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昕只顾一路欢快的小跑,没注意左府门口有块不太明显的石阶,一下绊倒。要不是施承桓一把拉住她,恐怕要摔出个大花脸。一对小兔子不幸跟着篮子一起摔出去了,把她心疼的要命。
左府门口的家丁见是施承桓来了,上前帮忙提着篮子。
温玉昕见小兔子摔的不太精神,不禁懊恼说:“真是太糟糕了,它们不会有事吧?”
那家丁说:“夫人放心,小动物能耐着呢。从前我养过一只小牙狗,还不到一个月,从床上摔下去都没事。”那家丁把小兔子接过去说,“小兔子我先保管着。我们家老爷夫人都等着二位呢。”
施承桓拉着恋恋不舍的温玉昕进去了。
左大人坐在他的书桌前,左手敲着桌子,右手拿笔在纸上写着。左夫人见施承桓来了,连忙招待说:“施大人可来了。我家老爷这会思路不开,有几处总是不通的地方,麻烦您帮忙一起琢磨琢磨。”
“什么呀?”温玉昕好奇问。
“左大人正在做一首新曲子。”施承桓笑说,“我先陪左大人研究一会。你和左老夫人左夫人聊聊天好吗?”
温玉昕想那左夫人样貌和善,说话也是很客气,于是点头同意了。她朝左夫人走了几步,回头见施承桓已经在左大人身边落座,正朝她微笑,她回报以放心的微笑。
左夫人见她换了新衣,头发却还是原来那简单的梳法,便拉着她去梳头。她唤来丫头说:“快给这位夫人好好梳理一下头发。我去厨房看看菜饭准备的如何。”
“好。”温玉昕感激道。她向来不太会打理她的头发,所以只能任由头发乱七八糟的扎起来。
那丫头把她的辫子挨个取开,问:“夫人已经成亲,为什么还梳着姑娘的发式?”
“其实我不会梳啊。”她心想总不能说是假结婚吧。
那丫头笑了,说:“那我教夫人一个好看又好梳的发式,我们家夫人就经常自己梳的。”
“太好了。”
那丫头用梳子把她的头发分成好几股,左右各蓬松的一扎,再全盘在后面,果然比温玉昕自己胡乱扎的好看多了。
温玉昕觉得这丫头手巧,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我叫云芝。”
温玉昕听她名字和恽挚名字倒有些相近,不禁想到上次见恽挚的时候他那一头精心梳理的头发。她想到若做了恽王妃,必定不能如现在这般随意摆弄头发,必须要日日时时整装待发。
吃饭时间到了。左老夫人见温玉昕换了合身新装好像换了一个人,由衷赞道:“可真是个美人儿。快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温玉昕把礼物送上,老夫人很高兴,让人去送给侄小姐。她对温玉昕说:“你看着倒是很显小。侄小姐比你还年幼三岁,倒仿佛比你还年长几岁。不过她心眼大,越发不爱出来见客了。”
“侄小姐是左大人的侄女吗?”温玉昕好奇问。
“是左大人过去一位好友的女儿。可惜她父母去的早,就跟着我们住了。”老夫人拍拍温玉昕的小手,“我儿子宅心仁厚,对这个丫头那是当成亲闺女一样关爱,吃穿用度样样都是顶好的。”
“左大人真是好人。”温玉昕感叹道,“别人家的孩子都愿意照顾。”
“这有什么。”老夫人笑笑说,“我儿子还收养过三个孤儿呢。要不是为了抚养那几个孩子,直等他们去上学的年龄,怎么会到如今才有我的亲孙子呢。我儿与儿媳是青梅竹马,他二人年龄差不多大,我儿十七岁就成了亲。”
“哇!”温玉昕羡慕道,她回想自己的童年,在姥姥身边的那些年,身边就没有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陪伴,“真的有青梅竹马终成眷属的!要是我像夫人一样也有青梅竹马该多好。”
老夫人得意说:“这可不是寻常人都有的好运气。左家和我儿媳的母家都是书香门第,两位老爷又是世交。他们俩从小就一块在我眼皮底下捣乱,要是谁做了恶呀,我就一锅端了!后来我儿考取功名,一朝中了探花,做了中极殿大学士,光宗耀祖啊!”
左夫人坐在一旁一边听一边笑。
温玉昕不由对左夫人说:“左大人才学那么高,真的太羡慕你了。”
“你的夫君气宇不凡多才多艺,将来必是成大器的,拜将封侯都说不定。你还要羡慕我?到时候该我羡慕你了!”左夫人笑说。
“左大人难道不打算再回京了吗?就一直在这里做县令?”
“人各有志,出处异趣。我嫁了他,只要他愿意,赴汤蹈火我都陪着。”左夫人说的淡定自若。
温玉昕心里不禁更加佩服了。她觉得左大人和左夫人真是一对良配。她虽然对恽挚存有期望,可毕竟只是在瑞华有过短短一年多的交往,比不上他们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这是她永远都不能有的。她感觉随着与恽挚分开的时间越长,和他交往的时间越少,曾经那些无忧无虑的梦想也就越来越缥缈无望了。左夫人陪在左大人身边,时时都能知道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时时都能帮衬他。就如此刻,左夫人知道左大人想谱曲,她不精通音律,就让施承桓来帮助左大人完成这个心愿。而恽挚远在京城,他的一切想法和需要,她都不能得知,她能给他的十分有限。想到这里她叹口气。
左夫人听她无端叹气,笑问:“怎么好端端的叹气了呢?”
温玉昕发现自己失态了,连忙挽救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觉得,我永远都不可能像你这么对左大人一样。你这么贤惠,体贴左大人的志趣,不是一般的女子所能为的。”
左夫人听她夸的方式很真诚,便说:“你现在刚刚成亲,还没有体会过经年累月的婚姻生活。只要你真心待他,凡是以他为重,他的一切就是你的一切,没有什么风雨是不能抵挡的。”
温玉昕听出她的话里的“他”指的是施承桓。她不能解释,只好默认了。
施承桓和左大人忙到不能理会其他,连饭都顾不上吃。一会来了一个下人,在左大人耳边说了一句话,左大人表情顿时严肃了。他放下手边的乐器,对正在闭眼推敲的施承桓说了句话便出去了。
施承桓走过来,对老夫人和左夫人说:“叨扰这半天,我们也该回去了。”
左夫人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章大人来了。恐怕今晚左大人有事情要忙了。”
左夫人点点头,遗憾道:“可惜你还没有吃饭呢。今晚我亲手做了几道菜。”
“来日方长,过几天我专门来品尝夫人的手艺。”
左夫人笑说:“好吧。外面天黑,你们慢走。我还要去照顾儿子,不能送你们了。”
下人把小兔子送来,施承桓提着兔子走在前,温玉昕跟在后。两人刚走到门边,只见一大队兵士跑进来。温玉昕还没反应过来,施承桓一把抱住她站到一边。
那一队兵士迅速分列两队立在路两边。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慢吞吞走进来,左大人跟随其后,再后面是一张年轻油滑的脸。
施承桓向章大人问好,章大人“嗯”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章玉坛一眼看到施承桓身边的温玉昕,咧嘴笑了,说:“原来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小媳妇啊!”
章大人咳嗽一声,章玉坛嘟囔着说:“我就打个招呼。”
三人进了屋。施承桓连忙拉着温玉昕一起出去。
温玉昕觉得奇怪问:“章大人是你的顶头上司,你怎么不和多他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
“多说说话,说不定就能升官呢。”
施承桓笑了,说:“章大人虽然是我的顶头上司,但是他并不决定我的官位高低。换言之,讨好他可能有其他的好处,但绝没有升官的可能。”
“我又没说让你讨好他。”
他们一边走一边留意路上的车辆。很不幸没有遇到一辆回军营的车。
走着走着,温玉昕觉得浑身乏力,越走越慢了。
他发现她不对劲,问:“你怎么了?”
“我觉得好像没有力气了。我好像不行了。”她刚说完便晕倒了。
他抱着她,看到不远处是万事通的家,便大步朝那走去。
万事通衣着整洁,正坐着喝茶。听见施承桓开门进来的声音,说:“把她放床上。”
施承桓把她放好,问:“你知道是我?”
万事通理理衣服,说:“我早就告诉你了,我是万事通。我就知道你马上会来。你看,我连衣服都换好了。”
施承桓问:“那你帮我看看,她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万事通给温玉昕把了一会右手脉,又把了一会左手脉,看看她的眼睑和口鼻,问:“这姑娘好奇怪啊。”
“怎么讲?”
“她中毒了。”万事通又把着右手脉,“得有四个月之久了。”
“四个月?”施承桓诧异。
“这位姑娘身体一直很弱,应该是在四个月之前生了一场大病,命悬一线。当时大夫为了吊她的精神,给她开了一副足量的补药。寻常补药的效果必定不会太快,所以那大夫在其中加了很微量的毒。她平日看起来格外精神,气色红润,都是中毒的迹象。这是庸医所为,为的是显得医术高超。不过这大夫也太没职业道德了,这种微毒的补药一般都是开给将死之人的,为的是让那将死之人能活的久一点。”万事通说,“你现在有三个选择。”
“请讲。”
“第一,继续让这姑娘服用这种药。这样她看起来和平素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日积月累,终有一日她会死于毒发。而且,就算她勉强能活个一年半载的,就她这身体也不可能生育。”万事通斜眼看着施承桓,知道他不会选择这条路。“第二,我给她开一副药。这药效比较慢,起初三天,她可能都无法起床。十天内生活不能自理。三个月内她都不能精神充沛。但是一年后,她就能如常人一般,不必再服药。届时你就可以娶她了。”
施承桓摇头说:“我不会娶她的。”
“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我说你会娶,你就会娶。”
“那第三个选择呢?”
“什么都不做,让她死。”万事通故意道,“只要什么都不做,今晚她就会死。”
“什么?”施承桓着急了,“怎么才能救她?”
“施大人,未来的施大将军,你知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你的劫数,她会不止一次的害你。倘若今天她死了,你少的不是一点麻烦,而是一大堆麻烦!”万事通站起来,“我这是为你好才这么说。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会救她。所谓命运不可改也。我现在就给你写药方,你马上就按方抓药去。”
施承桓接过药方问:“你倒是很有把握,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按第二种选择做?”
“她不活着,你怎么娶她,怎么被她害的倒霉连连啊?”万事通嘲笑道,“你要是不倒霉,怎么会相信我算无遗算?”
施承桓笑了,摇摇头,说:“你就是说我有个倒霉的命呗!”
万事通不理他,挥手让他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