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成一急促的声音自院外传来。
霍许一愣,抬眼看着匆匆进入院中的成一。
要说的话被打断,凌言淡淡的眨了眨眼,随后转身看着匆忙赶来的成一。
成一几步进入院中,看了一眼霍许,眼中闪过犹豫。
不等凌言开口,霍许当先站起身来:“你们先聊着,我进屋了。”霍许说完,头也不回进了屋中。
看着霍许的身影进了屋中,凌言方看了一眼身侧的成一,淡然开口:“说吧。”
成一当即单膝跪地:“主子,夜蓝大人传来消息,皇上他……时日无多。”
凌言猛地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身侧的成一:“什么时候的事?”
成一咽了咽口水:“两日前。”
凌言伸手揉了揉额头,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去让明月将午膳端来。”
成一看了一眼凌言,随后点头应事。
耳旁成一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凌言缓缓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西延睿的主屋,踯躅片刻后抬步往西延睿的屋中而去。
伸手推开门,凌言的目光迅速打量了一遍屋中,待看见坐在桌案旁自酌自饮的西延睿时,凌言俊雅的神情微微怔愣,随后迈开步子进了屋中。
见凌言进来,西延睿倒酒的动作并未停顿,自顾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西延睿伸手拿了一个酒杯倒满,放到对面:“坐下陪我喝一杯。”
在西延睿对面坐下,凌言伸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伸手擦了擦嘴角,凌言方缓缓开口:“当年那件事让我一夕之间失去母兄,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他,毕竟在那深宫大院之中,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杀害一个贵妃和一个皇子而不为人知的人寥寥可数,或者说,根本就是他授意。很多次我都可以杀了他为母兄报仇,但是我却忍住了。因为我没有证据,也因为,他是我的父亲。”
西延睿倒酒的动作一僵,随后苦笑两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凌言亦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苦笑出声:“当初我曾对着玉华宫的断壁残垣,对着那一具具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发誓,我必要手刃凶手,以慰玉华宫上上下下几百人的亡灵。可是知道真相后,我却发现我下不了手。当年那件事他虽然不是直接主使,却也是间接害死母妃的人。是他的绝情与昏聩害死了母妃,若非如此,母妃不会死,玉华宫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也不会死。”
凌言的声音愈加激愤,往日清雅的眼眸中有怒火在燃烧。
扔了酒杯,西延睿直接就着酒壶仰头喝酒。脑海中却闪过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大火当前,绝美的女子一袭火红宫装,将他推到密道中,声音冰冷而沧桑——
“母妃的死与你父皇无关,母妃并非输给了谁,母妃只是败给了老天爷,败给了情深缘浅。”
那个女子,是他的母妃,也是他最深爱的女人。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母妃活得很痛苦,也都知道她经常在夜深人静时倚在宫门口黯然垂泪。
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是他意气风发,恰同学少年的弟弟,他不能用骄人的成绩让那个男人看一看他的母妃。
不是他做不到,而是他知道那没用。
她和那个人之间,不是不爱,而是爱的太深。
两个人一样的自负,一样的骄傲,眼中皆揉不得半点沙子。
他眼睁睁看着他的母妃奔赴火海,看着无情的火舌吞噬女子飞扬的裙裾,看着那个绝美的女子在火海中笑靥如花。
他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终是阻止住自己冲进火海将他的母妃救出来。
对于她而言,死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
“你不知道,刚刚听见他时日无多的消息时,我发现我心底竟有一瞬间的慌乱,那个人……那个人要死了……”凌言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一个迷茫的孩子般无助。
西延睿仰头灌酒的动作一僵,随后缓缓将酒壶放下,看着凌言一字一句的道:“有时候人死了,反倒是一种解脱。”
凌言苦笑着点了点头:“可是活着的人,却永远在痛苦中煎熬。”
西延睿缓缓抬头看着对面的凌言:“那你呢?你可会为此感到痛苦煎熬?”
凌言一愣,沉默良久后,凌言缓缓摇了摇头。
“听到那个消息时,我心口确实疼了那么一下,但是我却不会为此煎熬。母妃因他而死,他早就该以死谢罪,让他多活了这么多年,实在是便宜他了。”
西延睿点了点头:“那么你可要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凌言一愣,抬眼看着对面的西延睿,声音低沉:“你呢?你可会回去看他最后一眼?”
西延睿一神情一怔,随后摇了摇头:“不会。从我成我西凉太子的那一刻起,我便再不是君盛的二皇子,而是西凉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太子。”
凌言点了点头,随机缓缓开口:“我也不会。知道真相后我能忍住不去杀了他已经是看在母妃的面子上网开一面,想要我给他去送终,绝无可能。”
西延睿淡淡的“嗯”了一声,刚要说话,院中传来一串沉稳的脚步声。
西延睿眨了眨眼,看着门口。
秦襄匆匆忙忙进了屋中,看见坐在屋内的凌言时眼中闪过震惊,很快便恢复清明。
不等秦襄开口,凌言当先起身,优雅的抚平衣袍上的褶皱,凌言方与西延睿道别:“我先告辞了。”
西延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看着凌言的身影进了厢房,秦襄几步凑近西延睿,低声道:“太子,君盛暗人来信,君盛皇帝大限将至——”
“我知道了。”西延睿淡淡的打断秦襄,自顾自拿起酒杯,给自己倒了杯酒,轻抿一口。
秦襄张了张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瞥了一眼犹豫不决的秦襄,西延睿放下酒杯看着秦襄,面容和煦:“有什么话就说吧。”
秦襄咬了咬牙,似乎下了巨大决心一般,沉声开口:“太子,您既已知道凌阁主乃是君盛——”
“噤声!”
秦襄话未说完,西延睿顿时变了脸色,看着秦襄的眼光越来越沉:“本宫做事自有本宫的主张,你照办就是。”
秦襄一愣,立即点头:“是。”
西延睿看了一眼低头躬身站在一旁的秦襄,面色渐渐和缓:“嗯。你先下去吧。”
“是!”秦襄应声而退。
这边霍许刚刚进了屋中,肚子却饿了,刚要出门叫明月将饭菜端来,想了想凌言和成一正在院中议事,略一沉思便作罢。顶不住肚子的饥饿,霍许趴在桌上自顾自吃起糕点来。
想到凌言说了一半的话,霍许不免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