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染微笑着坐在了对面的蒲团上开口道,“我挺关心刚刚抽中的那支签的,可是签意不好,不如大师先为我讲解一下签文,也好让我安心。”
玄净大师微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白施主抽中的这支签名为帝皇签!是一只上上签!”
“何谓帝皇签!”帝皇,难道是说她与皇家会有解不开的关系吗,白苏染不解。
“此签若由男子求的乃为龙在乾,意为他日必将登顶九五之尊,若为女子求的则为凤在坤,则是帝后之相,也称帝王燕。”玄净大师没有说完的是,这样的上上之签,从他出家法华寺六十余年,也未得见。近百年来,只有一个人拿到过此签,那就是创建南朝的太祖。可惜英雄薄命,而立之年而殇。
传说拿到帝皇签的男子必会荣登权力之巅,而拿到帝皇签的女子也称帝王燕,将与最优秀的男子比肩荣华富贵,不可一世,会成为影响朝堂的因素,导致江山变迁。没想到今日会在他手中抽出两支这样的签,不由得感叹,这是乱世将起的预兆吗?
自古乱世出英雄,看见面前女子不解的神情,他微微叹道,“一切自有定数!施主不必太过在意!”
白苏染悠悠叹了一口气,轻声开口道,“我从不信命,就算是上上之签也不足以引导我的命运,我的命运只掌握在我的手里,大师不必在意。”
说完翩然离去,玄净大师看了一眼离去女子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
世祖十二年,发生了一件事情,法华寺主持玄净大师突然闭关,专心钻研佛法,不再见任何人,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白苏染出了殿,寻到童茵,看她面色绯红,想来求的姻缘签也是上上之签。若是平日她少不了对童茵一番打趣,可今日被抽到这名“帝王燕”的签,她心中也不平静,没了取笑的心思。
正待拉了童茵出殿,白苏染不经意的一抬头,看到思懿殿的另一边不知什么时候正跪了一男一女,看其穿着打扮,非富即贵。想来就是她在殿门处看见的那两顶朱红色小轿的主人了,也不知是谁?不过看背影倒是很是很熟。
那跪着的男子一抬头,白苏染才看清此人正是风霖飒,那跪在他身边的女子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肯定就是那个恨她入骨的童瞳。
经过小沙弥身边的时候,白苏染装作不经意的开口问道,“没想到在法华寺,也能撞到三皇子跟童家小姐,小师傅,莫非今日他们也是来求签的。”
心知面前这两人的身份,小沙弥看了远处两人一眼。倒是没有多做隐瞒,开口回道,“风施主是陪童施主来还愿的。”
还愿?就童瞳这种阴险毒辣的人,这是许了什么愿,还实现了。白苏染还只是心中讥讽,听到回答的童茵已毫不客气的开口道,“就她许的愿望都能实现,我看佛祖也是……”
似是想起什么,她突地住了口。白苏染笑了一下,童茵肯定是想到刚刚自己求的签了,若这法华寺不灵,那她求的签不也就不灵了,所以亵渎佛祖的话是断断不敢再说了。
好在小沙弥回完话即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童茵说话的声音又极轻,不然还真是失礼了。
白苏染推了童茵一下,淡淡开口道,“佛门圣地,不得妄语!”
童茵会意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才点了点头,朝前面的小沙弥开口道,“请小师傅前面带路吧!”
求完签天色已晚,不宜下山,好在童茵早有预料的安排好了休息的禅房。她们就且在山上住一晚再下山,现下小沙弥带她们去的就是今天晚上她们歇息的禅房。
确定了禅房的位置,童茵又兴奋的拉着她在寺中闲逛了一圈,却也没敢去前殿。前殿人多嘴杂,于姑娘家闺誉总是不好的,童茵虽然任性,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白姑娘这是在赏月吗?”身后有说话声传来,白苏染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风霖飒,他自她出了禅房不久就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她就想看看他意欲何为,才会坐在这里等待,没想到他倒是大大方方的现身了。
“三皇子有没有觉得今日的月亮又大又圆,很美!”白苏染答非所问的问道。
没想到他也在她身侧的一张石凳上坐了下来,仰头看了看天空,才点了点头。“今日的月亮是很美!”
“可惜再美的事物也会有凋谢的时候,三皇子你说是么?”白苏染也仰头看向月亮,正好一块乌云移过,遮在了月亮上方。
“美的事物凋谢,是会有遗憾,不过你可以选择将它留在最美得时候!”风霖飒意有所指的开口道。
白苏染抬着头痴痴的望了月亮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风霖飒,我们做个交易吧!”
交易?风霖飒疑惑的看向正仰头看向月华的女子。最近她怎么会有这么多想法,接二连三的跟他说交易一词。不久前,她才以助他登上皇位为条件,要求他给她自由,今日她又要交换什么。
“不知白姑娘说的是什么交易?”他饶有兴趣的开口问道。
白苏染终于将目光从黑漆漆的夜空中转到了风霖飒身上,她定定望了他一眼,开口道,“我听说你在户部做事?”
他点了点头,她才接着开口道,“我现在手上有些生意,想与你合作。”
风霖飒现在掌管户部,在南朝,户部算是一个大部门。掌管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其内部办理政务按地区分工而设司。各司除掌核本省钱粮外,亦兼管其他衙门的部分庶务,职责多有交叉。隶于户部的机构还有掌铸钱的钱法堂及宝泉局;掌库藏的户部三库;掌仓储及漕务的仓场衙门。
白子辰为她安排了退路,作为一个商人。可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一人,商人离了权,终是难成大器。若说普天之下谁的生意最赚钱,答案无非是皇家。朝中有人好办事,她想做的是他南朝的皇商。
凡宫廷、政府所需物资的置备购办,统由户部筹理,她需要一个好的合作者。眼下就有一个现成的,她就不用舍近求远了。战争期间,负责为皇家督造兵器运输粮草。和平时期替朝廷负责采买大内物资,大到宫廷修建的木材,皇上后宫的衣服织造,小到宫廷花木种植,女子胭脂水粉,东西虽小,但量大,且待遇丰厚。
她会提出这样的合作方式看中的除了利润之外,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她有退路。皇商既掌了全国经济命脉,她也就算有了依仗。就算风霖飒打破盟约,她也不至于输得一败涂地,退无可退。
“愿闻其详!”白苏染每次都给他不少惊喜啊,她竟然说她手上有些生意要与他合作。她手上的会是什么生意,莫非是白家的生意?他对于白家的生意也是有所耳闻的,白家财富敌城,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白家人善经营。想到此处,他的眼睛都不由的亮了。“你说的生意莫非是白家的生意,可白家怎么会让你一个女子掌管?”
白苏染摇了摇头,“这你没必要知道,你只要说你答应不答应就行。你利用权力帮我扩大我的生意,我则向你提供财政支持。若你有所需,尽可向我白家的钱庄提取费用,不过前提是你要帮我赚到的足够多。”
一个女子都能有此魄力,他有什么不能答应的。怎么想都是他占了便宜,所以风霖飒很是豪爽的应道,“我答应!”
听到风霖飒答应她的条件,白苏染满意的笑了。“放心,待你大业成的那一天,我会给童瞳让位的,不过现下就只能让她先委屈点了。”
“我再强调一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把童瞳当妹妹而已!”不知为什么,听着白苏染迫不及待的要离开,他心中就会生出一丝愠怒,对她老把他跟童瞳凑作对的事情也很是不满。
白苏染并不相信风霖飒的说辞,把她当妹妹,会舍弃朝中越来越乱的局势,陪她来这山中之地还愿?不过这都跟她没关系,她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风霖飒送上皇位,然后得到她想要的自由。
日子一天天过去,白苏染这段日子是忙得不可开交。除了在御书房侍候皇上的时间,她把剩下的时间都花在了那几间小小的铺子上面。
她每日都会细细研读小莲、素云传来的信件,第一时间掌握着手中店铺的盈利亏损情况。再把她的想法写在信上,传回去。
怕频繁出宫惹人生疑,传递信件的重任就落在了童茵的身上。有了白子辰这个上好鱼饵,童茵一天恨不得跑三趟白家,虽说以她的身份不能抛头露面,只能常常派华浓去白府送信。但她还是隔三岔五能从华浓口中听到白子辰的消息,能够知道心上人的生活,这对她已足够!
这些日子,童茵往凤阳宫跑的很勤,就算白苏染没有信件传回白家,她也会谄媚的问道。“苏染,今日不用往家里写信吗?”
“没有!今日我在宫中见到哥哥了,没有需要带回去的信件。”白苏染错愕的看了一眼焦急的童茵回答道。
“啊!”看童茵垮了一张小脸。
白苏染哭笑不得,从身上取出了一封信,笑道,“在这里!”
看着童茵欣喜的接过,她不厚道的调笑道,“难为我无事还得绞尽脑汁写了这么一封信回去,童茵你可得好好帮我送回去。”
童茵伸手欲接过她手中的信件,她眨了眨眼睛,又收回开口道,“今日这信件特别重要,我怕华浓丫头不稳当,你还是亲自帮我送回去吧!”
“真的!”童茵一把就抢过了她手中的信,重重的应道,“我一定会亲自送到白家的!”
看着童茵跑远,白苏染嘴角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童茵并不是不聪慧,只是她活的简单,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欢笑,她是羡慕她的的,希望她跟哥哥能够幸福。
童茵的身影已消失在凤阳宫门外,白苏染叹了一口气,转头回到殿中坐下。她需要烦恼的事情还有很多,她与风霖飒的约定是助他夺得皇位,而他许她自由!
要让他走到权利之巅,她不知道还需要多少时间。可为了那一天的早点到来,她不得不殚精竭虑。有了风霖飒的帮助,白家的生意在她手里愈见壮大,再看一眼手里的账簿,她暗叹一声,这还远远不够,她还需要另想办法。
“主子,主子!”白苏染正靠在椅上沉思,有人轻声在她耳边唤道。
她疲惫的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恭敬立在她身前的彩霞。开口问道,“何事?”
彩霞轻声答道,“皇上在华音殿设宴,特着人来请主子了。”
白苏染抬起了头,坐正了身子,开口问道,“皇上派了何人过来。”
“是皇上跟前最得宠的高公公!”
在宫中,高公公就是皇上的代言人。白苏染不敢怠慢的起身,吩咐道,“先出去回了高公公,说我马上就过去。另外着人叫彩云进来帮忙,皇上设宴,我现在的这身着装太素淡了点,需要换下妆扮。”
彩霞应声出门,白苏染叹了一口气,将座椅挪到了铜镜前。看到镜子里倒映出的苍白容颜,她叹了一口气,这张脸真是奇异,连她脸上的苍白都表露无疑,看来今日她脸上的粉又得是厚厚的一层了。
华音殿的小型宫宴不如说是场家宴,统共就十来个人。除了当中的帝后,就皆是皇子皇女,倒是她这个外人显得有点多余了。
内侍高声通传,“南阳县主到!”
一桌子人看她的神色各异,白苏染也觉有点尴尬,却神色不动的站在原地。皇上已亲热的唤道,“苏染,来,过来,坐朕身边一点来。”
立马就有伶俐的小太监加了凳子,白苏染依言坐下,才发现桌上众人看她的眼光已是大不相同。
帝后上首而坐,座位中间与下面的人是隔开了一个位置的,而刚刚皇上所指的位置就是他下首的位置。现下她就是坐在风霖飒与皇上的中间,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
不过白苏染向来淡定惯了,直接忽视掉对面太子投来的嫉恨眼神。宫宴重新开始,有小太监上来添了碗筷,该吃的时候吃,该喝的时候喝,绝不露出一点多余的表情。
皇上夸赞了她几句,要让她明白了今日被召来的原因。原来这一桌子人闲的无事正对对子,众皇子皇女竟无一人答出,于是乎皇上就想起了自己,这才着高公公去把她从凤阳宫给叫了过来,添个热闹。
白苏染并不喜欢这样的场景,更何况对面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太子殿下,但也不得不强撑着精神周旋。一直坐在她身侧的风霖飒突然握了握她桌下的手,她疑惑的侧头看了他一眼,他是什么意思,示意他会帮她吗?
白苏染也没往心里去,这是宫宴,皇上就坐在上面,他要怎么帮她。突然,她的身侧传来叮咚一声脆响。她侧头看一眼,风霖飒竟像是拿不住手中的碗一样,摔在了桌面上。好在桌上声音嘈杂,倒也没人注意到,只皇上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知是不是觉察到了什么,不久皇上就借口离开,众人一看皇上离开,也就各找了由头离开。凤阳宫与怡景宫顺路,所以白苏染与风霖飒一路。
自从白家与风霖飒达成同盟后,就算有着童瞳夹杂在中间,白苏染与风霖飒的关系也缓和很多。所以宴席散后,两人还能并肩一路。
“天色尚早,我们下一局?”白苏染酷爱下围棋,偏偏棋艺很臭,喜欢胡乱下一通,不过奇怪的是她的对手也赢不了她,每次都是死伤惨烈,一盘残局,连小莲都不愿意跟她下了。没想到在宫中还找到了同道中人,风霖飒的棋艺就跟她相差无几,所以没事的时候她都会找他来一盘的。
摆上棋子,两人很快厮杀起来,看着白苏染自己堵死了一大片棋子,风霖飒呵呵笑道,“苏染,你这棋艺怎就一点进步也没有。”
白苏染横瞪了他一眼,狡辩道,“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风霖飒也不在意,轻笑一声,拈了一颗白子落下。白苏染又是胡乱一子落下,他皱眉思考了一会儿,白子滴溜溜放在手心半晌,也没有落子。
白苏染不耐的抬头,正待催促,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风霖飒的掌线很怪异,不似寻常人所有,因为被棋子挡住了一点,她看的不是很分明。
她又细看了一眼他的掌心,的确是不对劲。这回她干脆直接把风霖飒手中一直抓着的棋子给拿出来,一把抓过了他的手。
看白苏染突然愣愣盯着他的手,风霖飒也有点奇怪。不由的开口问道,“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劲吗?”
白苏染不耐的开口道,“别说话,让我好好想想!”
风霖飒识趣的闭住了嘴巴,收回自己的手,看了一眼,没什么特别啊,除了掌线凌乱一点,那白苏染刚刚一直紧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天,现下又神经兮兮的是怎么回事。
“把手伸过来,掌心朝上,伸直了!”他正在想白苏染怎么这么奇怪,就听到她喝道。他条件反射的伸了手在桌面上,看着白苏染像研究珠宝一样的对着他的细细看了半天,风霖飒觉得怪异极了,忍不住的再度开口问道,“我的手怎么了?”
白苏染并没有回答他,想是遇到了什么解释不出的问题,他看她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问道,“最近,你可有觉得身上哪里不对劲?”
风霖飒摇了摇头,若说不对劲,就是现下被你的眼神看的有点发毛。
白苏染又是好一阵的沉默,看着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风霖飒更是心焦,忍不住的再一次开口问道,“到底怎么了?”
她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道,“我怀疑你中了毒!”她抓过他的手摊在桌上,指了指他的手心,“你看你的掌心,这里,这里,不知情的人以为会是掌线纠结的缘故,其实不然,你仔细看,两根线深深并在了一条,掌线呈粉紫色,你中的应该是曼陀罗毒。不过你又说无异常,实在是奇怪了。”
想起什么来的白苏染突然问道,“今日再宫宴上,你的碗为什么会碰到桌面上?”风霖飒这样优雅温和的人在餐桌上,按理来说是不会做出这样有失礼数的事情来的,那是为什么?
“当时我感觉脑中眩晕了一下,手没抓稳就掉下来了。”风霖飒如实回答道。
白苏染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斩钉截铁的开口道,“没错,你绝对是中了毒,不过除了曼陀罗之毒之外好像还有掺杂别的毒,我得诊脉。”
风霖飒疑惑的开口问道,“何谓曼陀罗之毒?”
白苏染耐心的解释道,“曼陀罗是一种花,而所谓的曼陀罗之毒就是花中提炼出的一种毒素,它是直接作用于人的中枢神经,会引起人的反应过慢,思维变缓,道最后,直接变成活死人,若服用过量,则有可能终生痴傻甚至死亡。”
风霖飒脸色一变,乖乖的将手搁在了桌上,他中了毒,而且听白苏染所说他中毒的时日还不短了,他怎么会一无所觉,会是谁下的毒。
白苏染看也不看他,素手一伸搭在了他的腕上,半天没说话,只是脸色越来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