恽挚一直没提把温玉昕带回恽家的事,温玉昕觉得眼下被关在华丽但冷寂的别院,犹如从临淄那个破败的笼子,转而被关到了一个华丽的笼子里一般。她每日的所有期盼便是恽挚来陪她说说话,可是对恽挚来说这么轻而易举做到的事情,也常常由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而轻易不做。可是他总在夜幕降临以后才派人来说明这一天不会再来了,因此当一次又一次一整天的精心打扮都没有得到悦己者的品鉴后,她便凉了心肠,转而专心的在别院里做起了曲子。恽挚偶尔来看她,见她一门心思的做曲,还以为她在这别院的狭小空间里过得怡然自得,并没有受多少憋屈呢。
温玉昕只会一个人孤单的排解寂寞,却不知道恽挚的母亲尧夫人绝不会让她如愿嫁给恽挚。尧夫人特意从艾家众多年轻女子当中选了一个样貌年龄都极似她的女子来勾引恽挚,然后刻意当众问儿子,是否愿意立这女子为妃。恽挚虽然没把持住自己的身体,但是内心还是向着温玉昕的。因此他当场否定有这个打算,这让那名叫芸儿的艾家女孩心理落差非常大。芸儿当然不知道恽挚酒后对她说的那些贴心话,其实都是说给温玉昕听的。尧夫人见芸儿已经有了懊恼之意,故意提到恽挚金屋藏娇,在别院里另有一名女子,还让人速速把那女子请来。
温玉昕听说尧夫人请她去恽家,有些疑惑。艾芸儿见温玉昕与自己长相相差无几,一时大惊失色,感叹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而此时尧夫人对温玉昕格外和颜悦色,向恽氏族人正式介绍温玉昕的身份,还特地强调恽挚对温玉昕始终如一的初恋情怀。恽家族人见尧夫人如此描述,便一致改口夸赞温玉昕,认为她做王妃未为不可。这一切都让身在现场的芸儿难堪至极。就在恽挚和温玉昕欢心不已,都以为事情马上就可以达到想要的结果时,尧夫人突然放话说艾芸儿和温玉昕谁先生下王子便可以做恽挚的侧妃。温玉昕疑惑不解,尧夫人马上就专门解释了,那芸儿早已与恽挚云雨多次,看样子好像是占了先机呢。
温玉昕如遇晴天霹雳,恽挚则不敢抬头看她,悔不当初。艾芸儿觉得被当众揭露未婚失身的事情实在耻辱,急忙借故离去了。剩下的人只有尧夫人谈笑自如,众人皆各怀心思。
温玉昕简直不知道再如何与恽挚说话。她连别人用过的杯子都觉得脏,更何况是那种事情。可是尧夫人好似觉得恽挚要了艾芸儿这么一个女子不算多大的事,顺便又提到说,恽挚其实早在一年前便按照家族的习俗,和她身边一个侍女有染。至于儿子还有没有其他女人,她可说不清楚。
温玉昕闷闷不乐的坐在一边,小心翼翼的随着恽家人齐声奉承尧夫人。没多久就有几个恽家的女孩子来同她说话,这几个女孩看起来倒是挺热情的,一再夸奖温玉昕生的外美内秀,那艾芸儿不过是东施效颦,空长了一副好皮囊。温玉昕不懂人心险恶,也顺着她们的话拿艾芸儿打趣,她哪里知道这几个女孩素日都是爱嚼舌头的,只不过一会功夫就把她的话传给了艾芸儿。那艾芸儿在众人面前受了这等侮辱已然有一肚子火气,再被温玉昕顺口一挖苦,更是怒气冲天,发誓要让温玉昕好看。
温玉昕在恽家住下了,尧夫人给她指派了两个丫头,一个叫陈萌,一个叫卓紫园。这两人得了尧夫人的命令,成天以折损温玉昕为乐。温玉昕唯一可以自豪的那身漂亮的衣裳,就是施承桓在彭城送给她的那件,她们一会一个“江南人哪懂得什么富贵荣华,只会在小花小草上做些哗众取宠的文章。”一会又说“京城里只有下等人才会穿这种小家子气的衣服,还不如恽家府上的侍女穿的大气。”再来便是“恽家连丫头们穿的衣服都是真丝质地的,夫人们都穿得端庄雍容,一样的审美才配做一家人。”
温玉昕明白她们实际是在暗示她配不上恽挚,她深感屈辱,却无处发泄。她越发不喜欢在恽家的生活,越发不想留在京城里。她好想和恽挚单独在一起无忧无虑的玩耍,哪怕被关在临淄的家里也比这好啊。
恽挚来找她说话,才不过三两句,她就以为恽挚也嫌弃她寒酸,忍不住大哭起来。恽挚被她闹的莫名其妙,那两个丫头趁机在一边说是温玉昕想家人了。恽挚便问温玉昕是否有亲人在京城,得知她三姨在,便命人请来陪她说话。
三姨迫于恽王的命令,百般无奈的来了,等温玉昕支开两个丫头,还没开头诉苦,三姨反而先倒起了苦水:“哎呦我的好外甥女啊!你这不是害我嘛!你可不知道,如今京城内外都在看你的笑话,说你啊是妖女!专会勾引男人!我这避嫌还来不及呢,你怎么叫我来了!你以后可不要跟别人提到你是我的外甥女,我们就相当于没亲戚关系!你妈妈反正也没给我什么好处,我可不想被你连累了!我还有两个女儿以后要嫁人呢!如果别人知道她们有你这样的表姐,一定会老死闺阁的!还有那个艾芸儿,你可不知道,她算是你的远房表妹啊!你怎么能跟她闹起别扭呢,她家在这京城里可是很有人缘的!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温玉昕没想到外面竟然是这样看待她的,更想不到她的三姨对她的境遇漠不关心,只求能同无干人等一样袖手旁观,一腔苦水硬生生又咽了回去。这样的日子过得越发抑郁了,她连安静作曲的心情都没有了。她要一天三次去侍奉尧夫人,尧夫人那里有多个侍女轮番教育她如何做个好儿媳,让她一个人做两三个人做的事情。有时她刚刚得到命令可以回去休息,前脚还没踏出屋门,后面又有了新的活。只要恽挚不在家,她就有永远做不完的活,还有挨不完的骂。
虽然成日被人瞧不起,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楚,但她不敢告诉恽挚。因为陈萌吓唬她说尧夫人在这院中到处都是耳目眼线,卓紫园干脆挑明了说谁要是胡乱在恽王面前嚼舌根就把谁舌头割掉。这两个丫头把坏事做绝了,她们故意偷听温玉昕和恽挚的一次对话,然后把他们的谈话内容反过来说给温玉昕听,让温玉昕以为在这恽家大院里果真藏不了一丝隐秘。卓紫园吓唬温玉昕说尧夫人已经对她不满意了,要她千万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于是她和恽挚在一起时连说话都变得慎之又慎,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又被尧夫人责怪。恽挚以为她变懂事了,随口夸奖她越来越像大家闺秀了。温玉昕心想自己明明就是大家闺秀,莫非恽挚一直认为她不配如此称呼?她精神整日高度紧张,心情又抑郁至极,很快就病倒了。
她这一病可惹恼了恽挚。因为她在病重糊里糊涂的情况下把在恽家所受的委屈统统道出,恽挚在一旁听的真真切切,立即就打发了陈萌和卓紫园两个丫头,派人去自己身边挑了两个老实的丫头们。又对母亲和周边人等发了一大通脾气,迫使尧夫人答应以后再不勉强温玉昕做任何事情。
等温玉昕稍有起色,他就向温玉昕保证,绝不会再让别人欺负她。而温玉昕所有心结的最根本在于那个叫艾芸儿的。她想到既然其他的话都已经说了,干脆诸事都说个明白。恽挚向她保证今后再不去见那艾芸儿,绝不会让她怀孕,只要温玉昕生下王子,一定册立她为恽王妃,即使只能做侧妃,他也必定永不册立王妃。
恽挚的话让温玉昕稍感安慰,再加上新来的丫头很贴心的在身旁陪伴,便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可是尧夫人如何能让她过的称心如意,很快尧夫人便安排恽挚带着温玉昕和艾芸儿三人一起去游玩。恽挚本不想带艾芸儿,可那艾芸儿在他面前苦苦哀求,他实在是无法,只好一同带上。
一路上恽挚同温玉昕有说有笑,提起当年在瑞华同窗的有趣事,都喜笑颜开。那艾芸儿在一旁一句也插不上,完全被恽挚冷落,只能干生闷气。
到了游玩的地方,恽挚扶着温玉昕下车,也不管艾芸儿如何。温玉昕虽然心里有点同情艾芸儿,可是一想到这个女人要同自己争恽挚,便默许了恽挚对艾芸儿的冷淡。
晚上恽挚和温玉昕在一起喝酒赏月,那天上的明月好似害羞一般,总是若隐若现于缥缈的白云中。恽挚把温玉昕搂在怀里吻她,可是温玉昕觉得别扭的很,她一点也不喜欢恽挚抱着她的感觉,更不喜欢他微微带着酒气的轻吻,这种没有力度的吻只会让她同施承桓那晚霸道的深吻做对比。她骗不了自己的内心,虽然当时施承桓的吻把她吓的够呛,可是此时此刻她想要的却是那样的吻。她在感情方面一直很被动,一如她在生活中的被动。她已经习惯被人安排,就算是有不满意的地方,也能凑凑合合的将就。所以虽然恽挚的吻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心灵上的震撼,她还是非常顺从的配合着。
恽挚带来了暖情酒,两人刚喝完了酒,恽挚就迫不及待的开始脱衣服。这时温玉昕才发现月信来了,她的日子一直都不准,谈不上什么周期规律可循,所以根本想不到会这么巧发生这样的事情。恽挚感到很扫兴,便让温玉昕先去休息了,自己在月下继续喝闷酒。
这边艾芸儿见温玉昕走了,以为恽挚和温玉昕闹了别扭,于是假装好心上前安慰。恽挚在暖情酒的推动下又一次与艾芸儿纠缠在一起,直到天昏地暗。艾芸儿尝过鸾颠凤倒的滋味,这些日子被冷落,身心都很不是滋味。更兼尧夫人立妃的约定在前,势必要抢在前头生个王子。这一晚她明白了,只有温玉昕不在的时候她才有机会,所以她心里生出恶毒的念头,要置温玉昕于死地。于是她回到恽王府以后,稍加暗示便上了尧夫人的船,从此甘心服从尧夫人的命令,唯一的要求便是要整死温玉昕。
事情的进展完全符合尧夫人的预料,她当然料不到温玉昕会来月信,但是她成功让艾芸儿做了自己的帮凶,将来一旦温玉昕有事,也就有了一个最为合适的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