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胤禛,在胤礽被废之前,对太子之位一点也不热衷,还算是太子党的人。现在,太子废了,众位阿哥对储位都蠢蠢欲动起来。
此时的成年皇子,包括被废的胤礽在内,共12位,分别是大阿哥胤禔、二阿哥胤礽、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祐、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十二阿哥胤祹、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祯。宫中不可遏制地出现了诸皇子争夺储位的混乱局面。
康熙深知,此时若不迅速立一个新太子,皇子之间的斗争会越演越烈,这种混乱不符合人们已经养成的国有储君的习惯,不利于国家稳定,他必须再立新的太子。
目前的情况是,这些已经成年的皇子,有的野心小,有的觉得自己没戏,就打消了争夺储位的主意,如老五胤祺、老七胤祐、老十二胤祹,他们深知皇位怎么轮也轮不到自己头上,就安心当好自己的亲王;还有的人,如老九胤禟、老十胤,自己无野心,但却对老八胤禩很支持,甘心助老八争位;老十三胤祥,与胤禛关系较好,支持胤禛。因此,真正要争夺皇位的人,只有老大胤禔、老三胤祉、老四胤禛、老八胤禩、老十四胤祯,以及废太子胤礽——他毕竟经营多年,他毕竟是康熙最宠爱的儿子。六股势力,涉及九位皇子,是为“九王夺嫡”。
对于选谁为继承人的问题,康熙询问群臣的意见,众大臣一致举荐了八阿哥胤禩。
胤禩的生母良妃卫氏,原是辛者库罪籍出身,地位比一般宫女还低,民间说因为她长相与已故皇后相似,才意外获得康熙宠幸。良妃的命运与乌雅氏相似,也没有抚养皇子的资格,胤禩自小就被送给惠妃纳兰氏抚养。
也许是低贱的出身所致,胤禩自幼性格温和,待人亲切随和,没有阿哥的骄纵之气,又天资聪颖,成年后广有善缘,不但赢得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十四阿哥胤祯等兄弟的好感,与众多王公大臣的交情也不错,在朝中有“八贤王”的美誉。连康熙的兄弟裕亲王福全(1653~1703)也曾夸胤禩聪明能干,品行端正,宜为储君。
17岁时,胤禩便与老四、老五、老七一起受封为贝勒,是年龄最小的贝勒。此后,胤禩又多次受康熙指派,协同三阿哥胤祉一同办理政务。在太子第一次被废的时候,众阿哥争储活跃,尤以八爷党最甚。
康熙生平最恨结党营私,现在看胤禩这么多支持者,便以为胤禩结党威胁自己的帝位,认为胤禩有希冀大宝之心,非常忌惮,就以“胤禩柔奸成性,妄蓄大志”为由,将他锁拿,交与议政处审理。
其实,康熙仍然属意于二阿哥胤礽。胤礽虽然行为不端,但毕竟是自己亲手抚养的,父子之情深厚。康熙当时虽然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心中其实难过万分,在数落胤礽罪状时,甚至因为痛苦扑倒在地,完全没有了皇帝的威仪。废太子的诏书宣告之后,康熙又因为难过、愤恨、失望、惋惜、怜爱,种种复杂的情绪令他连续六天“未尝安寝”,每次谈起废太子的事,都“涕泣不已”,心力交瘁。现在康熙询问诸大臣的意见,其实是希望大家复立胤礽为太子,没想到群臣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自然盛怒。
众位阿哥对储位的态度,唯有四阿哥胤禛的表现最令康熙满意。
先说废太子胤礽,众皇子素日屡受胤礽欺负,胤礽倒台后,纷纷落井下石。以大阿哥胤禔为例,当康熙问他该如何处置自己的弟弟时,胤禔竟奏请杀掉胤礽,这样血腥的建议令康熙十分震惊,当即下令夺其郡王爵,将其幽禁起来。其余的阿哥虽然没有胤禔这么心狠手辣,但总不至于为胤礽说好话。
唯有胤禛,十分着急,想要救他。康熙原本命他严加看管胤礽,他却想办法奏请解掉了胤礽脖子上的锁链,此举不但赢得了胤礽的感激,也获得了康熙的好感,使得他以后的政事活动频频。
实际上,胤禛暗自揣摩,康熙对胤礽只是恨铁不成钢,并非置之死地,所以不但不像其他阿哥那样,而且还尽力保护胤礽的利益。胤礽想要启奏喊冤,说皇阿玛的批评都对,唯独弑逆从来没有想过。康熙不让看守帮他转达奏言,但这些话又直接关系着胤礽的生死存亡,胤禔不肯转奏,胤禛却冒死代奏,帮忙疏通了康熙与胤礽的感情。
国不可无储君,康熙暂时找不到更好的人选,又不满意胤禩的钻营,还担心立胤禩之外的人难以服众,想来想去,只好将原来的太子抬出来。于是康熙四十八年(1709),距第一次废黜太子六个月后,康熙下诏复立胤礽。
但是胤礽好了伤疤忘了疼,不但不知收敛,反而以最快的速度纠集起党羽,扩充自己的势力,依旧骄奢淫逸,派人勒索贡物和美女。为了顾全大局,康熙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迁就,但胤礽仍旧没有弃恶从善的想法,康熙忍无可忍,于康熙五十一年(1712)十月一日谕旨再废皇太子,将胤礽圈禁在咸安宫,并表明:“若有奏请皇太子已经改过从善、应当释放者,朕即诛之。”
太子再度被废,众阿哥这次意识到,胤礽绝无复立之可能,储位之争渐呈白热化,连胤禛都坐不住了。
其实,在康熙四十八年胤礽被复立到康熙五十一年二次被废黜这段时间,胤禛并非没有作为。只是他深知,自己没有什么威信,就算废了太子,也轮不到自己。论年纪,虽然胤禔因为奏请杀掉胤礽而被康熙圈禁,但还有三阿哥胤祉比他年长;论能力,后有胤禩比自己强;更何况,胤礽既然有第一次被复立,就有可能两次、三次……总之,按现在的情形,无论如何,太子宝座轮不到他的头上。如果刻意去争取的话,成功了那自然皆大欢喜,可是如果失败了呢?八阿哥就是一个例子,他很可能连亲王都做不了。因此,他表面上依然是太子党,仍旧处处维护太子,敢于为胤礽说好话,至少在皇阿玛眼里,他还是一个顾全兄弟情义的人。这样一来,若胤礽再次复立,他的实力也会大增。
如果胤礽没有复立呢?胤禛也能和八阿哥胤禩和十四阿哥胤祯两伙人和平相处。如八阿哥胤禩被康熙囚禁之后,患了伤寒病,康熙不愿意背负父不慈的恶名,就让胤禛代替自己前去探望,胤禛跑得很快。当他知道胤禟、胤禔等八阿哥党私藏毒药打算毒死胤礽时,他也不揭发。只是后来得知康熙不是真心关怀胤禩时,他对胤禩的态度才模棱两可起来,因为他并不希望胤禩得势。
而对于其他无甚利害关系的兄弟,胤禛也能与他们分别维护良好的关系,不时往来。如康熙五十七年(1718),雍正被晋升为亲王,胤禟、胤祹等年纪较小的阿哥被晋为贝子,他上奏说:“都是一般兄弟,自己宁肯降低世爵,使兄弟地位相当。”类似这样替其他弟兄说好话的事,胤禛经常做,总是在其他皇子需要时给予支持,连康熙对他“为诸阿哥陈奏之事甚多”的事情也记忆深刻,夸奖他“能体朕意,爱朕之心殷勤恳切,可谓诚孝。”“性量过人,深知大义……似此居正行事,洵是伟人。”
如此一来,在其他皇子彼此之间忙着拉帮结派争夺储位互相仇视的时候,胤禛不辞劳烦周旋于父子、兄弟之间,收到了联系各方面感情的效果,赢得了大家的好感。那些即使不喜欢他的人,至少也没想过把他当作对手。胤禛就是靠着这样八面玲珑、以退为进的方法,为自己赢得了正能量。
其余忙于争夺储位的阿哥,结果怎样呢?
胤礽第一次被废之后,首先跳出来的是大阿哥胤禔。他是长子,又有舅舅明珠这么一个强大的后盾,所以早在胤礽被废之前就一直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经常挑唆康熙与胤礽的关系。胤礽被废之后,胤禔马上觉得机会来了,对康熙说:“今欲诛胤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这么毒辣的计划都能提出来,康熙当众指责他“秉性躁急愚顽,岂可立为皇太子”。胤禔见立储无望,就找道士出谋划策,打算以巫术卷土重来,事后被人发现,康熙将他终身幽禁。
还有三阿哥胤祉,原本他的实力也不容小觑。胤禔、胤礽、胤禩都曾与康熙的关系很僵,但胤祉却与康熙帝的关系很融洽。第一次废太子后,康熙心力交瘁,想到自己培养了33年的太子竟然如此悖逆,非常羞愧,有病也不去治,身体越发虚弱。胤祉好生劝解良久,康熙才同意医治。为了打发康熙心中的苦闷,胤祉还将康熙请到自己花园说话,父子共享天伦之乐。康熙立胤礽的其中一个原因,是效法汉人太子制,重视嫡长,现在太子被废,大阿哥被圈禁,身为老三,他的身份不免变得微妙起来。胤祉为此特意从江南武进县请来一位精通天文星占的人,想要了解自己是否有龙飞九五的可能。不过,康熙虽然喜欢他,但认为他缺少统领全局的本领。胤祉看皇阿玛迟迟没表现出将治理天下的重任托付于自己的意思,鉴于胤禔和胤礽的前车之鉴,便不敢再搅这趟浑水,主动退出了争储之列。
至此,大阿哥因为野心太过暴露失去了机会,二阿哥也彻底无望了,三阿哥也退出了,有资格争夺皇位的,只剩下呼声最高的老八、后起之秀老十四以及无实力无优势但却靠韬晦之术幸存至今的老四胤禛。
接下来的竞争,势必要打明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