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换了别人，很可能还不知道。
加尔也差点听不出这里面的恐怖之处来，哪怕他的见多识广。
暗影族的姓名顺序与魔族相反，向来都是名字在前，姓氏在后。神尘，听起来好像很了不起的姓，其实并不是说明妖月出自一个了不起的家族。
因为，这是魔族的姓，加尔恰恰好地听过这个姓。当然，魔族大部分姓氏他都或多或少的留有一些印象，但也仅此而已。
魔族以地名为姓。或者说，他们家族的领土占据到哪里，哪里就以他们姓氏为地名。哪怕是流浪者，在一个公会驻名安身后，也会自觉地在自己名字前面加上公会的名称，作为新的姓氏。
所以，也有不少人，像加尔一样，没有姓。但也可能连名字也没有，他们才是真正的流浪者，永远无根地漂泊，什么时候闷哼一声地死去，也无人问津。
加尔收起思绪，望着像小猫一样的妖月，又确认了一遍：“神尘妖月？”
妖月冲他妩媚地一笑，道：“是的，如果是我很久以前的名字的话，我该叫做……”
“哦。”加尔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说下去，然后侧身走开几步，坐到一张舒适柔软的躺椅上，甚至还翘起了腿，似乎接下来还有很多话要说。
“我喜欢你的香水味。”
“谢谢。”
妖月也随之转过身去，继续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加尔。
加尔并不怎么看她，而是有些心不在焉地到处乱瞟，妖月妩媚的目光，一点也吸引不了他。
看了好一会，加尔才道：“神尘……确实有这个姓没错。起码，在八、九年前，我还能在阿萨伽尼的地图上找出这个名字来。虽然很久没看了，但这个族姓，肯定已经不在了。即使碰巧还有，那也不是原来的神尘了。”
妖月略带挑逗却也隐有彷徨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愉悦的光芒，忙问道：“你知道神尘？”
加尔道：“呵呵，只是知道曾经有这个地方而已。但你也不应该叫神尘妖月，因为它……已经不存在了。”
加尔只是猜测，但他可以肯定，绝对不会猜错。
妖月聚焦在加尔身上的目光，一下子便黯然地散乱开来，似乎很慌乱，但也很平静地道：“确实是的。”
加尔自言自语地道：“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但古往今来，爱上魔的暗影猎手，恐怕只有……你一个吧。”
妖月捂嘴娇笑道：“呵呵，是吗。”
加尔嘲讽道：“别以为我在夸你，你是整个暗影族的耻辱，也许还将你视为叛徒。然而你还是魔族痛恨的敌人，不得不说，你真的很愚蠢。”
妖月有些生气地反驳道：“你又不知道我到底经历了什么，又凭什么说我愚蠢？”
加尔没想到她会这么大反应，不由愣了好一阵，才道：“我是不了解没错，但你的行为带来了这样的后果，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没有后悔过吗？”
见加尔没有与她拌嘴的意思，妖月也重新缓和下来，道：“后悔。”
这下加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止是魔族，放眼整个神许大陆，一直就是个强者为尊的世界。而所有智慧种族中，除了海族和罗穆尔族，女性总是比男性要弱上好一些，所以，男尊女卑的社会现象，几乎从来就没有变过。
异族之间的姻缘，往往意味着很多不祥之事，放在魔族尤为明显。一个爱上魔族的女猎手，先不说这是多么荒唐却又真实发生了的事情，然而这会给那个名为“神尘”的贵族，带来多大的灾难，那真是不堪设想。
对周围的贵族或王族来说，这绝对是再好不过的理由，他们会很乐意联手铲除掉这个可怜的家族，然后瓜分他们的领地的。
这明明是谁都不会不知道更不会不忌讳的生存训诫，为何却明知故犯。
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不可抑止地爱上了你——呵，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但，也许这是一个既悲壮又感人的故事吧。
妖月有些按捺不住，试探地问：“想听听我和他的故事吗？”
出乎意料的是，加尔很快就摇了摇头。
妖月并不气馁，又问：“那……不如你来讲讲你的故事？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加尔略带傲慢地道：“难道不该先问我名字吗？”
妖月道：“我倒是比较好奇你的姓氏。”
加尔答道：“我没有姓氏。从出生下来就没有。”
妖月喃喃道：“……是吗。我儿子……也没有。”
加尔微一挑眉，道：“你的儿子？”
妖月娓娓道来：“是啊。我的儿子……他的父亲，用最后的法力，将他传出了很远的地方。那时候他才五岁呐！甚至还不会任何魔法。那好像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不知道他现在还活着不。说实话，我苟活到现在，就是奢望有一天，能见到他一面。刚到这里来没多久的时候，见雨那丫头说，他应该还活着。只是，她却不肯告诉我更多了。”
加尔却是失了神，有些情不自禁地，轻声呢喃道：“他会活着的。”
妖月听得不真切，疑惑地问：“你说什么？”
加尔又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
妖月只好道：“好吧。我也是这样希望的……”
毫无疑问，当初收留依影的时候，她也才五岁而已，到现在，不也还……活得好好的么。
加尔默然，始终想不通透一件事情——事到如今，该恨她吗？
不恨？可她确确实实背叛了自己，将多年来的感情，视若无物。
恨？加尔完全可以阻止她对自己的谋害，就更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但是他并没有，这是他自作自受。
那些看似牵强的话，始终困扰着加尔，不知谁能够为他解答。
不由间，对妖月的理解就多了一些——其实，自己和她，好像也是一类人呢。
妖月又道：“那你呢，你的故事，是什么？”
加尔想了想，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可以对她讲了，一下子讲了好多，好久。
……
妖月听完这个故事，沉默了好久，最后叹息说：“如果……当初，我盯上的猎物不是他，而是你。而你也没有收养依影的话，也许，我们现在都能过得很好、很快乐吧。”
同样能够挡下她夺命金丝的男人，换在当时，加尔当然也会放过她。但不同的是，加尔是一个流浪者，一个风流不羁的流浪者，不受任何人束缚，自由自在，和她远走高飞，美好仿佛可以想象。
加尔莞尔笑着，不置可否地道：“呵呵，也许吧。”
临别。妖月含情脉脉地望着加尔即将离去的侧影，柔声说：“你去见神女大人，一定要恭敬，她可不像她女儿那么好说话，冒犯她的话，会送命的。”
加尔轻嗯一声，应道：“我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