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皮(陈皮、青皮)
橘皮,味辛、苦,气温,沉也,阴中之阳,无毒。陈皮治高,青皮治低,亦以功力大小不同也。入少阳三焦、胆腑,又入厥阴肝脏、太阴脾脏。
青皮,消坚辟,消瘟疟滞气,尤胁下郁怒痛甚者须投,却疝疏肝,消食宽胃。橘红名陈皮,气味相同,而功用少缓,和中消痰,宽胁利膈,用之补,则佐补以健脾;用之攻,则尚攻以损肺。宜于补药同行,忌于攻剂共用。倘欲一味出奇,未有不倒戈而自败者也。
或问陈皮留白为补,去白为攻,然乎?此齐东之语也。陈皮与青皮,同为消痰利气之药,但青皮味浓于陈皮,不可谓陈皮是补而青皮是泻也。
或问陈皮即橘红也,子何以取陈皮而不取橘红?夫陈皮之妙,全在用白,用白则宽中消,若去白而用红,与青皮何异哉,此世所以“留白为补,去白为攻”之误也。其实,留白非补,和解则有之耳。
或问世人竟尚法制陈皮,不知吾子亦有奇方否?曰∶陈皮制之得法,实可消痰,兼生津液,更能顺气以化饮食。市上贸易者非佳,惟姑苏尤胜。然又过于多制,惟取生津,而不能顺气。余有方更妙,用陈皮一斤,切,不可去白,清水净洗,去其陈秽即取起。用生姜一两,煎汤一碗,拌陈皮晒干。又用白芥子一两,煮汤一碗,拌陈皮晒干,饭锅蒸熟,又晒干。又用甘草、薄荷一两三钱,煎汤,拌陈皮,又晒干,又蒸熟晒干。又用五味子三钱、百合一两,煎汤二碗,拌匀又蒸晒。又用青盐五钱、白矾二钱,滚水半碗拌匀,又蒸熟晒干。又用人参三钱,煎汤二碗,拌匀蒸熟晒干。又用麦门冬、橄榄各一两煎汤,照前晒干,收藏于磁器内。此方含在口中,津液自生,饮食自化,气自平而痰自消,咳嗽顿除矣。修合时,切忌行经妇人矣。
或问陈皮用之于补中益气汤中,前人虽有发明,然非定论,不识先生之可发其奇否?夫补中益气汤中用陈皮也,实有妙义,非取其能宽中也。气陷至阴,得升麻、柴胡以提之矣。然提出于至阴之上,而参、 、归、术,未免尽助其阳,而反不能遽受。得陈皮,以分消于其间,则补不绝补,而气转得益。东垣以益气名汤者,谓陈皮而非谓参、 、归、术也。
桃核仁
桃仁,味苦、甘,气平,苦重于甘,阴中阳也,无毒。入手足厥阴经。主瘀血血闭,血结血燥,症瘕邪气,杀小虫,除卒暴,通润大便,活血通经止痛。苦以破滞血,甘以生新血。花味苦,三月三日采,阴干者佳,然亦不必拘泥。总以布单盛之自落者俱可用,花摘者,转无功效也。杀鬼疰,令人好颜色,除水肿石淋,利大小便,下三虫。渍酒服之,能除百病也。
桃仁,即能花所结之子,而攻补实殊,其故何也?盖桃花,仙种也。仙者阳之极,鬼乃阴象,阳能辟阴,故能却鬼。桃花得仙人之气而生,随风飘堕,其气发扬,故利益之功多。桃仁则不然,花辨已谢,其气已尽,树中津液全注精于桃肉,所存之仁,无非阴气耶。少有微阳,仅可自守以传种,又何能变攻为补乎,故一木而彼此不同。从来《本草》不言,而余独发异议者,实之本岐天师之教我也。桃花瓣自落者佳,然制之不得法,亦徒然也。布单盛贮,须于日下晒干。然而一日不能干也,必须夜间用扇煽干为佳。盖花瓣得风则香,得火则死,故不可火焙。若夜间天自有风,不必扇煽,第二日再晒,无不干者。干则用砂瓶盛贮,俟泡酒时入之佳绝也。
或问桃仁用之于承气汤中,泻肠中之血乎,抑泻脾中之邪也?顾桃仁泻血,何待问哉。但谓泻血而不泻邪,则是又不可。夫血之所以瘀者,邪瘀之也。血之所结者,邪结之也。泻血即所以泻邪,泻邪即所以泻血,原不可分视之也。况用之于承气汤中,纯是散邪之药,谓其散血而不散邪,得乎?独是桃仁长于散血,而短于散邪,用之于承气汤中,毕竟散瘀结之血是其专功也。
或疑桃仁散血而不散邪,何以邪结之症用之,奏功如响?不知瘀血之症,邪结之也。桃仁攻坚而散血,则邪无巢穴,何以能聚,故血散而邪亦散。其实,桃仁散血而不能散邪也。
杏仁
杏仁,味甘、苦,气温,可升可降,阴中阳也,有小毒。专入太阴肺经。乃利下之剂,除胸中气逆喘促,止咳嗽,坠痰,润大肠,气闭便难,逐痹散结。研纳女人****,又治发痒虫疽。虽与桃仁同是利气下血之药,其中亦有分别。东垣分杏仁治气、桃仁治血,似乎明晰,而不知杏仁未尝不治血,桃仁未尝不治气也,如大便闭结,气闭者,桃仁亦能开;血闭者,杏仁亦能下。惟真阳真阴虚者,二物俱不能通。所谓其阳与阴者,乃肾中之真火真水,非气血之谓也。真火衰,则大肠冰冻,非桂、附不能温。真水竭,则大肠枯槁,非熟地、山茱不能生。桃、杏之仁,又何能润泽而下降,况加陈皮以耗散其气血乎。
或问杏仁利气而不下血,而子以为未尝不可血,古人亦曾见之乎?嗟乎。杏仁下血,仲景夫子用杏仁汤非乎。盖消血于利气之中,实有神功耳。
木瓜
木瓜,味酸,气温,无毒。入手太阴、足厥阴之经。气脱能固,气滞能和。平胃以滋脾,益肺而去湿,助谷气,调荣卫,除霍乱,止转筋,祛香港脚,禁水利。但可臣、可佐使,而不可以为君。乃入肝益筋之品,养血卫脉之味,最宜与参、术同施,归、熟并用,生者可以辟邪也。
或疑木瓜可以为君,治霍乱转筋实神。不知木瓜非君药,霍乱,非香薷不能转其逆,木瓜不过助香薷而回筋,不能助香薷而返气。且香薷无参、术,则返逆之气亦不能骤顺也。谁谓木瓜是君药哉。
或问木瓜利气,故能转逆,然有用木瓜而不能定逆者,岂木瓜不能利气乎?曰∶木瓜未尝不利气也。因用之未当耳。木瓜无君主之药,愈利气而愈无成功。盖木瓜宜于补中利气,而不宜散中利气也。
乌梅
乌梅味酸,气平,可升可降,阳也,无毒。收敛肝气,固涩大肠,止血痢,安虫痛。乃止脱之药,备之以敛滑脱可也。
按∶乌梅止痢断疟,每有速功。然效速者,取快于一时,往往有变生久病而不能愈,不可不慎也。世有夏日将乌梅作汤以止渴者,腹中无暑邪者,可以敛肺而止渴。倘有暑邪未散,而结闭于肠胃之中,及至秋冬,不变为痢,必为疟矣。乌梅治蛔厥,蛔上入膈,故烦而呕,用之即定矣。
大枣
大枣,味甘,气温,无毒,阳也,降也。入五脏。通九窍,和百药,养肺胃,益气,润心肺,生津,助诸经,补五脏。惟中满及热疾忌食,齿疼并风疾禁尝。乃调和之品,非补益之味。《本经》曰其补者,亦因其调和之故也。
按∶大枣,仙人遗种,故其味独异于凡枣,善能调和五脏之气也。虽非补益,要亦无损。
吾浙诸暨,往往枣实有大如鸡蛋者,真仙种也。得其解者食之,实能益暮,惜不可多得耳。
龙眼肉
龙眼肉,味甘,气平,无毒。入脾、心二经。解毒去虫,安志定神,养肌肉,美颜色,除健忘,却怔忡。多服强魂聪明,久服轻身不老。此物果中之尤益人者。入药,不过脾、心二脏。若泡酒服,大有补滋之益。同补气、补血之酒,泡酒为佳也。
或问龙眼肉煎汤服之,宜食其肉,恐有滑肠之损?不知龙眼非滑肠也。但戒多食,未免大肠欠实耳。
或问龙眼肉何以用之于归脾汤内,岂以其补脾也?夫归脾汤何物,非健脾之药,而必藉龙眼肉哉。龙眼肉实能调和诸药,使之分送于心、肝、脾、胃之中,不但专入心、肝也。
榧子
榧子,味甘、少涩,气温。入胃、脾、大肠之经,又入肺。主五痔,杀三虫,坚筋骨,调荣卫。药笼中断不可缺之品。杀蛔虫,而又不损气血,用之实能奏功。惟有火病肠滑者不宜,然暂服一二次,亦复何害。
按∶榧子杀虫尤胜,但从未有用入汤药者,切片用之至妙。此物吴越最多。余用入汤剂,虫痛者立时安定。亲试屡验,故敢告人共用也。
或疑榧子过于杀虫,未有杀虫之品而不耗气血者。吾谓凡杀虫之物,多伤气血,惟榧子不然。以榧子杀虫于无形也。无形之味,杀寓于生之中,虫不知其杀,而贪食丧生自死耳,脏腑正无伤也。脏腑既无所伤,气血又何伤之有。
枇杷叶
枇杷叶,味苦,气平,无毒。入肺经,止咳嗽,下气,除呕哕不已,亦解口渴。用时去毛,但只用之以止阴虚之咳嗽,他嗽不可用也。
枇杷叶凌冬不凋,自是益阴妙药,但制之不得法,反动其嗽。盖叶上尤毛多,必须以水洗去,不可少带一毫始妙。否则,毛入喉中,无益转有害矣。
郁李仁
郁李仁,味酸、苦,气平,降也,阴中阳也,无毒。入肝、胆二经,去头风之痛。又入脾,止鼻渊之涕。消浮肿,利小便,通关格,破血润燥,又其余枝。虽非当施之品,实为解急之需也。
关格之症,最难开关,郁李仁善入肝,以调逆气,故能通达上下,不可不备也。
莲子(藕花心)
莲子,味甘涩,气平、寒,无毒。入心、脾、肝、肾四脏,养神定志,能交君相二火,善止****,清心气,去腰疼,禁痢疾。
花心,益肾,涩精,固髓。
藕,甘寒。主血多验,治瘀血,逐散不凝,止吐衄溢妄行,破产后血积烦闷,解酒却热,治金疮生肌。
按∶莲子、花、藕,俱能益人,而莲子之功尤胜。世人谓莲子不宜食心,恐成卒暴霍乱。
不知莲子去心用之,全无功效,其妙全在于心,不特只产后消渴也。莲子之心,清心火,又清肾火。二火炎,则心肾不交。二火清,则心肾自合。去莲心,而止用莲肉,徒能养脾胃,而不益心肾矣。莲子心单用入之于参、苓、 、术之中,治梦遗尤神,取其能交心肾也。故用莲子断不可去心,一去心,则神不能养,而志不能定,精泄不能止,而腰痛不能除矣。
或问莲子清心汤,前人用之,未闻用心也。曰∶莲子而不用心,此清心汤之所以不效也。
前人制方,未必不单用莲心,岁久失传,人不知用,致清心汤神效竟为无用之方。此铎所以三叹也。原世人用清心汤者,用莲子心一钱以清心,未有不效应如响者矣。石莲子,树上者,不可入药也。
芡实
芡实,味甘,气平,无毒。入脾、肾二经。主湿痹,止腰膝疼痛,益精,令耳目聪明,强志补中,除暴疾,久食延龄益寿。视之若平常,用之大有利益。可君可臣,而又可佐使者也。
其功全在补肾去湿。夫补肾之药,大都润泽者居多,润泽则未免少湿矣。芡实补中去湿,性又不燥,故能去邪水而补神水,与诸补阴之药同用,尤能助之以添精,不虑多投以增湿也。
或问芡实平平无奇,而子偏誉之为益精补中之药,何也?曰∶芡实不特益精,且能涩精,补肾至妙药也,子不信其功效乎?夫芡实与山药并用,各为末,日日米饮调服,虽遗精至衰惫者,不旬日而精止神旺矣。至平之药,而实有至奇之功,非世人所能测也。
或问芡实性实平淡,吾子誉其功用,不识益肾补精之外,更有何病可大用乎?曰∶芡实,无症不可大用,而尤可大用者,开胃气耳。胃气大开,何病不藉之以得利。平而实奇,淡而无厌,殆芡实之谓乎。
或问芡实平淡无奇而益人,如若,何不日食之作饭乎?曰∶芡实虽不可作饭,然日用之固宜。我有一方,在家、作客,两食之而咸宜。方用芡实二斤、山药二斤、白糯米四斤、白糖一斤、花椒二两,去核,各为末。每日白滚水冲调服一两,最能开胃生精,并无梦遗之病,可服至百岁也。
或疑芡实但能止精,而不能益精,虽精止即是益精,而终不可谓精得芡实而生也,曰∶芡实岂但止精哉。夫遗精之病,必能补而后能止。使芡实不能益精,又何能止精。况芡实不但止精,而亦能生精也。去脾胃中之湿痰,即生肾中之真水。芡实益精,又何疑乎。
甘蔗(砂糖)
甘蔗,味甘,气平,无毒。入脾、肺、大小肠。绞汁入药,养脾和中,解酒毒,止渴,利大小肠,益气,驱天行热,定狂。
砂糖,杀疳虫,润肺,除寒热,凉心。多食伤齿。二味糖,不可入诸药中。唯蔗可用者,取其生气以止热,自易生津耳。
蔗浆,止渴,亦权宜之法,多饮又不相宜,恐过多生痰耳。
甘蔗,世人皆以为性热,不敢多食。不知甘蔗甘平而兼微寒,能泻火热,润燥之妙品也。
覆盆子
覆盆子,味甘,气平、微热,无毒。入五脏命门。拯 益气,温中补虚,续绝,安和五脏,悦泽肌肤,疗中风发热成惊。治肾伤精竭流滑,明目黑须,耐老轻身。男子久服轻身,女人多服结孕,益人不浅,而医家只入于丸散之中,而不用于汤剂之内。谁知覆盆子用之汤剂,更效应如响,其功不亚于肉桂。且肉桂过热,而覆盆子微热,既无阳旺之虞,且有阴衰之益。虽不可全倚之为君,而实可大用之为臣,不可视为佐使之具也。
或疑覆盆子一味为末,酒送亦能兴阳,非君药乎?曰∶单味服之,终觉效轻。只可与阳微衰者,为助阳之汤,而不可与阳大衰者,为起阳之剂,盖覆盆子必佐参、 ,而效乃大,必增以桂、附,而效乃弘,实可臣而不可君之品也。
或疑覆盆子亦可为君,而子必以为臣,然吾见古人有配二、三味而成功者,亦独何欤?曰∶覆盆子遇补气之药,不可与人参争雄;遇补血之药,不可与当归争长;遇补精之药,不可与熟地争驱;遇补脾之药,不可与白术争胜。殆北面之贤臣,非南面之英主也。故辅佐赞襄,必能奏最以垂勋,而不能独立建绩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