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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婚礼

早上太阳刚出来,所有人都在忙碌。孤儿院的孩子们在教堂后院采集着带着露珠的茉莉花,制作成一个一个花环,大家把教堂布置得格外美丽。教堂里点燃了无数支巨大的蜡烛。

婚礼仪式开始了,约翰神父满腮的胡须,表情极为慈祥,尤其是脖子上垂挂着的那枚金十字架,和身上那件质地很好崭新的神父衣袍,更给这场婚礼增添了庄严。

孤儿院所有的孩子头上都带着茉莉花环,教堂里到处都是茉莉花。婚礼进行曲在教堂中飘荡。

穿着一身白色婚纱的刘贤婷,她长长的睫毛就像蒲扇,掩盖在美丽迷人的眼眸上,头上和手腕上戴着美丽洁白的茉莉花环。在白色婚纱的映衬下,是那样纯美,脸上全是幸福。周翰祥穿着新西服,帅气而英俊,阳光从窗户投射进来,照在他身上,散发出爱的光芒。

待圣歌刚一结束,约翰神父便神情肃穆地眯上眼睛,开始了天主教所例行的仪式。

约翰神父先用他那缓慢而略带磁性的声音问周翰祥:“周翰祥先生,你确信这个婚姻是上帝所赐予,愿意承认接纳刘贤婷小姐为你的妻子吗?”

“我愿意。”周翰祥高兴而激动地郎朗答道。

神父转向刘贤婷:“刘贤婷小姐,你确信这个婚姻是上帝所赐予,愿意嫁给周翰祥先生,让他做你的丈夫吗?”刘贤婷这时眼里忽地涌满了泪水,她嘴唇抖动着,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我愿意“这三个字是怎么说出来的,也不知道神父听清楚没有。但她知道,站在身边的周翰祥是听清楚了。周翰祥才能体会到她此刻的心情。

当神父说到:“交换信物”时候,刘贤婷强忍着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它滴答滴答地落在了周翰祥的袖子上。周翰祥举着戒指的手却抖动着,半天都套不到刘贤婷的手指上,刘贤婷感到,周翰祥此时一定是感触万千。抚今忆昔,怎不让这位历经磨难的年轻人激动万千,感慨良多。

自从十四岁离开父母到成都求学,认识了善良单纯的云烟,纯真柔美的刘贤婷,痴情怀愁的冯婉玉,三个女孩都为了自己承受了生命的苦痛,都在自己的生命里留下了深深的、无法抹去的辙痕。

身穿红色旗袍的云烟,和身穿中山装的胡成林也同时在神父的祝福下,交换了戒指,结成了夫妻。

婚礼结束了,两队新人走出了教堂。教堂里光线不是很亮,阳光使人感到晕眩,刘贤婷情不自禁将身体依靠在周翰祥的身上,周翰祥就势拉着刘贤婷的手,享受着这终于到来的幸福。

教堂的钟声在他们的身后飘过,既像是祝福,又像是在唤起他们对过去的回忆。想到身边这位女子,为了自己所失去的一切,周翰祥他就内疚,他将刘贤婷紧紧地搂在怀里。“贤婷,今天是我最幸福的一天。”刘贤婷仿佛有什么特殊感应似的,她从周翰祥的神情和动作中,立刻猜出了周翰祥的心意。“嗯,最幸福的日子,我们最幸福的日子。”

一旁的云烟和胡成林也紧紧的拉着手,目视着对方。阳光下的自己心仿佛已经在天上飞翔.......

窗外的月色更外明亮,院子的茉莉花在夜色下悄然绽放,那幽兰之气让人沉醉,一直弥散到天际.....新婚之夜的爱人们,尽情体会着这世间本该属于他们的幸福与欢畅。

今夜的成都显得更外的安静而祥和,连传来的阵阵蛙声和虫鸣都显得是那样的悦耳动听!

第三天,周家上上下下忙碌着披红挂绿,杀鸡宰鹅,周翰祥和刘贤婷的婚礼也在金堂老家如期举行。随着主持人的“一拜天地,二拜......”两个人鞠躬行礼,被浓浓的亲情包裹着,围绕着........

时间就像酒,迷醉着相爱的人,他们沉醉其中,感受着自己的感受。

早上,云烟忙着端碗拿筷子招呼大家吃晚饭,刘贤婷却觉得一阵胃难受,呕吐起来:“你怎么了?”翰祥急忙过去。已经生育过的云烟,此时也身孕一个月了。她走过去安慰刘贤婷,在她耳边低语,刘贤婷顿时脸红脖子粗,周翰祥呆呆的看着她俩。“翰祥哥,你要做爹了!”“做爹?我真的要做爹了?”周翰祥高兴得手舞足蹈。

吃过早饭,周翰祥和刘贤婷去医院,云烟和成林去米行,四个人一起出了门。

在医院门口,遇到了孔云庆,他昨天才回到成都。因为昨天送来了不少伤员,陆续都安排进了病房,今天需要帮着照顾和换药之类的事情。病房里都很忙碌。

一阵警报声突然响起,所有的人都紧张起来。“快,空袭警报,赶快到防空洞。”病房里顿时一片混乱。

周翰祥和刘贤婷都顾不上自己而是去帮助那些伤员。

周翰祥二话不说,一把拉过躺在床上的伤员,背起就往跑。“贤婷,你照顾好自己。”“你不管我,我会照顾好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声音,刘贤婷去扶躺在床上的头部和眼部受伤的一个人。走廊里全是人,每个人都争先恐后的往楼下跑。周翰祥动作很快,把人一直背到后院的防空洞又立刻返回。由于人太多,刘贤婷下了楼,又返回去扶伤员。这个时候飞机扔的炸弹,在医院的旁边一座房子开了花。砖木结构的楼房很快就燃了起来。周翰祥顾不了太多,在嘶喊声中找到了刘贤婷,拉着她冲向楼梯,却被大火扑回。火势迅速蔓延开来,整栋大楼像一块燃烧的木炭,每一个空间都炙热像个烙铁。两个人只好退回一个还没有被燃着的病房里,但肆虐的大火越来越猛,房间里的空气也越来越热。

“跳楼。”周翰祥说。

这是三楼。他们把床单和被单迅速撕成长条,结成绳子。周翰祥估计了一下长度,又摇了摇头,他脱下了外套。“时间不够了。”周翰祥爬上窗户把绳子栓在窗框上,狠狠地拽了一下。“你先滑下去。刘贤婷拼命摇头。

“没事,你抓紧绳子,慢慢地往下滑,你没问题。我先下去,我马上。”就在此时,突然听到一阵呼救声,刘贤婷一看是两个相互搀扶的伤员,一个只有一条腿,另一个只有一只手跑了进来。“快,马上从这里下去。”

“翰祥,让两个伤员先下去。周翰祥只好把绳子末端系在那个断了腿的伤员身上,把他抱上窗台,伤员一点点的往下滑,体力也在透支,终于一寸寸下降,到了地面。由于第二个伤员只有一只手,几乎完全靠周翰祥和刘贤婷靠臂力把他放下去,此时火焰几乎已经燃到了房子里。而且不时有燃烧倒塌的声音。

伤员像个壁虎一样,沿着墙壁一点点往下,两个人的手被绳子的重力勒得钻心的疼。屋子已经火光冲天,就在伤员到地面的后,周翰祥最快的速度收起绳子。他把刘贤婷抱上窗台,准备把绳子系在她身上,可刘贤婷说什么都不愿意。“没时间了,你快下去。”“不,我要和你在一起。”周翰祥情急之下,只好把衬衣脱下来,把自己系在绳子上,把刘贤婷和自己捆在一起。两个人好不容易爬上窗台,“千万不好朝下看”火焰已经烧到了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两个人就像表演杂技,而两个人的体重完全靠周翰祥的两只手抓着绳子,刘贤婷紧紧的搂着周翰祥的脖子,让周翰祥几乎窒息,他面部表情痛苦狰狞,两个人好不容易到一楼地面时候松了一口气。

解开了衬衣的袖子,两个人人的身体分开了。这时,几根燃烧着的木头带着熊熊火焰疾速坠下,就在这一瞬间,刘贤婷下意识地抬了一下头,她顾不得想,一把推开了周翰祥。“贤婷!”周翰祥撕心裂肺的惊呼着从地上爬起来。完全看不到刘贤婷的人影,只看见一堆燃烧后垮塌发黑的废墟。“贤婷!贤婷!”除了心痛就是流血。衣服,刘贤婷的衣服,周翰祥像发了疯似的,用手在废墟中寻找着自己的爱人。“来人,快来人呀,救命!”周翰祥嘶哑而咆哮的声音引来了好些人来帮忙。

所有人七手八脚好一阵才把倒下来的东西从刘贤婷身上挪开,废墟下的刘贤婷衣服完全被灰尘以及建筑物上烧过的黑色混在一起,全是污渍,面部朝下,手上伤痕累累,背部的衣服上,下身完全被血浸湿了。满脸黑污的周翰祥不顾一切把她抱在怀里,血泊里刘贤婷脸也是黑的,听到周翰祥的声音,眼睛艰难的睁开,微弱喊了一声:“翰祥,我们的孩子。”就昏了过去。

周翰祥抱起刘贤婷,什么火,什么血,此时完全没有了感觉,拼命地抱住那个属于自己生命中的人。满手的血,浑身都是黑色的尘土。一路狂呼:“医生,医生在哪里?”

由于当天火灾,医院里的很多东西都被毁了,医生只好临时在户外手术室给刘贤婷最快做了手术。

这二次握着病床上她的手。

手缠着纱布,上边满是血水的斑点。只有五根手指显露出来,干瘦而无力。可是,他还是紧紧地握着。一个钟头又一个钟头,坐在她躺着的床边,看着她那张消瘦的脸。

他握着刘贤婷的手。一个钟头,又一个钟头,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沉睡的脸,听见她的呼吸声。突然,他感到那手在自己手心里动了一下,便放松了它。那手立即像渴望自由的鸟,轻轻地转动一下,几根手指反拉住他的手。

“要喝水吗?”他贴近她的脸低声地问。

她不回答,只是无力地拉着他的手。一切都明白了他全力紧握那苍白无力的手,她实在没力量,从那手上他感到生命准备从这个肉体上撤离的速度。但不过凭着对对方的了解,他随着她的手的意愿,追寻着手指细微的方向,轻轻地向她身体移动着。一直到胸前还不停,他明白了,连同自己的手,一齐放在她的唇边。那手指不动了,只有嘴唇在蠕动。有一滴泪从她的脸颊上滚落下来。

而此时,也不知是为什么,许多记忆一下子涌上她的心头。这只手,第一次拥抱自己,第一次牵在一起,第一次在荷塘边的亲吻。翰祥,一个和她认识了很多年的男孩,走过了一年又一年。此时,过去就像黑白电影一样掠过,突然闪现在刘贤婷的脑海。她拼命的想发出声音,想告诉翰祥,而喉咙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睛里的泪水倾泻而出。

那种眼神,是一种渴望和喜悦。“贤婷,你怎么了,想说什么?”周翰祥突然觉得刘贤婷的意识清醒了很多,她努力地把手放在唇边,而把头拼命地往他那里靠。周翰祥立刻起身,把刘贤婷抱在怀里。她露出了微笑。而这手彼此也有了更多的语言:关切、思念、安慰......

这个晚上,周翰祥都一直守在病床前,一刻也不离开。刘贤婷的手一直都握在他手里,“贤婷,记得你我认识的那天,你站在阳光下,穿着白色的衣裙。”这时却发现刘贤婷不停的眨着眼睛手。“你想说什么?”刘贤婷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一个清楚的声音,周翰祥只好拿出笔和纸,刘贤婷很吃力写了一个字“忆”“贤婷,你记起了过去?你想起来了?”刘贤婷艰难的点了一下头。

周翰祥做梦也没想到,此时命悬一线的爱人却有了记忆,他欣喜而难过。周翰祥心里万般疼痛:“她恢复了记忆,却是在这个时候。”他开始讲两个人的所有,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语调,如清澈的泉流,茉莉花在清纯的月光下潺潺流过她的心田,所有的点点滴滴,刘贤婷眼里闪动着莹莹如雪的光芒,如夜空星光,手指不停地在他手里动着。可她无法动弹。她只能用眼神,传递自己的内心。周翰祥把他抚摸着她的脸:“贤婷知道吗?从认识你的那天起,就注定今生你我无法分开。无论经历再多的苦难。现在我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

刘贤婷听到这话,眼神里透露出幸福:“我何尝不是呢?翰祥。”无法言语的她,内心在向翰祥诉说。“今生来世都和你一起。”贤婷的眼泪一下就喷涌而出,她醉心的露出微笑。 她苍白的脸庞安静而安详,最后的眼泪顺着眼角流到他的手上。他没有落泪,他慢慢抓住她的手,轻轻的放在自己的唇边。他觉得从指尖到心,刘贤婷的生命奔跑了过来,融合在自己的身上。他相信自己不会孤单,明天,依然是两个生命和两个灵魂面对这个世界。

现在,这生命就要首先从她的一双手走到尽头了。曾经有过的日子,爱情,曾经有过的痛苦,欢乐,共同的幸福记忆,都将从这一双手首先离去了。他的手在她的唇边停留了一会,便感到不再动了,失去了温度。时间静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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