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燕飞怜表面看来没有传说中那么恐怖。
长安城外飞花絮絮,天真的少女哼着歌,晃着小碎步,心情愉悦。
能像她一样无忧无虑地活着,挺令人羡慕的。楚离身后不远处,一个红衣的身影站在城墙边,凝望许久。
“你已经回不去了,跟我走吧。”燕飞怜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一个白衣书生,书生的脸虽然清秀,但岁月留下的皱纹却是怎么也无法抹去,这人恰是方才趁乱离开的云先生。
“呵.”燕飞怜冷笑,并不转身。“方才不是还躲我么?怎么这会儿舍得出来了?”
云先生的声音依旧温润:“我想通了。”
“想通?”燕飞怜把这两个字的声音拉得极长。
忽然狠狠地转身,眉眼间戾气大发,仿佛云先生与她有血海深仇似的。两只手上的骨节噼啪作响,细长的指甲瞬间扣上云先生的脖颈,狠狠地问:“你有什么资格?”
云先生的脸色有些难受,却仍是笑着,看着她。
看着他的样子,燕飞怜的表情又变了,笑了,方才狠厉的神色全然不见。她放下双手,像是有洁癖一般,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轻轻地擦拭十指。与她本人的妖娆不同,这方手帕十分素净,白色底面,上面盛开着一朵清雅的兰花。“今天心情好,你的命,过一阵再来取。”
云先生捂着喉咙咳了两声,再看时,燕飞怜已经消失了。
正午的阳光打在河面上,仿佛镀上了一层薄金,悠悠荡荡。河面上映出一个人站在桥上的倒影。
云先生踏过小桥,不远处有一间茅草屋。
忽然,他的步子顿了顿,眼睛微微眯起。
远远地望过去,草屋上坐着条绿色的影子。屋顶有人。
他敛了敛神,神色如常。走近才看清这人,原来是经常来听他说书的小姑娘。只是,她怎么找到的这里?想到这里,云先生的眼神里带着丝复杂。
楚离坐在茅屋顶上,两只脚垂下,打着晃儿。嘴里磕着瓜子。见云先生回来了,立马从房顶跃下,迎了上去,一脸笑容:“云先生终于回来了啊,我在这里等好久了。”很干净很纯粹的笑容,让云先生不由怀疑之前的猜疑是错的。
也许就是一个毫无心机的小姑娘。只是也许。这个世上,最擅长伪装的便是人。
云先生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客气的笑了笑:“久等了。不知姑娘此番光临寒舍,是为何?”
楚离嘿嘿一笑,举起手中的一包瓜子:“上午的故事你还没讲完,我特地来听。”
“抱歉,上午临时有事,离开得早。”奇怪地是,云先生竟没有拒绝,指了指院子旁的石凳:“你若想听,也无妨。请稍后。”说罢,走近屋内。
“好。”
云先生从屋内出来的时候端了一套茶具,放在石桌上。开始倒茶,云先生的手法十分娴熟,每个步骤做得都有模有样,看得楚离目瞪口呆,经过几道工序后,她的面前摆着一杯茶。几片茶叶飘在水面上,还泛着幽幽的热气。
云先生瞟了一眼楚离的表情,有些诧异:“怎么,你不会?”这是逍遥弟子的必习功课,她居然不会?
“咳咳.”楚离面色尴尬:“没学过。”
“没学过?”
“没仔细学过。”吐了吐舌头,颇有些不自在,有些尴尬。
“..”
“您快讲讲,美人姐姐找到缥缈峰了么?”好像经上午一事之后,楚离对燕飞怜的定义不再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而是美人姐姐。
“自然.找到了。”回话的时候,云先生的声音有些异样。
“可雪山的传说不是假的么?”
“传说是假的,故事却是真的。”
燕飞怜走了三个月,才找到了传说中的大雪山。浑身的衣服又脏又破——这三个月来,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吃过一顿好饭。
细雪飘打在身上,燕飞怜把整个身子缩起来。她把从楼兰城带来的厚厚的裘衣罩在身上,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大雪很深,踩一步,脚印都会深深地陷进去,她尽量走靠着山坡的地方,一路往山上爬。
三天三夜,在山顶,终于见到了疯婆子说的那棵大树。
这是一棵在高寒地区常见的冷杉,只是异常高大,足足比普通杉树大了三倍有余。
终于.找到了。她踉跄着步子,摇摇晃晃,甩了甩脑袋,努力让疲惫不堪的自己打起精神来。
一步.两步.三步.,脑袋越来越昏沉,燕飞怜只觉得,整个身子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仿佛迈出一步,就要穷尽全部的力气。没有力气了,就差两步,只要两步,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已经动得几近麻木,手指屈了屈,她不知道手指有没有动,仿佛连一点知觉都没了,终于,中指指尖触及一块僵硬的东西——那是手心的肉。
脑袋很沉,她把把全身的力气逼到指尖,狠狠地陷进去,一股温热的气息在掌心流动。掐破皮了吧,整个人仿佛被针猛地扎了一样,一股刺痛传遍全身。她抬了抬眼皮,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抬起掌心,苍白的手心上点着一抹红,雪花飘在伤口上,有淡淡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