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达官贵人家中老去与在这里老去,不都是一个道理么。”
“你……哎,妈妈现在也不逼你,你这两日且想通了,到时候别误了你一身幸福。”
她如何不知能够从这醉梦楼赎出去,总比一生老死在这的好。
原本,她也打算任由着那浮萍般的命运随波逐流,漂到哪,就去到哪,她对于自己的人生也没有了什么幸福的追求。
然而,那一日,看到子清的时候,她死灰一般的心瞬间复燃。
未白一个人走进了醉梦楼,什么话也没说,就坐在了一张桌子前的凳子上,待老鸨招呼他,他只说要找柳昭茗。
听到竟然有客人直呼明茶花之前的名字,老鸨顿时提高了警觉,也不知来人是友是敌。
“你跟她说教顾白的找她便可。”他拿出一锭银两,摆在桌面上,“我只需要见她一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看这公子长得是人见人爱,醉梦楼内所有的姑娘都黯然失色,楼里的其她姑娘见着这位公子点的不是自己,还窃自难过。老鸨也没再多问,收好银两便上了楼,敲门。
“茶花啊,楼下有位叫顾白的公子找你,你可认识此人,若是不认识我便叫人打发走了。”
门一下打开,一向都是以身子不舒服为由打发的明茶花,在听到顾白两个字的时候,毫不迟疑打开了房门,就连门口的老鸨都难以置信。
“你真认识那位公子啊,那行,我这就带你下去吧。这位公子看起来不凡,你好好服侍。”
老鸨对她的交代,无非就是不要对客人摆脸色,不要得罪客人,她们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讨好来点她们的达官贵人。她听着这些话,顺从地点头,但心里已是千丝万缕缠乱不安,子清,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呢?又为何还会在她沦落为烟花女子时候来找她。
未白坐在椅子上看见身下一双精致的一双绣花鞋停下,他抬头,风起云涌,“茗儿。”
柳昭茗的心颤了一下,却没有表露出太多情绪,“听妈妈说就是顾公子点的明茶花,说顾公子长得是艳煞群芳,因此茶花特意来瞧瞧,果然是名不虚传。”
坐下,替顾白添满了杯中酒,冲一旁的老鸨说:“妈妈,你先忙你的活,女儿在这伺候着顾公子就好。”
老鸨点头,凑到她耳边,“你的价值不菲,别跟他呆太久。”说罢,才扭着那硕大的肥臀走开,招呼其他客人。
柳昭茗握着手中的杯子,看着酒水里面倒映着自己苍白的脸,酝酿了很久,发现始终找不到什么话开口面对他。
“茗儿,什么都不用说,我不需要你解释什么,也不需要向我证明什么,我来,只是为了将你带你出去的,无论是什么方法,过去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介意。”未白盯着她那张苍白的脸,语气里透漏着焦急和激动。
柳昭茗的手颤抖,酒水中自己的脸便也模糊,她苦笑,“子清,你我故别重逢,理应是该叙叙旧的,何苦跟我说这些……”
手被用力抓过,她讶异地看着面前的子清,“子清……”
“你不相信我吗?还是,你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看着这个信誓旦旦的男子,她的心竟然有些动摇了,不,不能,她不应该还抱有什么希望,都已经在这醉梦楼呆了快一年了,自己的身子已经不知道被几个人糟蹋了,只有自己成为了花魁之后,身份价值越来越可贵之后,她才有权利选择,才有权利拒绝。
她凭什么让自己相信,自己这个不白之身,还能重新得到子清的宠爱。可是,她是多么不情愿留在这,她是多么想跟他离开这里,远走高飞,那个曾经爱得轰轰烈烈的男子,那个自己曾经有过一纸婚约的君郎。
“子清,我与你,已是不同世界的两人。”她听见自己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她转身离开,没有给他一个机会再挣扎。
她觉得这样,他该不会来了吧。可是她想错了,次日,他还是来了,还是指名自己,她也还是去了,因为她忍不住,忍不住就想看看那个自己爱得那么深的男子,却因为他选择了当一个巫觋,被她爹退婚的男子。
家道中落后,爹娘相继死去,她便流落在此,转眼便是一载。没想到,他还会找到自己,还特意找来此地。
“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他说道,“以后记得,吃饭的时候,多吃点,精神好了,才能跟我一起出去,要是逃跑的力气都没有,到时候还要我背着你跑。”
她竟然忍不住噗嗤一笑,笑完之后发现子清看着自己,小女儿的娇羞竟然立刻呈现,两片红云浮上两颊,她打趣,“怕到时就是我吃得太胖了,反而跑得更加慢,你还是得背着我跑,到时候岂不是更加事倍功半。”
“哈哈……”
那么久以来,她第一次笑得那么开心。她觉得,子清是爱着她的,看她的眼神是那么专注,仿佛要把她吸入他那幽深漆黑的双眼中。她忽然想赌博一次,在这个曾经爱过却分别了一年的男子身上,赌一次。
她要跟他走,走得远远的。
“斗花魁大赛之后,我会举办一个贵宾之宴,到时候我会让你通过,然后那晚上你就能陪我一个晚上,若是计划成功,我们再认真商量之后的事,这里人多口杂。”她从容地靠在子清的身上,享受着那个温暖的怀抱。
她听见头上一道低低而温柔的嗯,安逸地闭上眼睛。
现在,自从那天之后,他就没有再出现过了,她知道是什么原因,因为那天送他离开后,她轻轻交代:“这段时间你就不要来得太频繁,不然妈妈会怀疑我们的关系,容易暴露。”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庸都城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行走着,身前身后是一张张或苍迈、或风雅、或清新、或世故的行人脸庞,车马粼粼,人流如织,不远处隐隐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有一声马嘶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