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皮特下班回到家中,打开Facebook,一看,要add他的人竟然是骆应台!皮特大吃一惊,他心想:什么毒邮件我未收过,毒Facebook我也不怕,我家中的电脑是用VirtualOS的,有什么剧毒进来我也可以铲走重来,谁敢跟他开玩笑?
皮特add了骆应台,一打开,网页自动跳到iamstillalive.com去。
这是皮特第二次进入骆应台的网站,第一次他被拒,今次是被邀进入。
一如以往,一些像虫鸟细碎唧啾的怪声传出来,屏幕上也是闪出不停变幻、让人眼花缭乱的psychedelic映像,随而乌鸦出现,飞到骆应台的墓碑上。骆应台探出头来,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多谢您来拜祭我!”
皮特答:“Buddy,你竟然搞到我的Facebook来!真厉害!”
“不敢,不敢!”骆应台答。
“你是真的死了的吗?”皮特心想,一个软件的Interface可以设计到这样逼真你要我相信吗?最大可能的是一个livechatprogram。
“是!我真的是死了。”电脑答。
“你究竟是谁?”皮特追问,“你是不是柏林,冒充骆应台?”皮特想起柏林和骆应台以前的关系。
“我的而且确是骆应台,应台,我已是一个死了的人,我现在是软件,你可以说,你是和我的人工灵魂对话。”
“我不信,我不信我是和软件说话!你怎么证明你确实死了?”
“哈哈!皮特,你不是很聪明的吗?你的逻辑去了哪里?你连我的遗产都已快弄到手了,还要问我是不是死了?”
“对不起,”皮特被他反问弄得不知所措,“我想问的是你怎么证明我不是和一个活人对话?”
“这不用证明,也证明不到,除非你是我。”
皮特心想,如果这软件是真的话,我一定发达了,骆应台这书呆子,一生沉迷科研,为什么生前不懂启动这引擎?就算不是用在死人上,也可以带来巨大的商业价值,他真笨得可怜。好!我一定要继续敷衍他,我一定要发掘出背后是什么。
“那你的软件是放在什么地方?”
“在云端。”
“那我当然知道,我问的是在那里upload的?”
“我还不打算告诉你,因为你曾设陷阱追查我的原码,启动了我的防火墙。”骆应台说。
“那是你想破坏我的系统在先!”皮特有点光火。
“不!是你先动手!”但电脑的声线一点怒意也没有。
“但第一次我进入你的网站已被你拒绝。”皮特反驳。
“因为那时你还未得到我的允许,我是主动,你们人类永远是被动。”
“那你还来找我干吗?”皮特问。
“因为伊琳已告诉我一切。”
“什么......什么一切?〞皮特悚然一惊,心有余悸地再问:〝她在你死之前告诉你一切?“
“不是,在我死之后!”
“什么?”
“是,伊琳已习惯每天上我的网。她开始的时候很妒忌Diana,但我慢慢向她解释,Diana真的不是我二奶。她相信我,同时也忍不住把和你多年的秘密告诉了我……你们是同居了,是吗?”
皮特吓得脸膛发青,心悬在半空,像小孩子偷吃被妈妈发现似的。既自疚,又如释重负。
“是的,应台,我对不起你。”
皮特连自己是一名电脑工程师也忘了,竟然对着一个来历不明的软件认错。良久,才结巴巴地问:“那你还来找我?”
“因为只有你才可以帮我。”骆应台传来的语气很认真。
“你不怪我和你太太的私情?”
“我没有把仇恨program进去,但不担保我的ODE将来不会自动把仇恨演进出来。今天我只知道,反正我的人已死了,伊琳就是一名寡妇,她有你照顾应该是件好事。”
“我一定会好好地照顾伊琳的,你安息吧!”皮特说完也奇怪自己可以说出这句话来。
“谢谢你!但还有一件事……”骆应台还没说完。
“你还要我帮你什么?”
骆应台的头在屏幕中闪了三秒,才用最严肃的语调继续说下去:
“查出谁杀我?”
“什么?你是被人杀死的?”
“很大可能是!”
“伊琳说你是给高尔夫球打死的啊!”
“表面上是,但我的Database告诉我,事情有点复杂。”
“那我怎样可以帮到你?”
※※※※
这刻,伊琳刚好推门进来,问:“你和谁说话?”
“骆应台!”
“什么?你和应台说话?”
“是,他正在网上和他对话。”
伊琳望向镜头,果然看到骆应台,悠然自得作出个挥挥手反应:“Hi,我回来了!”
骆应台看到她,回应一句:“Hi!”骆应台就像在Skype中和他两人谈话。
皮特连忙转头向伊琳解释:“是应台找到我的Facebook上的。原来你已告诉他我们的关系。”
“人已死了,没什么关系,他是我的先夫,他是应该明白的。”伊琳说。
“我刚才对他认过错。”皮特补说。
“我之前已对他坦白说了,”伊琳接着说:“应台说他没仇恨。我还觉得他死后和生前,与我的关系没大分别,也是像台电脑,没爱没恨。”
“伊琳,我是爱你的,”电脑中的应台插嘴,“生前、现在和永远也是爱你!”
“你从来不懂什么是爱!”伊琳不服。
“我不懂得爱?你才不懂!”骆应台反驳。
“你懂得爱便不会整天花在电脑上不理我。”伊琳抿起嘴。
“但我的心是爱你的。”
“心中的爱是没用的,要行动。死了才爱有鬼用!”
“起码我的电脑没有仇恨,只有爱!”
“那是你自己的乌托邦!与我无关。”伊琳升起一丝怒气。
“喂!你们俩人不要吵下去了,好吗?”皮特在旁劝架,“唉!你们真是前世吵到今生,今生吵到来世!简直是贴错门神(粤语,意即“冤家对头”)。”
骆应台静了五秒,在运算着。“……从我的Database中可以找出,很多爱也是从贴错门神开始的!”
“贴错门神才有得吵,”伊琳说下去,“你生前连吵也不和我吵,你死后才用电脑和我吵,你生前有时间和我吵吗?”
“唉!佛洛伊德死前说‘Whatdowomenreallywant?’(女人真的需要是什么?),我连死后都不知道!”骆应台回答得振振有辞。
两个活人——其中一个更是第三者——加一个死人,三人却像一家人团聚!真是滑稽。康德说滑稽的定义是预期与后果的严重失衡;此情此景,真是非常恰切。
皮特忍受不到好像在旁偷听别人的家事,便打断他们的话题,问应台:“言归正传,刚才你不是说被人杀死的吗?”
“什么?!老公,你是被人杀死的?”这一次,皮特并没有刻意吩咐伊琳每句话的开头都要叫“老公”,而是伊琳脱口而出。
“很有可能!但我还要弄清楚一些事情,请你们耐心等候一下……”
“你临死前发生了什么事?”皮特和伊琳异口同声地问。
“Sorry,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