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赵相如将韩守提拔为王宫卫尉,也是无奈之举。自庞澈死后,能堪重用的狼军元老级的军官越来越少,蔺羊和褒成都已被安插到军队的重要位置上,王阿龙每日忙着搜集情报,打理狼军日常事务,无暇分身。王宫卫尉虽然职权不大,但无比重要,必须是亲信之人方可担当,她思来想去,只能是韩守来做了。
他曾经在狼军中无私地照拂她许久,也曾执行过不少暗杀任务,是个久经考验的战士。心思细密谨慎不说,最难得的是他绝对的忠诚。这次派他做监军,为的就是给他积攒军功,以便晋升。如此等他回来,一切便可水到渠成。
韩守按照惯例,来到太后宫中报道,听她训诫。赵相如让之前暂代卫尉一职的王阿龙给他提点了一番,又叮嘱道:“卫尉一职不同其他,最需小心谨慎,否则一旦出了差池危及的不是个人的安危,而是整个赵国,你可明白?”
“属下受教。”韩守拱手道。
“你虽新官上任,但有的是细心和忠心,只管放手来做,不必拘谨。”赵相如适时给予鼓励。
韩守拜谢,起身后对赵相如道:“太后,属下有一事禀报。”
赵相如见他此时开口,料定必是此次阏与大战中遭遇之事,说道:“你的自称可以改一改了。”顿了一会儿又道:“何事?”
韩守一愣,改口道:“此役微臣发现,秦军不知何时已将我军骑兵之马鞍马镫偷学而去,制成马具,装配在骑兵身上。微臣曾远观秦军主将等人骑乘的马匹,都套有类似马具,微臣战后曾用心搜罗,确信秦国已将此物偷学用在了骑兵的装配上,只是制作还不及我军精良。”
赵相如听完眉头越皱越深:“制作马具时原也料到将来必被别国抄袭而去,只是出奇制胜便可先声夺人。只是听你这么一说,秦人似乎早已将此法学去,竟是一直深藏不露,若不是你提起,我险些忘了此事。”
“王阿龙!”太后高声唤道。
王阿龙在一旁也听到了韩守的汇报,马具何等重要,他不是不知道,一旦拥有此物,大规模发展骑兵,淘汰机动性差的车兵将会成为秦国的大势。而真到那时,秦国的军力又将上一个台阶,而赵军想要战胜他们将变得非常困难。王阿龙思来想去,他自己也从未收到关于秦军大规模将马具装备骑兵的消息,见太后就要垂询,心中也没了底。当真特务营营长的差事不好做,所有事知道是理所当然,不知道还要小心应付,尤其是太后不满意时那阴冷的眼神扫过,真是个折寿的活计。
“太后有何吩咐?”
“着罗布去查,秦人必是秘密训练了一支骑兵,将其藏匿起来,否则以狼军之力,不可能到现在没有耳闻。”赵相如笃定,秦国取得这两件马具自然不会白白浪费,他们把消息封锁得密不透风,可见必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用途。一旦这支被藏匿的部队突然出现,那对赵国来说决计不是什么好事,必须及早了解这当中更多情况。
“诺。”此事关系重大,王阿龙丝毫不敢迟疑,匆匆赶去布置。
赵相如坐在殿中,身前是宫内新供的朱漆案几,十分考究,上面大红的颜色亮丽夺目,绘制的图案更是精妙绝伦,可以想见,制作的工匠必是费了大工夫用心制作而成,而也只有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人才能享用的上。
赵相如没心思观赏新摆设,脑海中思忖了一会儿前几日赵王那些令她恼怒的举动,无论是否有意,她都不允许事情超出她的掌控。她已经快四十岁了,虽然相貌没有一丝老化的迹象,但谁又能知天命?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她必须把有限的精力和国内资源都集中在扫平天下的事情中,胆敢阻拦她的人,都会被她毫不留情的铲除。不过赵王是个例外,不仅因为他是她名义上的儿子,赵国未来的主人,更是她能回去的关键。既然不能剿灭,那么适当的警告却是必须的。
“小蛮。”
“奴婢在。”小蛮为怕惊扰太后思考,一直很低调的侍立在侧,除非太后召唤,绝不出声。
“去看看大王现在在做些什么,速来回禀。”自从几年前去赵王宫中发现他正与宫女欢好后,赵相如也很少再往他那里去,难得真遇到要事相商,也是先派侍女打听清楚再行前往。
“诺。”小蛮接了命令赶忙前往赵王宫殿。太后与赵王的寝殿并不在一处,而是在整个王宫的东西两角,中间还被朝议用的正殿隔开。由于赵国颇为强盛,自赵王大婚后,各国送来的佳丽日渐增多,后宫日渐充盈,太后自然也要避嫌,与赵王住得就远了些。
廊檐曲折,小蛮走得不慢,但由于她穿的是轻便的软底鞋和收束的胡袖,加上之前在狼军中专门训练过,因此走路时完全没有声响。就在她刚刚进入赵王寝殿地界时候,几个洒扫宫女的话就这么不经意地撞入了她的耳朵。
“你说大王现在最宠谁?是韩姬还是郑夫人?”一个脆生生的女声问道,显然年龄不大。
旁边一个声音老成些的宫女理所当然道:“自然是韩姬。”
“可郑夫人的位分高啊,而且我眼瞅着大王召幸两位夫人的日子都差不多。”小宫女不明所以。
小蛮虽然常伴太后左右,不见男女之事,但也是青春年少,一颗八卦的心无法抑制,何况稍微听听也无伤大雅,于是小心翼翼藏到回廊的转角处,蹲在那里仔细听着。
“这种事怎么能简单看受宠幸的日子,郑夫人可是大王跟前的老人了,伺候了这么久,做个夫人也是应该的。韩姬可不同了,韩国本来就弱小,她自己也不过是韩国公女的陪嫁滕人,按说大王宠幸一两次也就罢了,竟能和郑夫人不相上下,可见是个厉害人物。我说的是吧,春桃姐。”
这二女说的投入,突然带到旁人,那名叫春桃的女子措手不及,愣了下才笑道:“再厉害也比不上魏姬,宠幸都不如这二人,却已经生了孩子。”
年长宫女似有些不屑道:“不过是个女儿,聊胜于无罢了。”
春桃翻了她一眼道:“这你就不懂了,虽说是个女儿,但却是大王目前唯一的孩子,分量自然不同。只要大王没有别的孩子,她在众女中的地位就是头一位的。”
年长宫女似乎对这春桃的话颇为信服,点头附和完之后突然又凑近她低声道:“春桃姐,你说,这王后怎么还没生下王子呢?是不是大王不喜欢她?”
春桃听她问得小心,虽然这已经牵扯到宫闱秘辛,但女人间是没有秘密的。她环顾左右,见都无人,这才低声道:“我也是听贴身伺候王后的人说的。”春桃很强调这点,表示她也是有正规的消息来源渠道。另外两名宫女使劲儿点头,用期待的眼神示意她赶紧说下去。
“听说大王很少去王后宫中,原先大概是因为年龄太小,但这些年王后也长开了,大王仍是甚少踏足,她们猜测,大王是不想魏女在宫中势力太盛的缘故。”
另外两个宫女都纷纷睁大眼睛,以表示对窥见天机的惊恐。
春桃赶忙叮嘱道:“此事切不可说与他人知晓,只是我与你们相熟才告诉你们的。”
另两人赶忙点头。那大宫女趁机问道:“可我怎么听说,大王不欲与其他女子生子,是因为王后还未生嫡子的缘故?”
春桃看了她一眼,颇有些老成的感觉道:“若真是因为这个原因,大王为何不常去王后宫中,反而宠幸其他姬妾?”
小宫女插不上话,只能在一旁听着,以她的智慧和阅历,还不足以消化这些听到的事情。
“可如此一来,大王难道不怕太后恼怒吗?要知道,太后也是魏女,我曾听说,太后几次三番提醒大王要多临幸王后呢,大王也敢和太后作对?”
春桃赶忙嘘了一声,左右看看,放低声音道:“敢在宫中议论太后,不要命了吗?!”
二女被她噤若寒蝉的样子唬了一跳,皆道:“春桃姐怎的如此怕太后?”
“你们一个去年方入宫,一个年初才来,自然不晓得太后的厉害,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
大宫女一听有故事,立即怂恿道:“好姐姐,你说得如此可怕,倒教我和素素不知如何是好了,好歹我们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也说给我们听听,免得犯错。”
小宫女素素也眨着眼睛缠着春桃要听她说些太后的事,这春桃也不是个嘴严的,经不住这二人盘问,拣了几件太后杀伐的事说了说,直把二女听得直抽冷气。
小蛮一直窝在角落里,听她们说着太后,再跟自己平日所见对比一番,不由好笑。她想着太后吩咐的事情,怕耽误了,正准备起身,却听到那春桃说道:“其实这些事情都还在其次,太后有一处简直异于常人……。”小蛮被她话神秘的语调吸引,不由又俯下身子,凝神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