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尔看过四周,原来这里是正殿,宽敞的很,像皇宫。但没有红毯和王座,也许夙倪在发呆的时候,就这样一直站着。
这样一站站到天昏地暗,不累吗?加尔觉得好生突兀。
至少,神女给他的印象,虽似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却更像一个……夜里苦等丈夫归来的——深闺怨妇。
不过,虽然应该有至少两千岁了,正如见雨所说,神裔是不会因为年龄变化而衰老的,唯一能够与相貌产生羁绊的,就是感情。
虽然她看上去还是年轻的模样,却已经,等白了头。
也许,在高位面的世界里,她其实只是很不起眼的一个吧。这样的话,隐隐看起来似乎竟有跟加尔套近乎的意思,倒也说得过去了。
见雨都已经一百七十四岁了,她的心态还是跟十一二岁的少女一样,和外貌如出一辙的清澈单纯,加尔把她当成妹妹一样来看待,真不觉得有什么怪异的。
像她的母亲一样,见雨也同样十分渴望见到父亲,甚至她的名字,亦是因此而来。见雨说,她的父亲大人,名字里带个“宇”,所以就取了个谐音字,藉此表达思念。
见雨说,父亲大人正处于历经无尽轮回的痛苦中,也许有哪一世,正好轮回到这个位面,也是有可能的。每一次偷溜出去,除了贪玩之外,见雨从来没有忘记过,打听一切可能和父亲大人下落有关的消息。
最初,救醒加尔那会,见雨还开玩笑说:“本来是不想救你的,可又觉得你有点像……父亲大人。”
“那你不是从来没见过你的父亲大人吗。”
“所以只是有点像啊,如果真的是的话,我敢肯定,我会有非常强烈的感觉。可是在你身上没有,只是觉得你很亲切而已,你是一个好人。”
“……”
加尔恍然,大概夙倪说的“他”,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加尔问她,如何能够判断?
然而见雨却笑着回答说,不知道。
哪里像,哪里像呢。加尔觉得有些好奇,同样也好奇,所谓的轮回,是什么。
见雨也还是回答说不知道。
殊不知见雨指的“不知道”,并不是不懂。神裔不受时间衰老,固然也不受轮回之苦。所谓的不知道,是指不懂,为什么父亲大人会轮回。
这么深奥而又细思恐极的学问,加尔不想研究,惶恐地表示点到即止。
加尔浑浑噩噩地踱着步,不知不觉间,已经出了大殿并且走了好一段路了。这里的走廊是用低矮的石栏围出来的,墙壁立在远到几乎看不见的地方,奢华却又荒凉。加尔看不到光源从何处而来,仿佛无处不在,连影子也没有映出,咋一愣神,还以为闯进了暗影族的圣地。
烟雾升的有点高,遮住了视线,飘忽间,加尔看见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涌动着人影。
待得加尔走近去看,又是一阵恍然,难怪上面的房间都不见人,原来都到这开会来了。
仔细一数,正好二十七个,不多不少,为首的正是人族。一般还真不好分辨,蛮荒人族和人族没有什么区别,只能通过周围的元素流动来粗略判断。
加尔没来得及打量其他人,虽然大家都很随意,散乱地或站或坐,只有站在中心的这个人族显得非常的有气场,这是很稀奇的事情。
毕竟,加尔了解过人族。人族是大陆上人口最多的种族,远超海族第二的六亿五千万,是惊人的四十八亿之巨。但实际上,不能修炼法术的人族拥有着的是世上最脆弱的躯体。然而,他们的创造力亦是堪称世界最强,虽然他们本身极弱,但却能够研发出能够保护自己、保护族人的强大装备,与魔族不屑借助身外物形成鲜明的对比,乃至成为死敌,倒也难怪了。
事实上,不是所有人族都愿意接受科技的改造,他们似乎一点也不崇尚暴力,成为世上最强的种族也并非因为族群庞大,相反,这是他们的累赘,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烦恼。
但人族从来不乏出色的领导者。他们虽然同样弱小,却是大局的主宰者之一。
领导正在发表讲话,台下人都在聆听。
“新人?你来得正好。听得懂我讲话吗?”
“听得懂。”加尔回答说。
“那就好,随便找个地方坐吧。我叫江道。”
“好。”面对自以为或他以为很牛逼的人时,加尔的话语通常是很简洁的。
身为唯一人族的领导者没有再关注他,而是继续讲了下去。
“照这么算来,我们想要出去,虽然有点难度,却并不是不可能,眼下,这就是个绝好的机会了。”
台下四周纷纷传来赞同般的微微点头致意,并不是全部,但基本来自蛮荒人。
“那个精灵死了。那个丫头,这两天也因此抽不开身,无暇顾及我们。只要我们联手,打败神女。神族小哥说了,她有涂在身上能够无恙穿过浓雾的药粉。只要我们取到药粉,大家各奔东西,早点离开这个无聊的地方,相信大家都等很久了。”
“可是……,我们敌得过神女大人吗……”有人小声地发表疑虑。
“呵呵。我既然敢讲,自然就有绝对的把握。很多事情,你们都是不知道的,现在就告诉你们也无妨。神女只是被贬下凡的仙女,至于犯了什么事,我不是很清楚。真正难缠的是那个丫头,什么神女,连一点神力都没有,连自己女儿都不如。估计也就是个丫鬟,恋上了某个大户人家的公子,纠缠不清时被发现,最后被贬下凡,偏偏却留了他的种,真是想想都可笑。”
江道用语粗鄙地说着,却一脸冷冷然,仿佛只是在阐述某种不耻的事实。
“实际上,如果只是她,大陆上能够单独胜之的强者还是有的,比如魔族的天剑,加尔。”
“……”
“什么?只有加尔才能胜吗……”又有一人小声议论。
“不,如果是加尔在这里的话,我们根本就不用费那么大的劲。因为即使她们两母女加起来,也不见得是加尔的对手。”江道一脸俨然地纠正说。
众人小声开小差了一阵,然后陆陆续续地点头表示赞同。
加尔则是愣了,外界对自己的评价,怎么变得如此之高,自己却从来没有发觉呢?
“可是,你又怎么能够肯定,加尔一定会出手呢?”加尔在角落里弱弱地问了一句。
“那你觉得呢?”江道瞥他一眼,反问道。
“我觉得不会。”加尔一脸笃定地说。
“为何?你比我更了解他?”江道嗤笑一声,继续问。
“当然。”加尔说的每一个字都不带力道,却又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
“你认识他?”
“……当然。”
“那你又是谁?”
“我就是加尔。”加尔就喜欢这样的问话,这句话他已经憋了好一会了。讲完,静静期待着,这即将带来如狂潮般的震撼。
……
然而,话音落,江道耸耸肩,笑了。
所有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