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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38 士族与谱牒之学

在西周封建初期,士庶是严格封建制度下的两级,士属贵族,而庶为平民。及封建制度日渐崩溃,阶级的壁垒已不能维持,不少平民上升为士——事实上也不能说是上升,因为士已渐次沦为与农、工、商并称的四民之首了。只要读书明理,便可称士。苏秦是士,而他的昆弟亲戚却在洛阳从事工商业。孟尝君养的士中,甚至有鸡鸣狗盗之徒;他们被称为食客,在世人心目中,地位并不高。汉武帝以后,士的地位虽有改进,士族也渐次出现;但一个人只要读经书,或行为像一个士,也仍旧可以为士。江末黄宪(叔度),族出孤鄙,父为牛医,而周乘(子居)、袁阆(奉高)、陈蕃(仲举)、戴良等一代名士,莫不争相交结,赞誉备至。魏晋的清言场合,谈士云集,即是开放的,任何人都可以参与,受到尊重。汉末动乱,晋初卫贯、汝南王亮上疏,但言人士流移;李重陈九品,亦只说人物播越;至唐杜佑《通典》,则说“士流播迁,四人错杂。”可见初时并没有士庶不同,甚且逾越的说法。虽然东汉察举,重阀阅世族,但阀阅世族必然是士族,而士族不一定是阀阅世族。在九品中正制度下,刘毅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只特别强调家族背景高的势族与背景低的寒门,而不及其他。然而到了永嘉以后,却有了很大的改变。

晋室渡江,寄寓江东,以中原士族为主,形成一个特殊的阶层。只有他们才是士,而士庶悬隔,虽贵为天子,也只能承认他们的独特性;天子可以给一人以政治地位,却不能将庶人提升为士。士的地位,为整个社会所认可,而在出生的时候便已决定。作为一个士,他们拥有各方面的特权,诸如选举、仕宦、政治、经济等,当然也视家族地位的高下,而有差等。选举、仕宦、与婚姻、交往,尤为他们所注重。由于家族背景的不同,在九品中正制度中,评品就大不相同,起家官品也自然不同。不仅如此,在仕宦的道途中,可担任职位也有所不同。世家大族子弟,平流进取,可以坐致公卿,无须事功上的表现。从魏晋以来,一般人的心目中,已经认为刘颂屡言治道,傅咸每纠邪政,只算得上是俗吏;而王衍、王戎、庚觊辈,虽居官职,却委事僚寀,不以事务自婴,从容博畅,与时浮沉,才是清高,名重海内。所以做的官要加选择,与事务愈无关的官愈清,愈是事务性的这自然愈浊了。世家大族的子弟,做的官自然愈清愈好,否则,他的身份、家族地位,都会因之降低。所以在授官时,什么人能担任什么官,是需要考虑的,不能任意委派。士族自视既高,他们的交往、婚姻也都讲求门当户对,否则便有损清誉,影响前途。因此,如何提升自己的家族地位,保持家族特权,便是他们所最关心的。作为一个士族,既然可以享受如此多的特权,自然成为众人竞求的目标。一般人为了达到做士的目的,往往不择手段,其中最容易的,就是冒士族之籍、冒士族之姓,来混充士族。为了防伪冒、明身份,谱牒之学因此在南方特受重视。

东汉时,由于阀阅世族见重,因此竞修家牒宗谱,别录私传。经汉末丧乱,多所亡失,子孙往往不能言其先祖;挚虞有见于此,遂撰《族姓昭穆》十卷,上于朝廷。晋太元中,员外散骑侍郞平阳贾弼,笃好薄状,专心治业,广集众家,大搜君族,聚百氏谱记,朝廷给令史、书吏,撰定缮写,凡18州士族谱,计116郡,七百一十二卷,合为百帙,藏在密阁,副在左户。弼子太宰参军匪之、匪之子长水校导尉渊,世传其业。太保王弘、领军将军刘湛并好其书,湛始撰百家,以助铨叙,然过于简略;齐卫将军王俭,复加去取。王僧孺既转北中郎咨议参军,知撰谱事,当集《十八州谱》七百一十二卷、《百家谱集抄》十五卷、《东南谱集抄》十卷,并行于世。透过谱牒,可以了解当时世家大族中人的官宦簿伐、姻通内外,关系吏部的选用才地俱允,故不但民间留意,朝廷亦特为关注。像刘宋元嘉二十七年(450年),以七条征发。既立此科,人奸互起,伪状巧籍,岁月滋广,以至于齐,患其不实,置郎令史以掌之,竞行奸货,以新换故,昨日卑细,今日便成士流,作为位宦高低依据的官方资料成了问题,武帝遂诏王僧孺改定百家谱。从这里也可以知道谱牒在当时关系的重大,需随时增补,而贾、王两家之外,谙练者少,冒姓籍者又众,随时等待机会,谱牒学者益顾其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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