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赵军不堕的威名!”
剧辛领着手下骑兵,突然发起冲锋。因为袭击来得太过突然,燕军毫无准备,立刻陷入慌乱,弓兵还来不及放箭,中军就已瞬间被冲击成数段。前军和后军听见中军遭袭地动静,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进攻,只以为到处都是赵兵,吓得四散逃窜,一时间,二十万大军崩溃了。
吕方因为衣着太过显眼,早被剧辛盯上,他挥舞着弯刀一骑当先,直奔他所在的战车,冲到面前将手中利刃朝燕军主帅的面门砍下。吕方慌忙中举起手上的铜剑抵挡,只听得“咣当”一声,火星四溅,吕方的将军剑被一斩为二,一截还攒在手中,一截掉在战车上。
剧辛的第一次攻击被吕方挡开,他攒足力气还要再砍,吕方见势不对,躲过夺命的刀锋趁势向后倒去,最后滚了两滚,狼狈地逃下战车。
剧辛策马追上,眼见吕方已无处遁逃。千钧一发之时,突然有人大叫一声:“保护将军!”
吕方身边的亲兵见将军遭袭,赶忙上来回护,六七个人从不同方向同时攻击剧辛。但剧辛不愧是太后麾下第一悍将,面对数人的围攻毫无惧色,他催动身下的战马冲向其中一名士兵,那士兵本能向一旁躲避,剧辛趁着这个包围的空档冲了出去,又迅速拨马回身,砍杀这些拦路的蝼蚁。
他深知,骑兵一旦失去速度,就丧失了大半优势,因而他始终保持着冲击的姿态,绝不给他们困住自己的机会。
集群的骑兵是可怕的,在战斗进行的开始阶段,燕军被完全打懵了,赵军像一柄锋利的匕首,直插燕军心脏。
燕军又惊又惧,很多士兵听到喊杀声就开始丢盔卸甲,四处溃逃,原野上丢了一地的武器、军旗。
吕方好不容易躲开了剧辛的追杀,在副将苏文的护送下向北逃去,等剧辛杀完那些拦路的士兵时,发现敌方主将早已不见踪影。
剧辛还欲再寻,忽然北方一阵骚动,不知何时那里竟然出现一支严阵以待的军队,看军服样式,竟是燕军!
剧辛看见的瞬间脑中还在疑惑,燕军不是已被自己冲击的零乱不堪,四处逃散了么,这支部队是哪里来的?
燕将田喜笑眯眯地看着眼前一头雾水的赵军骑兵,对着身旁的弓兵命令道:“弓箭手准备——”
哗——
弓兵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他们右脚向前迈出半步,举起角弓,从背后的箭囊抽出羽箭,搭在弓上,将弓弦拉到极致。
“放!”田喜仍是笑容满面,他在燕军中是出了名的笑面虎。
泛着银光的箭矢呼啸着冲向天际,在空中拉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后,箭头猛然向下带着巨大的力量砸向赵军骑兵。
很多骑兵还在追剿之前战斗中的漏网之鱼,虽然吕方所部的二十多万人已经跑的跑、死的死,但是人数毕竟很多,楼烦兵纵然再是强悍,也不可能一口气吃个胖子。而他们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无情的箭矢射杀,他们甚至没明白,燕军明明已经处于崩溃中,主帅已经吓得狼狈而逃,不见踪迹,哪来的这么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还带着大量骑兵的克星——弓兵?
赵相如不知道,剧辛也不知道,楼烦兵更不知道。其实是燕王乐资,听说了吕方于前线的情况,邯郸久攻不下不说,还屡屡损兵折将,十分恼火,急令北上阻击李牧南下救援邯郸的十五万田喜所率燕军参与对邯郸的攻城战,而与田喜一同来的,还有吕方的免职令。
田喜接到燕王的命令后随即挥师南下,马不停蹄赶往邯郸。不料在即将抵达城北郊外时,正遇上了因大营遭袭而逃跑的副将司马越。
司马越为了摆脱守营不力的罪责,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了吕方身上,声称是吕方骄傲自满,结果中了敌方奸计,带走了全部兵力,自己虽拼死抵抗却也没能使大营逃脱被烧的命运,粮草辎重都被付诸一炬。
田喜仍旧是一张笑脸,不动声色的看了看他几乎可以算得上十分整洁的甲胄,拍拍他的肩膀道:“辛苦了。”司马越以为自己扯得谎骗过了田喜,孰料这位人称笑面将军的智将心中自有计较。
吕方因为作战不力而被临阵撤换,可到底也只是不力,倒也并未犯什么大错,虽被免职送回都城,但谁能说未来一定就不会被起复?吕方与他同为国尉,乐毅奔赵,骑劫战死,乐资执政不过短短两年多,燕国已经损失了两名上将军,现在此位空缺,而国中唯一能与他比肩的继位者只有吕方。论能力与才干,田喜自认为胜他一筹,但是吕方是公卿之家,背后的势力不可小觑,若想扳倒他,并非轻而易举之事。
但如果因为吕方的轻敌而造成重大损失,那么战事报回国内,想必大王一定暴跳如雷了。相反,如果自己一到邯郸就能独自打一场大胜仗,那势必会让自己更具优势。
所以他虽然一眼就看出司马越在推卸责任,可是他怎么会去拆穿呢。
大军经过吕方所部的营地时,这里的火势已经无法阻遏,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只能任其燃烧,直至烧尽。
他对这些并不关心,营地周围几个幸存的士兵告诉他们,来偷袭的赵人都是骑兵,而且刚刚离去。
就在此时,西南边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田喜揣测极有可能是赵军和燕军遭遇上了。他当机立断,带上全部弓兵赶往声音传出的方向,一路遇到了不少溃逃的己方士兵。行进了不过小半个时辰,果然遇到了正在四处追杀燕军败兵的赵军骑兵。
田喜心中一阵狂喜,知道自己终于收获了一条大鱼。
他没有声张,而是命令弓兵依托地形,悄悄摆开阵势。楼烦兵正在忙着补刀、割耳,根本没有察觉危险的临近,直到燕军已经排开阵势,搭弓射箭,才发现有一支敌方的军队出现在自己面前。
剧辛惊呆了,弓兵是骑兵天生的克星,这支数量庞大的军队只消几轮便会将和所有的弟兄全部带去黄泉下。
他觉得自己的偷袭计划是天衣无缝的,虽然知道吕方的军队中也有弓兵,但是大营被烧他们士气必然低落,猛然遭袭定然无法阻止有效抵抗,只要能斩得敌军主帅的首级,邯郸之围可迎刃而解,即便是违抗太后的命令,想来看到这样的结果也不会对他重责。
谁能料到半路杀出个援兵,还偏偏克死自己。
可是剧辛已经来不及多想了,随着田喜轻轻地一声“放!”数支箭矢呼啸着冲着他的四肢而去。
剧辛根本来不及躲避,他和身下的战马就被射成刺猬,摔倒在地,当场气绝。
历史记载:公元前276年夏末,邯郸之围经历了两个月后,赵将剧辛战死,麾下共计一万零五十六名楼烦骑兵尽数殉国。
因战死之处就在邯郸城北紫莎坡,史称“紫莎坡之战”。
就在剧辛为他的违抗军令付出代价的时候,田喜却没有急于进攻,而是收拢被赵军杀得四散的残兵,重新修建营地,安抚军心。至于吕方,在找到后,被就地免职,立即送回国内。
李谈带着一万五千人马先回到城内,一听说剧辛还没到,准备等他回来一起去向太后复命。他哪里知道剧辛甩了他单干去了,坐在议事厅内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再看时间已经过了半日了,他心里也着了慌,在青龙门上晃来晃去,不时向北眺望。
就在他望眼欲穿之时,太后的心腹王阿龙来请。李谈一时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他身为监军,不仅丢了主将,人也只回来了一半,若是太后责问,他无以应对。
此时他暗暗苦道:剧辛啊剧辛,你究竟是走到哪去了,这么久不回来,可坑苦我喽。
他不知此时剧辛已经战死沙场,只能穿戴整齐,随王阿龙去向太后复命。
孰料刚听他说完前因后果,座上的威严太后突然拍案而起,怒道:“糊涂东西!”
李谈不知是何言语惹恼了这位强权太后,赶紧伏地,谨小慎微道:“太后恕罪!”
赵相如何等精明,剧辛这些小把戏哪里能逃过她的眼睛,何况她熟悉战事,只要留人搜瞭,根本不必担心大规模骑兵会被发现,何况燕军匆匆回营,无心恋战,即便发现赵军也会以为是遭遇伏击而不敢多做缠斗。
他说担心大规模军队会引来敌军!这种话只能骗骗李谈。
很明显,这个自由散漫惯了的草原将领想支开监军,单独做些什么,肯定是无法被她认同的事情。
赵相如又恼怒又头疼。剧辛很有草原人的特点,作战勇猛,绝不畏死,但是缺点几乎和优点一样耀眼,这就像一面双刃剑,割伤敌人的同时,很可能自伤。
赵相如一直小心翼翼地使用着这柄剑,不为其他,因为太锋利,太好用了,所以她一直舍不得收回刀鞘。
看来上次违抗命令,自己太轻易放过他了,以至于他一而再地阳奉阴违。
赵相如暗下决心,这次待剧辛回来,定要好好惩治,绝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