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几座大院,便是逍遥派的大殿。平日只有执法长老会在里面。
扒着殿门,楚离悄悄地探进去一只头。
好在这时门外没有人经过,没有发现她。
果然如她所料,只有执法长老一个人。大殿内十分空旷,绕殿内摆了一排椅子,门口摆着两盆不老松,宛如寻常人家的会客的场所。执法长老手里捧着一本古籍,右手搭着一只茶杯,不时抿上两口,怡然惬意。
有人在门口。长老眼皮都没抬,悠悠说道:“还不进来。”目光始终放在古籍上。
被发现了。扒在门上的手慢慢地落下,整理整理衣服,然后,笑嘻嘻地奔进去。“老头。”
“没大没小。”长老瞪了她一眼,捋了捋花白的胡子。
被瞪了一眼,楚离顿时不敢笑了。“是,师父。”
“在外面怎么了?”
“双姐姐不见了。”
“就这个?”
“嗯嗯。”楚离郑重地点点头。一个爆栗砸在头上,楚离吃痛,却又不敢发作,只能自己揉揉脑袋。
回来未足一日,楚离便被执法长老赶出缥缈峰,临走的时候,扔了只锦囊给她,冷哼一声,拂袖离去。这就是师父啊,对自己的徒弟这么绝情,内心哀嚎了一阵,只好认命,她自己闯的祸,终究要自己去补。
缥缈峰外面是大雪山。厚厚的白雪堆积了千万年,下层的雪渐渐被上面的雪碾压,凝结,成了万年不化的寒冰,上面的雪,在日复一日飘落的雪花中,保持着最开始的颜色,纯净,明亮。千百年来,除了缥缈峰的弟子,没有外人来过这里,十几年前的燕飞怜是场意外。
楚离回去的时候,从这里走过,出来的时候,仍能看到地上一排浅浅的凹陷,不过已经被雪掩了大半。奇怪的是,在她的脚印旁边,还有一排新鲜的脚印,这排脚印比她的脚印还要浅,若不是仔细看,是注意不到的。恰好,被长老赶出来的楚离心有不满地坐在雪地上,目光落在雪地上怔怔出神,看着地上两排不同深浅的脚印心里越发奇怪。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排不同的脚印并不是叶双的,直觉告诉她。然而缥缈峰外出的人只有她们两人。
这次出来是去寻找叶双的,在她心里并不认为燕飞怜的盒子里有什么重要之物,何况她根本不知道晏斯年在哪里。
这排脚印到底是谁的呢?思考的时候她把手托在下巴下面,摸着垂到下巴的一缕鬓发,好像雪地寒冷全然不觉。她怀里揣着一颗避寒的珠子,是不久前从长老手中弄到的。
逍遥派擅用冰雪作为武器,但并不代表她不怕冷。
她实在想不到多余的假设,突然,一个念头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如果这排脚印是燕飞怜的呢?尾随着她回到缥缈峰,并无不可能。她开始担心起来,如果被长老们发现,一定会知道人是被她引进去的,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都会挨罚。
想了好一会,她从地上爬起来,手里抓着一把雪,狠狠地扔了出去。还是决定再回去一趟,如果燕飞怜没有进去,那自然最好。
取出逍遥令,朝着空气做了个引诀的姿势。刹那间,面前的空气仿佛扭曲了,白雪夹混杂着花草的香味漫天飞舞,面前的空气形成水障一样的屏障,扭曲波动,她迈了进去。
后脚刚刚迈过这股水障,便见水障渐渐消散,仿佛重新融入漫天飞雪中,化为飞雪。只是,在水障消失的最后一瞬,一抹红色的影子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穿越,同水障一起消失在空茫的大雪山。
从水障出来,则是一片青山绿水。又回到缥缈峰了。
从回到缥缈峰的那一刻,楚离就感觉到有一股陌生的气息跟随自己而来。她心里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
她几乎能够感觉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目光,正在身后盯着自己。手指攥紧了衣角,猛然转身,看到后方是谁的时候瞳孔骤缩。
燕飞怜!楚离大惊失色。
她心里又急又气,不由高声道:“你。你。怎么进来的。”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这句话白问了,这不明摆着,人是她带进来的么?
燕飞怜哈哈地笑:“还要多谢你带路呢。”
楚离十分懊恼,心里直骂自己蠢,若无她再次返回缥缈峰,燕飞怜哪能得逞。说起来还是燕飞怜太狡诈了,枉她还叫了这么久的美人姐姐,居然这样设计自己,这下她就算是不愿意带路也带路了。她咬了咬牙,手攥着衣角奋力地掐自己,该怎么办呢?先把燕飞怜的来意弄清楚吧,能帮就帮,然后赶紧送走,避开长老们的耳目。但就是不知道燕飞怜千方百计要进缥缈峰是要干什么,万一是大事呢,惊动了长老们就不好了。
咽了口口水,打算同燕飞怜谈判:“你要做什么?”
燕飞怜好像对她心里那点小算盘看得一清二楚,故意含糊不清:“来找点东西。”
楚离挪了挪身体,挡在燕飞怜面前:“你找什么告诉我就好了,我能给你找来的就帮你找。”
见她防备的样子,燕飞怜掩着嘴咯咯地笑:“放心吧,我对缥缈峰不熟,还需要你带路呢。”
听她这么说,楚离松了口气,往四周看了看,好在这里是缥缈峰边缘,平常也不会有人来。
幽谷僻静,溪水脉脉。缥缈峰常年如此,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两人从河面掠过,到了一处茅草屋里。
这里原来住的人早在三年前就去世了,便一直空着,如今正好用来做为藏燕飞怜的地方。
草屋上的茅草七零八落,只剩下几根木头做的立柱还颤颤巍巍地支撑着。楚离伸手推开本来就残破的门,几根干枯的稻草顺势落到她的头上,原本结在门上的蜘蛛网顿时被巨大的力道撕扯断开,剩下的蛛网一部分盘在她的手上。
楚离心里是有点捉弄人的意思的,燕飞怜能利用她,她就不能整回来么?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燕飞怜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神色,连一丝埋怨都不曾。相反,还很大方地替楚离推开推到一半就推不动的门。
茅草屋没有窗户,门里面黑暗至极。借着门外透进来的光线,才面前看清里面的陈设,简陋至极,除了一张床,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把门内四周都巡视了一遍,示意燕飞怜。
燕飞怜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楚离看得糊涂了。就听燕飞怜说:“当年我的确藏了东西在这里面,挺聪明啊。”听不出是夸还是贬。
楚离还懵者,就听燕飞怜继续说:“小姑娘,姐姐就先走了。”
走了,走了?诶,站住!
不等楚离话出口,燕飞怜早已飞出老远。
黛色青山寂静而沉默,如同满山翠竹一样低调深沉,偶尔飘过一抹红色,便是这深山中唯一的生色。
燕飞怜去的方向,是逍遥派弟子集中的方向。
糟糕!她莫不是来杀人吧?燕飞怜毕竟也是‘恶名在外’的。
楚离不敢懈怠,急忙追去。
就见空旷的山野间,一道绿影追随一道红色身影而去,然而前方的红色身影并不愿被绿衣服的姑娘追住,在山林间几个跃动,便消失在空旷的山野里。
楚离正飞上一株柏树,双脚踩在树巅。柏树微微颤动,她的身子晃了晃。琉璃坠子在腰间晃了晃,被太阳照射下反射着一抹白光,正好落进楚离的眼里。
她伸手取下坠子,这么多日来,还没有仔细看过它。原来这坠子看起来是琉璃环形坠子,但仔细看,光泽度又有所不同,而且,上面用阴刻的手法纹了几圈她看不懂的纹饰。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把坠子攥在手里,有股浸凉的感觉透出。晏斯年,果然是骗了她么?等找回燕飞怜,她决定回去找晏斯年,她不相信,她手上的坠子对他来说真的不重要。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燕飞怜,此时应该赶到逍遥派的正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