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凤鸣镇外,景阳道旁,忽然矗立起一座茶棚。
凤鸣镇虽说不大,但也是交通要道,来往客商颇多,在道旁开一家茶棚也正合适。
茶棚里只有一个小孩儿模样的伙计在忙前忙后,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在负责收钱算账,还有一个大汉模样的人躺在茶棚后面的长椅上,两眼无神,望着天空。
这三人正是小释,李老汉和五行大魔洪毅。
李老汉伤好了以后,就把房子卖了,和小释一合计,开了个茶棚,这三人儿怎么也不能靠小释要饭活着。洪毅自打醒来之后就这样了,什么也不说,谁问啥也没反应,不吃不喝不睡的,老小俩儿也就由着他在那躺着。
有过客的地方就有故事,有大量过客的地方就有大故事。
今天的客人就特别的多,事情是不是也特别大呢?
往常的过客都是旅客行商,可今天却不同,今天不仅这个小茶棚,就连整个凤鸣镇都告客满。
有神气外放的狂人武师,有精气内敛的隐士高人,有各国各部的达官贵人,有各宗各族的宗主族长,有道士,有和尚,有修士,有真人,有明面的巨魔,有隐藏的妖祟,上到家族,下到学园。各色人等,无一不有。
而原因很简单:将有一个修真者在浏河渡劫。
茶棚里人虽然很多,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为了歇个脚儿。
小释乐得清闲,跑去请教李老爹,他已经得知了李老爹的真实身份,可还是习惯叫他老爹。
“老爹啊,今儿怎么这么热闹啊?”小释喝了碗水,跳坐到柜台上向李老爹问道。
李老爹拿过条手巾,给小释擦了擦汗,“来,坐这儿”李老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小释乖巧地跳下来,挨着李老爹坐下,顺手还把李老爹的算盘抄到手里。胡乱扒拉着。
“今天啊,有一个大门派的修真者要渡劫。”李老爹笑呵呵地说道。
“什么是渡劫啊?”
“渡劫就是修真之人修炼到顶层后要度过的一道难关,度过之后就可以白日飞升成仙。”
“老爹,世上真有神仙存在吗?”
“神仙啊,老爹也不知道。”
“那成为神仙有什么好处啊?”
“这个老爹更不知道啊,老爹也没做过神仙。”
“切,老爹什么都不知道,”小释明显失去了兴趣,他把算盘摆的哗啦哗啦响。
李老爹也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他从柜台里面拿出几小块散碎银子,从小释手里拿过算盘,把银子塞给小释。
“小淘气,给,到镇上买点儿好吃的,去看看热闹吧。待会儿有你瞧的。”
小释把银子大咧咧地揣在怀里,欢天喜地地跑向凤鸣镇。
“慢点儿,别摔着。”这孩子,真是打心底儿招人稀罕。
江南的土地在神州来说算是比较少的,但却是最富庶的。所以,江南被五个国家瓜分。而凤鸣镇恰巧处于其中三个国家的交界。
起初,每个国家都想把凤鸣镇据为己有,纷纷派兵把守,弄得战乱不断,每个国家都得不到便宜。就索性都把兵撤了,任其发展,但暗中却也争斗不断。
直到后来,四神宗之一的玄逸宗看中了凤鸣镇北方的一座山,开辟为第二宗府,自此,凤鸣镇处于玄逸宗庇护之下,再无战乱。
也因为如此,平时过往客商比较多,凤鸣镇也比较富裕。
此次渡劫之人正是玄逸宗执法堂长老司空桐。
要说这司空桐可也真不简单,年仅50岁就修到渡劫,这次渡劫一方面是显示他超人的实力,令一方面当然是炫耀玄逸宗在四神宗的地位。
玄逸宗自然也非常重视此次渡劫。
所以,当小释买完点心糖果来到浏河的时候,四周已经戒备森严,遍布玄逸宗的弟子。
小释左挤右躲,上窜下闪,终于挤出一个好位置,准备观看。
虽然不知道这都是怎么回事,但小孩子嘛,除了吃以外,好奇心是排在第一位的。
四周的看客也都在纷纷讨论。虽然小释没有多大兴趣,但还是纷纷飘入他的耳朵。
“你说这次渡劫会成功吗?”
“不好说,我看机会不大,毕竟以往渡劫都是以失败告终,这次也不会例外吧”
“我看不会,司空桐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
“可不会这么简单,玄逸宗选择在这么时候渡劫,明显有赌博的味道。”
“此话怎讲?”
“第一,离仙霞山的争权赛越来越近了,玄逸宗迫不及待地展现自己的实力,好在争夺中增加筹码。第二,据传闻,玄逸宗的一个堂主在外出任务途中失踪,迫使玄逸宗不得不采取这种方式展示实力。”
“听起来很复杂的样子。”
“不愧是XX的XX,消息果然灵通。”
“是啊,真是学识渊博,分析透彻。”
以下基本上都与此次渡劫无关,小释选择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把目光投向浏河之中,此时河面上飘着一只小舟,一个白衣中年人此时正端坐在小舟上垂钓。这大概就是要渡劫的司空桐了吧。
春天的太阳无论什么时候都很温暖,正当太阳爬到天空正中的时候。司空桐收起钓竿,缓缓站了起来。
周围的人群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渡劫就要开始了吧。
司空桐两手平举胸前,双掌相对,呼吸变得悠长。他慢慢提升功力,一层,二层..只见他目视前方,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破”。
随着声音的扩散,河里的水像抛入一块石头一样,水波四散开来。小释也感觉到一股强劲的风从身体穿过。
晴朗的天空不知从什么地方飘来一朵白云。虽然在小释看来,这是一朵可爱的,形状有点儿像小狗的云彩,但在修真者的眼里,这无疑是比恶魔更加恐怖的存在,因为他不同于一般云朵的名字--劫云。
司空桐缓缓地扬起头,对着自己斜上方的劫云发出一丝冷笑。这冷笑中夹杂着他对阻挡在修真者面前劫云的痛恨,也夹杂着对自己实力充分的自信。
今天就让我打破你的神话吧,尽管放马过来。
仿佛回应司空桐的嘲笑一般,劫云凝聚起了一丝细细的闪电,像蚯蚓一样慢慢的爬向司空桐。但是却在十丈开外,被司空桐的护身气劲所击散。
接着,仿佛按部就班一样,雷电从拇指粗细到碗口粗细,再到水桶粗细。一道比一道粗,一道比一道强,一道比一道更接近司空桐。
随着一道水缸般粗细的闪电击到司空桐身前的时候,劫云停止了动作。
紧张的人们得以喘了口气。小释心中却一肚子的疑问。
“你们怎么不帮忙啊?”
只听一个声音道“小朋友,这你就不懂了。”
“谁是小朋友,我都十岁了”。小释由于在无寺长大,常年吃素,导致身体成长所需的营养不足,所以尽管已经十岁,但看起来就七八岁的样子。
“好好,小兄弟。这渡劫啊,第一不能用兵器,什么刀枪剑戟啊,法宝啊什么的都不能用,第二不能有任何人帮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哦”小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大家的注意又转回场中,因为白色的劫云一点点地变红了。
这才是劫云的真正形态,劫此时才正式开始。
红云慢慢放出十道闪电,这十道闪电并没有击向司空桐,而是逐渐汇聚,汇聚成手指粗细的一道闪电,尽管看起来细小,可是其中蕴含的力量,连小释都可以感觉到。
司空桐眼睛望着汇聚中的闪电,心思却飞回到自己七岁的时候,那是一个雨夜,自己看着天上的闪电,幼小的心里不禁产生了疑问:“如果闪电劈到人身上会怎么样?”
此时小释的心里也产生了同样的疑问。
但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司空桐能够回答,因为此刻,闪电已击中他的头顶。
十成的功力,无匹的信心,在这一刻差点被劫云击散。司空桐头上的发髻被劫云劈得粉碎,头发披散下来,疼痛使他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
现场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仿佛自已万一有什么动作闪电就会劈向自己一样。
小释心里的欢乐已经消失殆尽,一种莫名的思绪在心底萌生,是同情,是愤怒,还是恐惧?
恐怕此时心绪变化最多的是小舟上的司空桐。连他自己也无法理出自己的思绪。
因为劫云根本就不给他时间思考。一道凝结了上百道的闪电随之而来。
“噗”十二成的功力换来的却是喷出的一口鲜血。怎么看司空桐都已是强弩之末。这是天劫吗?司空桐从出道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恐惧。可如今,只有硬着头皮撑下去。
“噗通,噗通,噗通”小释紧张得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胸口仿佛像被巨石压倒般憋闷,一股无名的怒火燃烧着整个身体。眼前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一直安静的闪电这次竟然伴随着滚滚的雷声,成千上万到的闪电在劫云下方汇聚。第三击!
“轰”一声炸雷想起,仿佛是响在小释的耳朵中一样,小释心里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他鼓劲全身气力,冲着天上的劫云大喊一声:“够了!”。
喊声淹没在滚滚的雷声之中,闪电依旧毫不留情地劈了下去。但是,就如它劈下般的速度,闪电在到达司空桐头顶的瞬间消失不见了,劫云也随之变白,变淡,消散不见。
只留下安静的众人。
此刻司空桐已经倒在小舟上,一动不动。小释在喊完后也昏死过去。
人群慢慢地散去。尽管多数人都是抱着嫉妒的、看戏的心理而来,但真的看到渡劫失败,心中却都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悲凉。
舍弃了很多东西而在修真道路上追逐的到底是什么?每个人都在给自己找一个继续下去的理由。
浏河又恢复了平静。河上的小舟和司空桐都已被门人带走,河水静静流淌,冲散了所有的痕迹,仿佛刚刚根本就没发生过如此惊心动魄的事情一样。
良久,小释从昏迷中醒过来,可是他却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眼睛望着湛蓝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一个中年锦衣人的身影映入小释的眼帘。
“小兄弟,你没事吧,在想什么呢?”锦衣人冲小释问道。
小释眨巴了两下眼睛,“想着晚饭吃什么呗”小孩子有时候明明心里有事却偏偏去掩饰。
“哦,没事就好。”说完,锦衣人闪身不见。
“莫名其妙!”小释小声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