在您的眼中,只怕跟一个死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吧!既如此,也就麻烦您不要再提过去,那只会让我觉得恶心。”白苏染的话声极轻,一字一句却是刻薄之极。
白老太太是怎么也没料到,这个从小跟在她身边的孩子有一天也会这样咄咄逼人。话里行间是掩饰不住的锐气,一点也不相让。
老太太作为白家实际的掌权者,多少年了,也没有人跟她这样说过话。本以为走这一趟,让白家兄妹不给风霖飒解药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没想到会这样让人明里暗里的讥讽,老太太哪受得住,一张脸已是铁青之极。
好半天才平复了情绪冷冷开口道,“你既身为白家人,你就该为家族着想。治疗瘟疫的药不能给,若是给了,让风霖飒腾出手来,后果不堪设想。”
白苏染也冷冷的笑着,“身为白家人么?只怕是有用处的时候才是白家人吧,没有用处的时候什么也不是。”
顿了顿她接着开口道,“为家族着想,那谁为我着想。家族将我当棋子的时候,可曾考虑到棋子的感受。既如此,就没什么好说的。治疗瘟疫的药是我研制出来的,至于这交不交也是我的事,与你们可是无半毛钱关系。”
“你真的决定一意孤行?”白老太太森然的开口问道。
心中其实并没有定论,只是老太太如此逼迫,却激出了她的锐气。她针锋相对的开口道。“决定了又怎么样,没决定又怎么样?”
看几人都是脸色铁青的看向她,她凉凉的开口道,“药方是我研制出来的,我爱怎么用就怎么用。只要我开心,别说是拿来救人了,就算是拿了扔进臭水沟也与你们没有半毛钱关系啊。”
她都这样说了,这群人还是不肯退走,一个个立在原地,还有人往外传递着消息,不知在打什么主意。白苏染在心底冷笑一声,他们这都端着长辈的面子,不愿意开口。没看到连老太太都被奚落了,谁没事在这惹不痛快。那他们在想什么?想着怎么才能逼迫他们兄妹两个就范吗?看他们这神色,软的不来要来硬的,这是准备强抢?
“不要想着用强的,我已经写下药方交予心腹之人手中。若是两天之内还等不到我的消息,她就会将次药方交由使者带回。”白苏染不咸不淡的开口,打断了这些人心中的幻想。
本来打定主意硬来,连人手都布置好了的几人,听她这样一说。面面相觑,一时也摸不清她说的话是真还是假,气氛再次冷凝下来,竟是谁也不敢动手。白苏染的气场太过于强大,那笃定于心的模样让谁也不敢妄动。
“白苏染,你好,你很好!不枉我苦心调教你多年!”白老太太看她软硬不吃,怒极反笑道。“那就看看今日我们谁更胜一筹。”
“那就拭目以待罗,承欢奶奶膝下多年,您的手段我都懂。”
白苏染笑的清甜,将“奶奶”这两个字咬的极重,听起来森冷之极。白父终于忍不住的开口道,“苏染,你连奶奶的话都不听了吗?还不赶快道歉。”
“道歉,道什么歉!字字肺腑之言,今日若不是人到的这么齐,我还懒得开口。要知道一个个费劲解释也是累的。”白苏染无所谓的开口道。
“你……你……”老太太被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张脸青红交错的,跟个万花筒一样。
白苏染也不怕刺激人,正准备继续开口的时候,老太太白眼一翻,竟然被她气晕了。
白苏染微微的撇了撇嘴角,她还没说什么呢,怎么就晕了。看来这老人家的心里承受能力的确是不怎么好,害她积压在肚子里的这一番话只能继续压着了。没事,下次有机会,她可以选择再快点说,一股脑先说完再说。
看到老太太晕倒,白家兄妹神色未变,这些闯入书房的白家长辈们可就急了。有立马蹲下身去扶起白老太太的,有怒目看着她的,更有出言申讨她的。
“小小年纪,就目无尊长,这还了得!”
“有这么对长辈说话的吗?”
“若是没有白家,她以为她能是谁?”
“白苏染,你身为白家人是不可更改的事实。所以为白家牺牲也是应当的。”
“是啊,此等行为定当严惩,不可纵容!”
“……”屋子里乱哄哄的,一众人等除了白子辰及昏过去的老太太,都嚷嚷着要治白苏染的罪。
只有白家兄妹一直淡淡的站在一旁,白苏染甚至都懒得辩解。不放在心上的人,有什么好解释的,他们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
“来人!”屋里正自吵闹不休,静默着的白父陡然大喝道。
白家兄妹抬头,看向怒气冲冲的白父。老太太晕倒了,白父身为白家家主,自是最有发言权的人。
白苏染却依旧淡淡的站在那里,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白父恼羞成怒的开口,“那你就好好去反省反省吧!”
很快就有人冲了进来,看了一眼屋子里的混乱情势,不知该如何是好,都有点愣在那里。
“白苏染目中无人,冲撞长辈,罚入祠堂面壁十二个时辰!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前往探望!”白父三言两语的对这件事情下了定论。
这些人正准备听令拿人去祠堂,白子辰淡淡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我与父亲好好谈谈。”
刚被召进来的一群人如蒙大赦,几乎是逃般的出了门,还不忘带走昏迷未醒的老太太。开玩笑,现在显然白家父子还在相争,没有得出结论。谁还敢再停留,都是有多快走多快。
白苏染静默不言,白子辰淡然开口,“父亲,苏染今日所说并没有错!您处理的有点过了。”
不妨儿子也是这样的口气的白翰生,一张脸也是精彩之极。青红交加,足以跟白老太太刚才的脸色媲美。
白父一张脸铁青,怒吼道,“家里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兄妹做主了。一个顶撞奶奶,一个顶撞父亲,翅膀硬了,都想飞了,是吧!”
白子辰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没有。“父亲,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别想太多。”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白父余怒未消,气冲冲的开口问道。
一干跟随进来的长老有点尴尬的看着他们父子争吵,也不好开口说什么。古时女子地位低下,加上白苏染是嫁出去的人,所以他们说话才会肆无忌惮。可白子辰不同,他是白家唯一的嫡子,是显而易见的白家未来家主。所以在这个时候,他们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保持沉默了。这个时候,犯不着与未来的家主交恶。
“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情,就先告退了。”
“我也是!”
“……”
被留下的一堆白家的元老,看了一眼这剑拔弩张的气氛。纷纷找了蹩脚的借口告退,很快,屋子里就剩下白家兄妹、白父三人。
于是乎,这书房由老太太与苏染之间的战场转换为白父与白子辰之间的战场。白家兄妹如出一辙的淡漠表情,空气里闪耀着的都是火花。
白子辰淡淡接口道,“苏染是我的妹妹。”
他甚至是连解释都不解释,只说了一句,苏染是我的妹妹。就因为她是他的妹妹,所以在这些长辈虎视眈眈的情况下,他不由分说的要护住她。
白苏染的眼眶有点潮湿,没有说什么。却是牢牢的将他对她的好记在了心里,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是没有目的,全心全意对她好的。不管他们能不能回去,在这个世界里,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儿子与女儿都是一脸笃定的模样,忤逆于他。白父深感他身为家主的权威受到挑战,受到威胁。心中涌起了一股危机感,世家大族也不乏杀父上位的家主。
儿子眼中毫不掩饰的神情是,他今日若是敢动苏染,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这让白父深感他的威严受到了挑战。
“白苏染是你的妹妹不错,可她也是我的女儿。难不成做父亲的,连教训自己女儿都要问过你的意见。”
“我再说一遍,苏染是我的妹妹。”白子辰也冷了一张脸。
白父已不耐的开口道,“不知好歹,既如此,你们就一起去祠堂跪着吧!”
“来人!”他再度朝外喝道。
白子辰也不顾身前站着的是他的父亲,怒道,“我说过了,要动苏染,怎么着也得问问我的意见。”
“你的意见,别忘了,我才是白家的族长。你们兄妹二人,以下犯上,死不悔改,实该被罚!”白父冷冷开口道。
“来人,将他们给我押去祠堂,没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放他们出来。”白父是铁了心要给两人一点苦头吃了。
进来的还是刚才被叫进来的一群人,看了一眼剑拔弩张的白家父子。也不知该听谁的,白父嚷着叫人将兄妹俩关入祠堂,面壁思过。而白子辰则冷着一张脸,叫人滚出去。
这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听话的离去了。白翰生的脸色已是相当难看,这一次与这个儿子的争锋,高下立判。
白苏染也已回过神来,怪不得白子辰有恃无恐。原来是早有准备,与他相比,自己的道行还是不够深啊。他在白父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架空了白父的权力。而她在与风霖飒到的交锋下,节节败退,不得不狼狈逃离。
如果她没有遇到一个这么宠爱她的哥哥,她不敢想象,现在的她会是怎么样的结局。一幕幕场景,一个个身份,就像是命运早已预订好的,她遇上了他。他不及目的的保护着她,只因为她是他血脉相连的妹妹,更是一同穿越过来的未来人。
这样一交手,白父自知要惩罚白家兄妹的想法是不可行了,怒气冲冲的摔门离去。白家兄妹对望了一眼,叹了一口气坐下。
“你心中是怎样的想法。”白子辰轻声开口问道。
白苏染苦笑一声,“其实我也还在想。父亲他们有一点说的没错,这个时候将治疗瘟疫的配方交出,固然能挽救无数百姓的性命,但对我们来说,情况却是极为不利的。”
“的确,若是没有药方。风霖飒那边肯定是焦头烂额的,也顾不上找我们麻烦。借这个时机,我们可以好好壮大自己的力量。只不过你忍心?”白子辰接口道。
就是这两个字,“忍心”,她不忍心。白苏染轻叹了一声,开口。“我自认为也是血雨腥风中走过来的人,面对敌人的死亡也会觉得冰冷。可是那些百姓是无辜的,若我拒绝了,我想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我怕是都不能安枕了。”
白子辰能理解她的想法,也不准备多做干涉。他点了点头,温言开口道,“我知道,所以你自己做决定就好。不用顾虑我们,男人本来就该撑起一片天的。你是女孩子,不用挡在我们前面的。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是支持的,只要你开心就好。”
怕她太过为他们考虑,他再度开言道,“跟随自己的心,不要勉强。”
眼角有泪流下,她慌忙伸手擦去。轻轻笑道,“谢谢哥哥,我知道了。”
有了白子辰的支持,白苏染心中也有了决定。第二日,她就去了梁王府。将她的意思说出,风霖月并没有多问什么。点了点头就表示同意,“治疗瘟疫的药是你研制出来的,由你做主也是最好不过的。”
白苏染开心的定了点头,风霖月也同意了,那就是毫无阻力。本来她以为她还要多费一番唇舌的,没想到是不费吹灰之力。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为了加大梁军的影响力,塑造梁王风霖月的形象。白苏染决定不讲治疗瘟疫的药方交出,而是选择了为风霖飒的百姓供药。
昨夜她与白子辰已细细商量过,感染瘟疫的都是黄河流域一带的百姓,恰与他们的根据地相接。供药比较方便,而且药方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话,若是朝廷有什么异动的话,也可以作为一个掣肘。
事情有条不紊的安排了下去,事实证明,白苏染此举是大为成功的。不仅收买了民心,还进一步宣扬了梁王的仁君形象,给了风霖飒以重重一击。
不过她也没想到的是事情发展到此处还没算完,一段日子过后,更是一步一步成长到了脱离她掌控的地步。
听闻风霖飒的百姓服用治疗瘟疫的药后,疫情大有好转,白苏染也是由衷的高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西,怕有人交叉感染,增加治疗难度,她又将施治手段、注意事项昭告天下。让普通百姓也知道如何防范感染,及了解一些简单的施治手段。
白苏染此举无疑为她赢得了巨大的民心,加之她的药方很有效。喝下她配置的药后,好转的人十有八九。
天下人对这个天仙似的女子又爱又重,纷纷称她为“观世音”菩萨转世。在百姓们的眼里,他们可以不在乎皇上是谁,但对于救了他们命,在黄河泛滥,受灾严重的时候,施粥救人的女子,却是由衷的敬佩。
天下百姓纷纷为白苏染建长生庙立碑,以示他们的敬意。对于百姓这样子的自发行为,就是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也就由着人去了,这样一来,白苏染在百姓中的影响力不可谓不重。连带着本该是乱臣贼子的梁王与白家也渐渐为百姓从心底里接受,这样的结果当初是谁也,没有料得到的。
无心插柳柳成荫,说的就是现在的情况吧!白苏染苦笑一声,因为现在她的名气太大,轻易她也不敢出门。省得造成街头拥堵了,她还记得前两天,还不知道自己已如此出名的她出门巡视了一趟白家的生意。
结果在街上,被人认出后,不时有人朝她靠近,以致街上都出现了拥堵。个个朝她露出善意的笑容,她也回以微笑。不时有人走进她,向她表示感谢,并奉上最珍贵的礼物。颇有现在的粉丝追明星的感觉,结果,小半天下来,白苏染嘴角都快笑的要抽筋了,礼物收了一屋子也堆不下。
被这样的阵势吓到的白苏染干脆几天都没出门,就算是出门,也必得乔装打扮一番。好在这些日子也没有什么大事。白子辰也在白家,有什么事情他会处理的,她也就乐得歇一歇。
没什么大事发生,却硬是被白子辰给折腾出了一件大事。不过这一切,白苏染都是蒙在鼓里的。白子辰心疼妹妹,自是不会将这些事情跟她说,他要做的就是将它处理的妥妥当当的,给她一个结果。
所以这次在白苏染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事情早已传的天下皆知。白子辰不知抽哪门子疯,将童瞳做的那些丧心病狂的事情都抖落了出来。
杀死亲女,嫁祸南帝发妻,这哪一桩都是皇室丑闻。就被他眼睛眨也不眨的放出去了,等到白苏染察觉到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童瞳杀死亲女,嫁祸于她的事情早已传遍了大街小巷,并衍生出了无数个版本。但无一例外的是每个版本里的童瞳都是阴险恶毒,而她则是那个被设计陷害的。天下人纷纷责骂童瞳恶毒,更有骂风霖飒有眼无珠,将这样一条美女蛇娶回了家。
此时的南朝皇宫,下了朝之后的风霖飒又一次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毓秀宫。这座有着苏染的气息的宫殿,****都有专人打理。宫殿依旧富丽堂皇、雕梁画栋,只是佳人已不再。
风霖飒缓缓躺在花架下的藤椅上,鼻尖恍惚闻到了苏染身上常有的那一缕幽冷的兰香。脑海里一遍遍浮现的是他们那些美好的曾经,就好像苏染还在他的身边。她娇笑着朝她的怀里扑来,手无意识的抬起,只抓到一片虚无。
睁开眼睛,天色已微黑。面前什么都没有,只有呜咽的风声吹过。风霖飒重重的跌倒在了椅子上,喃喃开口道,“苏染,你在哪里?”
“苏染,只要你肯回来,我愿意拿天下来换你的笑颜。”
江山美人,孰轻孰重。他到现在才想明白,一直以为,他的心中,江山才是最重要的。毕竟他为了达成那个目标,为此努力了这么久。而他跟苏染更是由一场交易开始的,这就注定了他们不能拥有一份纯粹的爱情。
他们也曾温柔缱绻、情意绵绵。可这些,在他的野心面前通通让了道。为了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他一次次的伤害着苏染。他总以为,她会明白他的。他总以为,江山美人是可以兼得的,他总以为,他的梦想是要做一位旷世君主。
他没想到的是,最后他会这样狠狠的伤了她。童瞳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嫁祸于苏染。他信以为真,恨她的残忍,恨她骄傲到连一句辩解都不愿。
他下决心要给她一个教训,他将她关入了天牢。更在那里,残忍的一次一次的占有她,让他们的孩子化为了一滴滴血水,灵魂在天牢里呜咽。他是个罪人,他懊悔的锤着自己的脑袋。
可惜,这世上就没有一种叫后悔药的东西。无论他有多么懊悔,事情还是发生了,连挽回的可能都没有。他能清晰的看到她眼底的恨,他将她禁锢在身边,用尽一切气力想要去弥补。她不肯给他一个机会,哪怕他以一国君主至尊,卑微到尘埃里,她也没有正眼看上他一眼。他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心也是千疮百孔,碎成了一片,再也拼不完整。
即使是这样,他还是舍不得放她走。他以为总有一天他可以打动她的,总有一天,她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的。他抱着这万分之一的想法,****夜夜的陪在她身边,不敢远走。
可是,她还是离开了。用最决绝的方式,连带着她的整个家族一起离开了,他再也没有她的消息。白苏染此人就像人间蒸发一般,再也寻不到一丝痕迹。
赢得了天下输了她,风霖飒睁眼看着黑沉沉的夜空,苦涩的笑了一声。值得吗?不值!他在心底自己问自己,再自己回答自己。
不值得,可不值得又能怎么样。过去了是再也回不去,他们也是再也回不去。是他忘了,没有谁可以一直等待,更没有谁可以一直忍受伤害。
风霖飒闭目躺在小小的藤椅上,思绪飘离,连骨子里都是想念的味道。是的,他想念她,想的都要发疯了。
都说回忆伤人,越想越伤。可他却只能靠着回忆生活下去,若是不想,他的心就会像空了一大半一样,整个人都如行尸走肉一般。
大臣们偶尔对上他阴翳的眼,会觉得心寒。会偷偷议论他在朝政上的不近人情,甚至会在背后说他变了,不再是那个贤良、知人善用的贤王了。
这些他都知道,也不想去改变。没有人知道,自从苏染离去后,他的整个心也像是跟着去了。虽然他的人还在,每日也会照常上下朝、照常用膳、就寝。看不出一点异常,天知道,每日的他就像一个提线的木偶娃娃。每一下都是机械无比的,就像是有人往他的身体里精准的装了某道程序。每日他就机械的照着这套程序活动。
苏染离去有多久了,六个月又三天零三个时辰。每一天每一刻,他不能停止的就是想念。想她会在哪里,想她在做什么,想她会不会偶尔想起他。风霖飒无声的笑了一下,苏染离开了多久,他就被思念折磨了多久。
精确到每一个时辰都是那么难捱,苏染离开后,他最常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小心的整理着三江以南传过来的各种密报,他从这些只言片语中,去猜测她的生活。
他登基的时间并不算太久,到现在为止也不过一年。而苏染在宫中生活的时间就更短了,算起来还不过半年。
短短的半年时间里,他却发现宫中每个地方都有她生活过的痕迹。以致他经常走着走着就会走神,然后突然停下不动,吓坏身后跟着的一群人。
这是她最喜欢躺的藤椅,每次她都会在阳光晴好的午后,像小猫一样,慵懒的蜷在椅子上小睡。等到阳光不那么烈的时候,她就蜷在椅子上拿一本书细细品读着。
看累了,她就会将书覆在脸上,挡住刺眼的阳光。微微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有时候他也会恶作剧般的突然跳出来吓她。刚开始有几次,她被他吓到了,每次都是一骨碌的从椅子上滚下来,眼睛里闪着戒备的光,书就腾地掉在了地上。
苏染是一个戒备心很强的人,谁若是不经允许,进入了她的私人领域。她第一时间表现出的就是那一脸的戒备神色,看清来人之后,她的神色才会渐渐柔和下来。这点她是不知道的吧。
每次看到来人是他,她嗔怒的看向她。气极的时候会拿粉拳不依不饶的打着他。他喜欢看她那染上薄怒的脸,所以对于这样的做法乐此不疲。
不过久而久之,苏染也就习惯了。到后来,她已能从脚步声中听出来人是他。“来了!”脸上依旧覆着书,她慵懒的声音低低的响起。
他宠溺的拿下她覆在脸上的书,用手帮她遮住阳光,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若是她还是不睁眼,他就会将她抱入怀里,狠狠的揉搓一番,直到她娇笑着求饶。
现在呢,他的手往上伸,触手所及只是一团冰冷的空气。风霖飒痛苦的睁开了眼睛,是再也在这里坐不下去。连想念里都是呼吸的味道,再在这里坐下去,他只怕就要先将自己给逼疯了。
进了殿,他的手摩挲而过内殿的柱子,看向屋里的美人靠。他低低笑了一声。苏染其实是个很懒的人,能躺着她是绝不坐着的。所以平时的大半时间,他看到她都是靠在美人靠上,像个慵懒的小猫一样。
他在梳妆台前坐下,镜子里倒映出他的脸,苍白瘦削,他都有点不认识自己了。脑海里有断断续续的场景浮现,他握住那木梳滑过她的乌发,指尖绕过她的发。看她低垂的眼帘,有种特别的温柔。
不一会儿他就斜斜梳了一个坠马髻,又在盘中挑了一支南珠镶嵌的雀尾步摇,斜斜插于她的乌发之间。白苏染浅笑了一声,盯着镜子里他纤白修长的手指怔怔看着。
他起了调笑的心思,得意的开口问道,“娘子,为夫梳的这个坠马髻怎么样?”
她抚了抚头上发髻,娇笑道,“的确是好!就是不知夫君还有这等手艺,难道是常为人梳头之故。”
她的话让他想起了那些独自挣扎的日子,神色黯了黯。她很快发觉,想要说点什么来弥补。他看着她好几次掌嘴想要说点什么,却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轻叹了一声,紧紧的拥抱住他。
看到他眼里的心疼,他的心也密密麻麻的开始疼。好在他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拿起了妆台上的眉笔,亲手细细地为她画着眉。一边动手描绘,一边凝视着白苏染的眼眸,那时候的他不知道他的眼神有多么温柔,苏染差点就沉溺在其中不可自拔。
他满心的思绪都在这一支画笔上,他把全部的浓情厚意都付诸笔端。细细的一笔笔勾画着白苏染的柳叶眉,晕染着她盈盈如水端的大眼。
画的人聚精会神,被画的人陶醉在那份万千柔情中。画成什么样倒不重要了,不过那日的成果是极好的。苏染那双本就很秀气的眉,被人精心描画过后,显得更加生动,柔美。映得镜中的人儿都增添了几分妩媚的味道。
想到此处,他的嘴角露出了苦涩的笑意。后来呢,后来的他们再也没有过这样的日子。他登基为帝,她住进了毓秀宫。他们的政见不合,他对白家日生忌惮,对苏染也是。每每好不容易偷来的时间,两个人到最后都会不欢而散。
每个人将伪装重新填起,淡漠、疏离再次充斥在他们其中。不是不爱,只是爱到后面不知怎么爱。他们依旧知晓彼此的重要性,却谁也不往前踏一步。
思念慢慢萦绕于心间,他的心是一阵一阵的刺痛,回忆伤人,他却不可抑制的想起。脚步趔趄的倒在了地板上,再也没有气力站起身。纵使铺了地毯,初秋的地板还是有点凉,感受到从背部传来的阵阵凉意,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每次进毓秀宫的时候都会屏退左右,静静的感受着那份孤独。平时除了高全,也没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跟着进来。
今日不知有何事,高全也被父皇叫走了,所以根本就没有人来打扰他。他静静的躺在地板上,也不知过了多久。鼻尖恍惚传来幽冷的兰花香,他闭目微笑了一下,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只觉喉咙口像火烧过一样,这是感冒了。他挣扎着爬了起来,出了内殿。外殿早有人捧着洗漱用品、衣物在静静等候着。
面无表情的套上衣物,起身去了乾清宫的大殿。脑海里还萦绕这昨夜那断断续续的回忆,他没想到的是,今日的朝堂之上,还有一个重大消息等着他。
昨夜在地板上躺了一夜,睡得并不好,以致风霖飒今日的精神也不大好。看见大臣们立在朝堂上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也懒得追问。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高全例行公事的开口道。
底下一片静默,那就是无事了。高全看皇上一脸疲惫的样子,正待开口说退朝。底下有人突然开口道,“臣有事启奏。”
高全看了一眼,开口的是新贵童家的掌门人童渊。前些日子,代表南朝前往梁王处求药,因把此事办的漂亮,最近皇上对他很是重用。
他们这些人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不可能没看到皇上的疲惫脸色。那他还这样子打断他的话,会是什么事情。
风霖飒坐在明黄的龙椅上,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淡淡开口道,“说!”
童渊上前一步,孤零零的站在中央。踌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京中传出流言……”
说到这里,他陡然停住了,犹豫着要不要说下去。风霖飒皱了皱眉,不悦的开口,“吞吞吐吐的做什么,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