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些卤菜够你吃的了!”越素贞拿着一大包卤菜回来了,“咦!他们人呢?”
“谁呀?”
“客人呀!”
“啊!他们说你的茶不够味,就都走了!”
“胡说八道!”她也就省语过来,“你们呀,都不干什么好事,总想着拆我的台子!”
“谁啊?还你们你们的!”
“你不是?剑清不是?还有你那老公,当我不知道!”她没好气地把菜置于桌子上,就办起饭来。
“哎!你可不能一篙子扫一船人,我可没那么缺德!这剑清嘛,也很不错!至于我那老公,他若爱干这拆人台子的事情,当初我怎会嫁给他?嘻嘻!你自己生意没做好,怎么怨别人!”
“告诉你,若不是你们总是来捣乱,我生意红火着哩!”
“‘红火’着?说说你究竟赚了多少?”说着,她拢去给越素贞生火。
“不告诉你,嘻嘻!以免你今后张口闭口找我要钱用,那我可应付不来!”
“哼!小家子气,你当我是那号人吗?告诉你,穷死饿死,我也不会向你有钱的大老板开一句口!”
“那你今天是干什么来了?老实说!”
“看看你不成吗?难不成真的是来向你讨钱花?”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是看你鹏飞吧?听说他上个礼拜天就去永绥看过你了,就这么离不开呀!”
“我还没去他那儿哩,一下车就直接到你这儿来了。”
“那好吧,我们早吃些饭。吃过了饭,就让你们牛郎织女来个隘门小桥来相会。嘻!”
“别肉麻了,你当我们还是少男少女啊!告诉你吧,今儿个我是受人之托,专门来找你的,哪儿也不去!”
“专门找我?还受人之托?受谁之托啊?”她的心乱蹦乱跳了一下,瞬间又平息了下来。
“受王剑清王教官之托!嘻,没想到吧!”
“他,他找我有什么事?”她拿过卤肉,背着阮寿筠切起菜来,“喔,前次我托鹏飞去找他,不知他找过没有!”
“你托鹏飞找他?找他干什么啊?”
“鹏飞没告诉你?”她回头盯住了她的脸。
“没有哇,什么事?”她一脸正经。
“那——”她又回过头去,“吃过饭再说!”
用餐了,越素贞要她小饮一杯,她也不拒绝;要她多吃些菜,以补充她肚肠的油水,她却不敢吃得太多。长期的油份不足,可不是一餐两餐大菜就能补充得上来的。
“说吧,究竟剑清托你找我干什么?”晚上,她俩躺在了床上,越素贞到底憋不住问出了口,“我知道你有话想说,何必对我躲躲闪闪?”
“这事的确不好出口,我说出来,你可别生气。”阮寿筠丑话先说上前。
“怎么会呢!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好吧,我就告诉你,”阮寿筠坐了起来,“他说他喜欢你,要和你过一辈子!”
“他是这样说的?”她躺着并没多大反应。
“这个话,我敢乱说!”
“鹏飞真的没跟你说得有什么话吗?”她终于也坐了起来。
“说了,我们知道你的心思,觉得事情很不好办,我这才专程跑来找你谈谈。”
“你说,这不是笑话吗?”她又躺了下去。
“是呀,”阮寿筠也躺了下来,“所以我才专程跑来找你谈呀!”
“看来,不是姓王的托你,而是姓刘的指使你来的。”
“就算是吧。唉,”阮寿筠朝她侧过身来,“你让他给剑清说,要剑清照顾翠儿一辈子,而在此之前,剑清就对他说,说他要跟你过一辈子。这叫鹏飞怎么办呢?他是没有办法,这才让我来的。”
“老天,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呢!”灯光中,越素贞眼眶中已现泪花,但瞬间又消失了。
“怪什么老天啊,”阮寿筠又平躺了下来,“只要你现实一些就好!”
“我,我怎么不现实啦?”
“你想,翠儿才多大年纪,并且还在初二念书,而剑清都已是二十六岁的人了,你让人家等到何年何月去?况且,你这样做仅仅只是为了复仇,而复仇也不应该用毁灭自己的生活来完成呀?我们知道,你把复仇的希望寄托在了余敬耀身上,可这方面不影响你与剑清的关系呀?要是你俩真的好上了,说不定剑清在某些方面还能为你帮上大忙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已三十三岁了,要大剑清整整七岁;奉楠去世又刚刚不久,我怎好这么快就去谈这些事?况且,我是个不幸之人,实在害怕再连累到他。那天在水里,我就后悔来着,为什么要把他带进这漩水中来呢……”
“想这么多干什么!”阮寿筠又侧过身来,“如今做人是走一步,看一步,是他求的你,又不是你找的他!没看出来吗?当初大家都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给他介绍了那么多的姑娘,他都不答应。现在倒清楚了,原来人家是在看着你,只是奉楠在时,他没把心里的事吐露出来罢了。现在他说了,这辈子非你不娶,你还管他什么年纪是大是小呢?虽然奉楠才刚过世,你眼下还不便谈这件事情,但只要他有心,让他自己等去又打什么紧?只要你不一口回绝就是!”
“可我已跟鹏飞说过了……”
“没人会知道!”阮寿筠又打断了她的话,“他只把这事告诉过我,或许剑清也知道。但这都不是问题,只要不让翠儿知道你原来的想法就行,她年纪还小,知道这事后,会感到为难的。你没对她说起过吧?”
“我还没疯到这一步!”
“那就好!那就好!唉,睡吧睡吧!明早我还得早早赶回学校去哩。那些没爹没娘的孩子,始终让我放不下心。当个生活辅导,事情也实在是太多了!”说完,她就翻过身去,不再说话。
这一夜,越素贞躺在床上老是睡不着。当然睡不着的。从此以后,刘鹏飞夫妇就真的不再登门说话,也不让女儿跟翠翠到茶洞来了,特别是在他仨在一起时,他俩就尽量回避一边,不掺和进来凑热闹。
这个礼拜六,翠翠己在学校呆满了一个月,是上茶洞探望母亲的时候了,为她护行的毕竟还是这王剑清。原在合肥时,翠翠对王剑清并不怎么熟悉,单知道他是学校的老师罢了。后来在史河道上,这王剑清装扮成军官,将不愿下车验票的旅客撵下了车,她便觉得这老师很有趣;再后来,王剑清智擒龙飞霄与张声楚,还从漩涡中救出了自己的母亲,她就无形之中把他当成了了不起的英雄。她崇拜他,仰慕他。最近一些时日,家里遭受了一连串的磨难和打击,这使她在内心深处隐隐感到,家庭中要是能有一个像王剑清这样的人存在,那她与她母亲的日子就要好过得多,平安得多。所以,当那爽直随便、心无杂念的刘英常常在他面前无大无小地开玩笑时,她也有意无意地掺和着进去,其意是要抵毁他存在于自己心目中的长辈形象,想以这种方式使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融洽一些。但是,少女到底是少女,她的这种心思从来不敢在人前表露出来,包括对她的母亲。
他们在公路上走着,这是他们第一次身边没有其他人参与的徒步远行。走着走着,翠翠觉得自己越走越累。她希望对方步子放慢一些,而王剑清步子却慢不下来。走了一段路,他又不得不停下来等等她。
“哎,等等我呀,又不是急着赶去考试!”她赶到了他身边,刚想透透气,对方又开步了,她不得不娇嗔地喊起来。
“哎,你怎么这么娇气呢,还赶不上人家英子,走起路来磨磨蹭蹭的,要是回去晚了,你妈会担心的。”他不得不批评几句。
“英子怎么啦,英子和我们在一起走时,也没见你走这么快啊!”她像是有些不高兴。
“这是你的思想作用,其实我们现在与那时的速度都是一样的,你俩在一起时,蹦蹦跳跳的,没有感觉到罢了。”
“你骗谁啊!那时是我们在前面走,你在后面跟着;现在你老是在前面走得快快的,让我怎么跟得上你呢!”
“锻炼锻炼嘛,什么都是练出来的。”
“照这么个练法,等走到家,我非得累死不可。哎!这样吧,”她像是突然想出了好主意,笑说道,“你让我拉着你的衣服走,这样你快我也快,怎么样?”
“哈哈!你想在公路上玩‘牵羊’的游戏呀!那还不如让我找根绳子把你捆起来拉着走哩!”
“那别人不把你看成是拐卖人口的了?”她说着,竟真的抓住了他的后襟!
“别这么调皮!”他沉下脸,甩开了她的手,“要让人看见,还以为我们是疯子哩!”
“那你就不要走这么快呀!”她笑盈盈的。
“好吧!”他没办法,只能作出让步,“你走前面,不过要快些!”
“哎!”她答应一声,抢在了他的前头,心里高兴极了。她为自己能轻而易举地制服这位“大英雄”而感到无比自豪。
“哎,你家里有几姊妹呢?”她不回头,那神态,竟是把后面的人当成了自己的跟班。
“你,你问这些干什么?”
“和你说说话啊,”她回头了,满脸是笑,“走这么长的路,不说话,不把人憋死啊!”她又回过头去。
“我有三姊妹哩,我大哥小不了你爸多少!”他觉得她那笑竟在七分天真当中,还带有三分诡秘,他不能不小心答话。
“你是最小的吗?”
“啊,我下面还有一个妹妹!”
“你有妹妹,她多大了?”她又回过头问。
“二十一岁了,你理这些干什么?”
“哼!你常常在我和英子面前允老,你妹妹才比我们大六岁哩!”
“大一岁也是大。怎么,你俩不服气?”
“我们怎么不服气?只是说你以后不要老在我们面前充老,按英子说的,称你一声王二哥成了!”她又回过头去。
“你怎能学那鬼丫头!也这么刁钻古怪!”他声音严厉起来。
“怎么啦!英子可以说的,我不能说吗?”她又回过头来,满眼泪水。
“好了!好了!你不要这样的!”他皱起了眉头,“让人看见了,还当我欺侮你呢!”
“你就是欺侮人嘛!”她又回过头去,竟然抽泣起来。
“好了好了!算我不对!”他紧上一步,和她走了个并排,“你别哭,你妈知道我们今天要回去,一定在家里办着很多好吃的在等我们呢!”
“你——你就贪吃!”
“当然啦,如果没吃的,我干吗要陪你跑这大老远的路呀?”
“你觉着冤了是吧!”她的哭,说止住就止住,但仍是垂着眼皮,皱着小鼻子说话。
“不冤不冤,真的不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