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水墨涵怕那邑长应付了事,事先没作声张,随便打个招呼,便独自去了趟神婆村,果然看到赛过天家门口有两个兵丁守在那里,又见村口处有军士在盘查过往行人,就放心地飞回到客栈。
路途遥远,人数众多,水墨涵和忘忧商量后,以功法高低为据,将随行几人分成两队,前后各有实力相当的人手看护,这才启程去往栖霞州。
水墨涵走在队伍前方,听风和妫奴相伴。
妫奴在走之前,卜了一卦,卦象倒是风平浪静,但略显桃花之意,妫奴瞅了瞅水墨涵和听风,觉得他们二人不似命犯桃花之人,又望着后面的几人,云逸精神不佳,有些萎靡不振,而义虎黑着脸膛,倍加警觉,目光四处游散,也不像是会有男女之嫌。
再看那子洛,深情款款,不时地斜眼瞅着忘忧,那点萌动的春心,全都蕴藏在她那多情的眼眸当中。
而听雪也是如此,紧挨着云逸,嘘寒问暖,全然忘记了云逸昨晚的粗言粗语。
虽说子洛频频向那忘忧眉目传情,但忘忧的脸色却是平静如秋水一般,波澜不惊,这使妫奴心神稍安,心里念道,任凭子洛柔情蜜意,也很难打开忘忧的心门,自己只须暗下功夫,少动声色,文火慢烧,温情缓送,胜算的机会还是很高的。
道路泥泞不堪,大家迤逦而行,几位姑娘天性爱干净,时常需要跳跃几下,躲过泥坑。艰难行进之时,义虎不顾泥水横流,竟忽然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泥地之上,倾听了一小会,才起身喊道:“前方有马蹄之声,涵儿多加小心。”
水墨涵和听风拔出宝剑,步伐慢了许多。
马蹄声由远及近,水墨涵手搭凉棚,往远处望去,骑马跑在前面的是位姑娘,戎装素裹,银盔亮甲,眉眼之间,英气逼人,却不失霁月清风之韵,闭月羞花之貌,而她身后两个女跟班,虽是铠甲护体,却未戴头盔,长发飘飘,别有风姿。
那姑娘手里握着根红鬃编就的马鞭,来到近前,便用马鞭指着水墨涵,叫道:“军情紧急,还不让开道路。”
水墨涵自打走出凤麟洲,还没见过如此霸气的女子,便迟疑了片刻,那姑娘手起鞭落,鞭梢抽在了他的肩膀之处,顿时一道血痕在白衣素袍上氤氲开来。
大家也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水墨涵却丝毫也不在意,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微笑着问道:“姑娘何必如此,容我们让开路径即可,你这一鞭子,打去了多少贤淑之德啊。”
“哪来的废话,本将才不稀罕女子的柔风弱貌,生当人杰,死亦鬼雄,即便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已。”那姑娘不为水墨涵的话所动,豪气冲天。
水墨涵暗中欣赏着眼前姑娘的洒脱气概,便似是饶有兴致地回道:“阁下既然自称为将军,那不妨我们比试一下,若是你赢了,在下愿归顺到姑娘马下为奴,任由驱使,若是在下胜了,须让我们先行,可否?”
“比就比,你说如何个比法?”那姑娘骨子里透着豪迈,丝毫也无防范之心。
水墨涵瞅了瞅狭窄的路面,定了定神,说道:“那就这样,若是姑娘能再前行一步,在下便是输了,如何?”
“一言为定。”姑娘睥睨着水墨涵,心话,这世间恐怕无人能阻止本姑娘前进的脚步。
水墨涵也不相让,随口应道:“驷马难追。”
说完,便暗中发功,在姑娘面前构起了一道金光闪闪地乾坤墙。
那姑娘却不畏惧,策马前行,那胯下之马前蹄高高抬起,嘶鸣不已,行不进半步,姑娘举起鞭子,向前打去,那无形的墙壁虚无缥缈,鞭子落处,空泛无力。
姑娘身后的女子冲了过来,大喊道:“哪里来的妖孽,竟使幻术迷惑我家小姐,快快收了法术,否则的话,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姑娘却挥手,让她退下,口中说道:“认赌服输,本将确是没能前进半步,我们让开道路,请他们先行吧。”
说完,便打马退到一边。水墨涵心道,这姑娘虽说有些彪悍,却也是个讲道理之人,便拱手谢道:“在下水墨涵,多谢姑娘的承让。”
水墨涵忽听那姑娘的女随从低声说了句:“旱魃,别忘记你曾指天盟誓之事。”
姑娘回头瞪了她一眼,那随从便噤声不言了。
大家也都不想再多事,默然地从姑娘身边陆续而过,那姑娘却喊道:“慢着,你们为何押着囚犯?”
忘忧赶紧应道:“在下乃是昆仑弟子,路遇神婆作乱害人,本该一并拿获,那神婆赛过天却被杀人灭口,我等只好将她的仆从押到栖霞州丞处,以便审个水落石出。”
“我家小姐乃是黄帝之女轩辕旱魃,若有为难之处,可向她禀明原委,定会给你们做主。”那随从在轩辕旱魃身后喊道。
妫奴听罢,趋身施礼,言道:“旱魃姑娘,久闻芳名入耳,我是螺祖的婢女妫奴,此次随忘忧师兄前往昆仑山,学道修仙,不料遭遇此等不平之事,我们正要护送这些恶仆去往州丞府,不想在此遇到姑娘,有何得罪之处,还请见谅为盼。”
“螺祖娘娘可安好?”轩辕旱魃轻声问道。
“螺祖娘娘好着哪,每日里养蚕抽丝,忙得不亦乐乎。”妫奴随口答道。
轩辕旱魃点点头,又看着水墨涵,说:“刚才说你叫水墨涵?”
“正是在下,来自凤麟洲的道家。”水墨涵也拱手施礼应道。
轩辕旱魃面容微红,定睛而视,低声说道:“你可不要忘了今日阻我行进之事,别到时不想承认啊。”
“大丈夫行事,自当磊落,如日月皎然,焉能不敢相认?”水墨涵却不在意,回之豪言壮语。
轩辕旱魃皓齿微露,淡然一笑,言道:“那便好,若是不须我们襄助,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言罢,也不啰嗦,打马远去。
妫奴却朝着水墨涵笑意连连,水墨涵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得问道:“这妫奴莫非患了癔症,总是傻笑不已呐?”
“你可听闻旱魃立誓之说?”妫奴憋着笑意问道。
水墨涵摇摇头,不知所以然。
妫奴刚想道明旱魃立誓的详情,忽然从路边的树丛中惊起一群飞鸟,大家扭头细看,那树林里竟密密麻麻排列着大大小小的土丘,忘忧叹息道:“世间纷争不息,以至于哀鸿遍野,很多村落,竟被屠杀得空无一人,这些坟头便是明证啊。”
“此地阴森可怖,烦劳师兄走在前面,抓紧赶路吧。”妫奴突觉手脚发冷,便催促道。
听风识趣地转到队伍后方,将忘忧推到了领队的位置。
水墨涵看着天色渐晚,心里有些急,便和忘忧加快步伐,妫奴紧赶慢赶,气喘吁吁地紧随在他们身后,见气氛有些凝重,便开口说道:“忘忧师兄,能否先传授一些道家的基本功法,妫奴也想学学,看那涵儿兄弟,举手投足之间,便使那旱魃俯首贴耳,羡煞人了。”
“若想达到涵儿的修为,没有个几十年的磨砺,休想奢望,”忘忧随口应道,“道家功法首义便是超凡脱俗,清静无为,你可能忘却尘世,一心向道吗?”
“妫奴既然能随师兄跋涉至此,心中还有啥放不下的俗愿,请师兄不吝赐教几言吧,无事之际,也可练就一番,到时拜山入门,不也少费些周章吗?”妫奴心里企盼着早日学好道法,似那旱魃一样,跃马横刀,英姿飒然。
忘忧却沉吟不决,水墨涵在旁笑道:“别难为忘忧师兄了,我非昆仑弟子,没那么多的顾忌,天下大道,本为一家,由我来给你讲述一二,可要听仔细了。”
“好吧,妫奴谢过涵儿兄弟。”妫奴幽幽地瞅着忘忧,口中却谢着水墨涵。
“道家修炼功法主要有心斋、坐忘、缘督、导引、吐纳、听息、踵息、守静、存想、守一、辟谷、服食、房中、行炁、胎息等等,你须从心斋练起,内心保持清虚宁静,待过些时日,自觉心境平和,超然忘我,再找我学那坐忘之法。”水墨涵一口气将道家基本功法念叨了一通。
妫奴听得糊里糊涂,张口便道:“这么多,何年何月才能学完啊?”
“这还嫌多,涵儿所讲,皆是道法基础,只等将这些融会贯通之后,才可跃入无为法门、周天法门、服气法门和导引法门,学得道家之精妙。”忘忧接口便道,想看那妫奴是否知难而退。
“好吧,妫奴此刻便心若止水,无欲无求了。”妫奴却不畏怯,打算从心斋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