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此行的终点,就一定能见到那个男人的样子。
见雨有些神神叨叨地描述说,所谓的感应,只是微弱但似冥冥之中的呼唤,一种预感,至于是否错觉——实际上,见雨追寻了一百多年,被层出不穷的错觉忽悠过,最终一无所获。
直到答案揭晓之前,一切尚不可知。到那之前,见雨是深信不疑,哪怕失望过后,仍然不会感到气馁。
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吧……
然而,当找到了之后,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有些事情,即使加尔不问,见雨还是会对他讲,如同诉述着心中的担忧。
从某种方面上讲,见雨的能力并不比一个普通的人族女性强,也就是说,即使是没有法力的加尔,也能够随意的蹂躏欺负她。
见雨没有经历过神之洗礼,对神许大陆上的术法也只能自学,以她的条件,只能够勉强修习一二,神族的预言系魔法,对她来说还比较适合,但对她的自保能力并没有很好的提升。
即使如此,见雨仍不能被大陆上的强者轻视。
夙倪说,见雨从她父亲那里继承了一种特殊的能力,可以使她不受这大陆上任何魔法的负面影响,也不会受到魔法屏障的阻挠,简单来说,可以称作“魔法否定”。见雨唯一害怕的,就是较为强大的意志,像死神使者那样的意志。
虽然没有人能够拥有死神使者相近的意志,但这世上,仍然有很多事物,能够对见雨造成伤害。
见雨也不知道,从未见过面的父亲大人,会以什么样的一副面貌出现在她眼前。
他很威严吗?
夙倪提起他的时候,眼神里总是流露着隐隐的敬畏,语气也似神伤。
“母亲大人比见雨更盼望见到父亲大人吧,可是她为什么不出来找找呢。”这是见雨一直都想不通的疑惑。
夙倪总说外面的世界很危险。
她的担忧不是没有依据的。后来,见雨也渐渐明白,虽然母亲大人对她外向的性子半睁半闭,为什么却绝不允许她跑得太远,比如阿之辽国,渡过海的话,便已经超出了境界的范围。
但加尔和见雨登上了轮船,汽笛声已经长鸣起——
也许所有的谜底都就要解开。但也许不会。
“这是一个混乱、使人彷徨的世界,如果父亲大人再临的话,一定会为这个世界带来和平的。”
见雨默默代述着母亲大人的祈愿,神情显得很凝重,却也显得很畏怯。
“怎么了?”加尔关切地问。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可能……继续前进的话,我可能会死。”见雨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虽然看上去并不沮丧,但加尔已经隐约嗅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为、为什么?!”
“不清楚啊。总之,就是很不好的预感吧。也许真的、真的就快要找到父亲大人了,但也许代价就是……也许,这就是我的宿命吧。但我不怕,我不应该怕的,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坦然接受……”
“傻孩子,你不会有事的。”加尔安慰见雨,勉强笑着说。
“嗯,加尔哥哥……哥哥会保护见雨的,对吗?”精致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希冀。
“当然了。”
“加尔哥哥真好!”
“额,呵呵。”见雨俨然像个孩子一样,转变得如此之快。加尔倒是怪不好意思的,好像讲了什么了不得的谎话一样,哄骗了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一样。
殊不知是谁在安慰谁呢。加尔可不傻。
但加尔也会坦然接受的。如果可以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代替见雨,去承受那未知却令人恐惧的代价。
只是,有些事情,即使是见雨也不曾知晓,加尔更无从为她承担。
只有夙倪才清楚。她们的力量,在一天一天地减弱。这对身为神裔的她们而言,是最令人感到绝望的状况。她们可是神裔啊,却沦落到……
时间已经不多,并且在悄悄地煎熬着她。尚在温水中的见雨还没察觉,那只是夙倪不忍告诉她。
夙倪总是对她说——父亲大人不会抛弃我们的,他一定会拯救我们的。
后来,见雨变得只是极其小声地嘟囔:可是,父亲大人已经堕入轮回,不仅不记得我们,而且还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要是这话不小心被母亲大人听到,肯定会招来一番怒责。
母亲大人总是对父亲大人充满了盲目的信念。可是,彼此都很清楚,父亲大人……已经失去神格了……
失去了神格啊——究竟发生了什么,无法可想……
失去了神格,意味着万劫不复的轮回……
即使找到,最多也只是浇灭最后一丝火焰,最后彻底绝望……
其实,他们都沦为了凡人,拥有了可笑而又可怜的念头。无论是夙倪和见雨,都知道自己即将面临如同父亲大人般的宿命,也许真的就无法挽回。就好比只剩下三天光明。
也还是盼望能够在这最后的时光里,看见最美好的事物。
比如,见到父亲大人。
……
阿宇——
此时此刻。
你在哪里彷徨?
……
那是无数个日夜里无人能听闻到、却又分明怅然空灵的呼唤。
在哀伤的月光与迷雾里。
那样何等泛滥成灾的思念,见雨是不会懂的。她还是一颗少女心,以为见到父亲大人之后,他会给自己买好吃的,玩好玩的。
当见雨也假扮过普通的人族,混迹在市井之中时。
她认为本来就该如此,并且一定会是。
加尔听了,亦替她信誓旦旦地点着头说——嗯!一定会的。
暗波微涌但风和日丽的海面上,使得轮船本身,看起来也是那么的意气风发,它骄傲地扬着帆,迎风破浪地前进。
前往连加尔也未曾到达过的阿之辽国,去寻找那道充满神秘色彩的身影。
他是否像师傅的身躯一样无形伟岸呢,加尔不无期待地想。至于到达后如何寻找,则从不担心,就好像对这段充满曲折的旅途从不怀疑。
加尔始终相信,终点是不会令他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