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承桓准备行动了。他耐心的等待着机会,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终于,他抓住恽王妃私会情人的机会佯装走错路,带领着一队巡逻兵闯进花园,近距离目睹了王妃的丑态。王妃惊惧之下早产下一名男婴,虽然身体有恙,却还活着。于是为了一鼓作气达到目的,施承桓让恽挚去安抚王妃。果然恽挚和王妃两人单独交流后没多久,王妃便自尽了。
事情办的干脆利索,王妃死后被追称为菁王妃。尧夫人知道或者不知道内情都已经不重要了,反正王妃是自己死的,谁也赖不上。恽挚大喜过望,立即按照之前的约定着手准备接温玉昕入京。他到母亲跟前义愤填膺的指责了王妃偷情的事实,母亲无话可说。于是他志得意满,要求母亲承诺不再给他选妃,母亲迫于理亏答应让他自己选下一任王妃。他认为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却低估了母亲的洞察能力。
尧夫人非常明白这件事一定有她宝贝儿子参与的份,但是如果要找个人来发泄不满,那就只能追究到施承桓。于是她以护卫守卫不得力,惊扰王妃,危害小王子为名,迁怒当天所有执勤的人。其他人都平调出京,品阶不变。唯有施承桓真正是被贬出京城,到彭城做了从九品额外外委。
施承桓自由了,尧夫人已经把他撵到这么远的地方,他又没带着温玉昕,连跟踪的必要都没有了。
恽挚派来的信差通知温玉昕可以着手准备,不久便可以入京。恽挚高兴过了头,顺便还告诉她,施承桓因为被尧夫人猜疑被贬到彭城的事情。
温玉昕猜到菁王妃的死一定和施承桓有关,她想到他那时决然的说娶她是为了做官,如今做了从九品的武官,不比做衙役好到哪里去。她心地纯良,不愿意亏欠别人。施承桓为了她被贬官,她便希望能做点什么弥补他。
有一天她午睡的时候没有睡沉,依稀听到母亲的两个下人在屋外聊天,说到雪家每年都在临安举行比武选官的事情。她连忙爬起来想听个明白,不料那两人很快便又说起了别的。她心里焦急,顾不得什么,披上衣服跑出去向他们问个究竟。
这两人素日都不曾见她什么好脸色,在她这当差又没有油水,因而对她的问话也不过支吾作答。她得到的消息有限,便在心里留意了这件事,别的什么事都再不能让她分心。很快,她便从经常来送菜饭的几个下人那里得到了更确切的消息。她心里有了主意,决定要冒险溜出去找施承桓。
她把她的计划告诉了温嫣嫣和赵淑颖。温嫣嫣非常害怕,因为艾夫人特别叮嘱过她们,如果小姐跑出去玩了,就饿她们三天!赵淑颖对此反应平淡,不过她建议温玉昕等到中午值班的那个人犯困了再溜走,她还把自己攒下来的钱都给了温玉昕,告诉她可以去济州转车。
温玉昕此刻方觉患难见真情,再三谢过赵淑颖,她溜出了临淄。
这一路都还算顺利。出了临淄城她就赶上了去济州的车,在济州等了两个时辰又坐上去彭城的车。路上身边都是昏昏欲睡的赶路者,谁也没兴趣多看她一眼。
天刚亮她便来到彭城。这里比临淄大了不少,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她在车站询问施承桓的住处,却无人知道。问军属区在哪,回答没这个地方。问军营在哪,回答有甲乙丙丁四个,不知道她要找哪个。
她只好雇车一个一个军营寻找,可是没有一个人认识施承桓。
暮色降临,她又累又饿,不禁有些后悔只顾着打听临安选武官的事情,却没有弄清楚施承桓到底在哪里。身上的钱本来就不多,折腾一天也没剩下多少,连住处都成了问题。她在繁华的街市一角找个地方坐下,肚子饿的咕咕叫,她舍不得把钱花在吃东西上,只好干坐着。
过了不久街市上来了一队巡逻兵。她盯着他们看,想看看施承桓是不是在其中,巡逻兵头注意到她。过了一会这一队巡逻兵又打这条路走过,她又盯着他们看。这兵头是个细心的,便过来问她做什么的。
她本想实话实说,可又觉得承认找不到施承桓太丢人,于是答道:“我在等人。”
可巧这彭城最近在查皮包生意,许多经营此门路的人都偷偷改头换面。温玉昕穿着特别土气的衣服,打扮又不多么入时,在这繁华的街道上就显得尤为显眼。兵头上下打量她半天,认为她有问题,非要拉她去衙门查查。
温玉昕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带她去衙门,她自认无辜,于是坚决不配合。她与巡逻队抓捕挣脱再抓捕的戏码上演了好几回,兵头终于彻底把她制服,用麻绳捆起来,嘴里塞了一块破抹布,几个人便把她抬去衙门了。
衙门里灯火通明,县令大人还在办公。最近有流匪窜动,少不了借用兵营的兵力做全城的巡防。此时正是夜班巡防上班点查人数的时候,县衙里人头攒动,人人见到被捆的像粽子一样的温玉昕都嘿嘿嘲笑。温玉昕有话说不出,委屈的眼泪都出来了。
那兵头正当下班时,心想巡防一天好不容易抓了一个有问题的女的回来,总好过什么都没发现。说不定这个女的果真有问题,那么就可以得到县令大人一份嘉奖。
兵头听到县令大人在里面跟人说话,便在外面等着。他高兴的跟夜班的巡逻兵们炫耀他的收获,刻意夸大了温玉昕逃跑的能力和他个人为了抓住她瞬间爆发出的伟大能量。
温玉昕高昂着头,坚决不让眼泪流出来。她听着巡逻兵们的取笑声,决心不把他们看在眼里。推搡中,她被挤到紧贴窗户的地方,这时她听到里面有人说道:“……生病了所以西南的吊脚楼上缺一名哨兵,昨天章大人从盐库调走两名士兵,总共缺少十名。”那声音耳熟的很,温玉昕满怀希望的转头朝里面看。
窗户都贴了纸,从外面什么也看不到。
县令说:“等下你回兵营再调十个人来。我这就去章大人那里,现在一切要以章大人为重。”
“是。”施承桓答应完,便走出来。温玉昕想到现在自己的样子太可笑,赶紧转过身。
施承桓一出来外面的巡逻兵便立即停止了哄笑,规规矩矩的立正站好。他扫视了一圈,说:“今天仍分三支队伍,一支按昨天的路线巡查城墙外围和盐库粮库。一支去章大人府守卫。一支跟我在城内巡逻。”
“是!”下面的人齐声回答。
“出发!”施承桓大步走出去。立即有三分之一的人跟着走了。
温玉昕心想难怪找了一天兵营都没找到他,原来他被县令调来了。
那兵头见施承桓走了,该他显威风的时候了,于是忙不迭把温玉昕推进县令大人的屋里。
县令问:“这女的怎么回事啊?”
“回左大人,这女的在闹市上很奇怪,我跟她问话她就跑。我就把她抓来了。”
县令看了一眼温玉昕,说:“让她说话。”
旁边有人过来把抹布拿走。
温玉昕迫不及待的说:“大人,我不是坏人,我是施承桓的妻子!”
县令一愣,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温玉昕,说:“施承桓的妻子?你是说新来的额外外委施大人?”
“是啊。我从我母家来找他,我找了他一天了。”
“你既然是他的妻子,怎么会不知道他两个月前就到我这来了?真是奇怪!施大人恐怕二十好几了吧,你这么小,充其量有十四?还是十三?哈哈哈哈!”
温玉昕觉得被人小看了,一时头脑发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语无伦次道:“我已经十六了!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我真的是他的妻子!我有婚书,我父母是临淄的温家人。我怎么就不行了?哪里不对吗?”
“哈哈哈哈哈!”县令笑个不停,那兵头也跟着笑。“你才十六,就忙着嫁给施大人了。你不用着急分辨,我这就叫他回来看他怎么说。你把她带隔壁屋去,不要说话啊!”
温玉昕被兵头拉着去了隔壁。
没过一会,施承桓便匆匆回来了,问:“大人还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我母亲昨天不是见了你吗,她问起你是否有婚配。我说不知道。她想给你介绍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施承桓不知道县令在捉弄他,便说:“大人,此时恐怕不宜谈这些。巡防还有许多要紧事要做。”
“不急,你知道啊,老年人就这点乐趣。我要是不给她一个回复,怕明天也睡不安生。”县令故意拉长嗓音,“你要是不介意娶个小姑娘,就让我母亲帮你参谋个。”
施承桓觉得无趣,便说:“施某谢过左大人和老夫人好意。施某已经有婚配了。”
“哦?你已经娶妻?怎么从未见过?”
“施某是戴罪之身,应以为国效力为重,那些儿女私情施某不愿多想。”
县令忍不住想笑,说:“你妻子多大了?哪里人?”
施承桓听出他话外的笑意,答道:“内人今年十六,临淄温家人。”
县令一听与温玉昕所说毫无差池,便知温玉昕所说无假,于是说:“施大人最近太辛苦,今天不用亲自巡防了,我请你去我家做客,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一定要去。闫舒啊,你替施大人跑一趟吧。”
那兵头本来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躲在隔壁的,没想到无端的多了一份夜巡的差事。县令已经发话,他只好领命而去。
施承桓猜不透县令在搞什么鬼。他连日来忙东忙西,早已累的神经麻木了。县令让他去做客,他就去。县令让他一个时辰后到他府上,他便先回兵营,把需要的十个兵士调出来。
等他安排完这十个人,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来到县令的府邸。
县令不在家,由他的家人把施承桓领进一间单独的房间,为他备了一份酒菜。施承桓有些饥饿,坐下来毫不客气便吃。不一会有人推门进来,施承桓以为是下人,头也没抬。
温玉昕轻轻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狼吞虎咽,不知道如何开口。
施承桓发现前面的人不动,抬头一看,登时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