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使人飞翔的音乐是不多见的。音乐使人遥远,飞翔使人轻盈。现实中更多的音乐是使人下坠的,平庸的声音随处可见。尽管他们在他们所能理解得到的层面上尽量深刻,有的歌也写得撕心裂肺,但一点也不打动人,听得人不疼不痒,与那段平庸的音乐擦肩而过。
飞翔的音乐却像磁石一样吸引人。当我们远离它的时候,能感觉得到它的存在;当我们靠近它的时候,我们的身心漂浮,妩媚得直想飞。音乐进入我们的头发,我们的眼眉,我们的嘴唇,我们的怀抱,音乐使我们摇摆,旋转,宁静,躁动,下坠或者飞升。
今天太阳又好起来了,拉动百叶窗帘,刺眼的光线就会射进来。没有人相信昨天早晨竟然在下雪,昨天我到公主坟的一家叫做“光明岛”的眼镜店去配眼镜,没想到走到半路上天就变了,我以为要刮风,但却下起雪来。那时我正走在紫竹桥旁大拐角处,坚硬的雪粒倾斜着打到我脸上来,一颗一颗像子弹一样地坚硬而又冰凉。
桥旁的一家小店正在卖伞,我买走了撑在最外面的那把。那把红伞上积着一层薄冰,雪打在上面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后来那种声音一直跟着我,雪打在出租车的玻璃上,打在路人的衣服和包上。我在公主坟下车,远远就看到“光明岛”的绿色标志,它像一张微笑的人脸,又像一弯倒置的新月。新月的旁边有一家店堂明亮的手机店,里面传来飘忽的歌声,我一回头,见玻璃橱窗里正放着林忆莲的MTV。雪中看见林忆莲,她正在唱那首《理由》:“爱,这凡夫俗子的渴求,爱,是所有幸福的起头,真爱是自由……”我听到雪粒在我小伞上拼命跳舞。没有人停下来听歌,所有的人都在匆匆赶路。我却沉醉在那种歌声里,感觉像要飞。
坐在“光明岛”里等待验光配镜的时候,我一直穿过层层玻璃凝望那个《铿锵玫瑰》里的林忆莲,看她在雪花漫舞的街头把她的音乐慢慢释放到空中,然后它们变做雪花徐徐降落下来。
城市里的一切都是匆忙的,飞翔也许只是很小的一个瞬间。它在某个无法预料的角落里躲着。然后,在某个没想到的时间和地点冒出来,与你不期而遇。人的一生大部分在沉睡,小部分在吃喝,只有很小的时间片断属于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