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今天她们早就约好,要去武清区老家探望身体不舒服的姥爷。
半个小时后,汽车风驰电掣般、于高速路上飞驰。
“我上车了,勿念!你也休息一会儿,睡眠时间太短了,等到了单位,我给你打电话,抱抱老婆。”这是他发来的信息。
说让自己休息一会儿,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夏霏要回老家。而且她似乎嗅到了雨冲受二姐突袭的干扰程度,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亲爱的,今天对不起,让你受惊了,抱抱老公。”夏霏在车里,迅速地回复。
对于今天的这些,夏霏回想起来的确非常歉疚不安。
于是她只能主动地说着亲热温暖的话语,尽量挽回他因此而承受的所有不舒服,而且也对他如此大方敲出“老婆”两字,在内心感动之余表示回敬。
“前十几天,我看到你怎么和一个男孩儿在一起?”二姐边扭动方向盘边询问。
这可让夏霏心里一惊,很大的年龄差,怎么这她都知道了?可明摆着让家姐知道实情,那该会感觉自己品质多么恶劣、多么没出息啊?如果被二姐认定是老牛吃嫩草,接下来,我该怎么回答怎么自圆其说呢?
想到此,她无地自容!
“哦,是吗?没看错吧?”夏霏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但她又装作若无其事,欲隐瞒着实情,但似乎在明察秋毫的二姐面前,没那么容易好过关。
“没错儿,就是你,我还看见小华了,你们一起在放风筝。”
“哦,啊?是吗?”
夏霏顿时泛起局促不安的神情,似乎无法抵赖了。
“那人各方面都什么条件?老实交代!”
姐姐一副能够玩转乾坤的老大语气。
夏霏这么多年都在这里孤苦伶仃,一直与家姐相依为命,可以说夏霏和家姐的心最近了。姐姐每天谨小慎微,眼睛雪亮,谁也骗不了她,于是就决意不再隐瞒,说出了实情。但当说到他的年龄是23岁,因为所在区域要求分数高的问题高考还重读了,才考上了个河北工业大学廊坊校区,并且依然是农业户口时,这足足让二姐大跌眼镜。
没等说完,便引来一声刺耳尖叫,如这汽车的长鸣!
“你可想好了啊,你可是个堂堂大城市的女教师。有两套上好地段的楼房。论模样,论物质,论工作,论咱们的家庭,你可别胡乱来啊!”
面对这些现实类的恼人,夏霏沉默不语,任凭二姐高声训斥,对夏霏唯唯诺诺说出雨冲依稀的星星点点长处,更表示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还有,他的年龄那么小,图惜你什么,你可要想清楚。万一半截和你离婚撂了挑子,一不留神就被釜底抽了薪,你可就要被坑了啊。房子分走了,钱分走了,到时候,他小伙风华正茂还很年轻。你说,这不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是个套儿让你钻吗?还用我说?他一个外地毛头小子,这不明显要空手套白狼吗?哼!外来弟还挺能想好事儿啊!专门打劫城市的老实人。哼!”
鼻孔里发着轻蔑的声音后,又撇着嘴现出了一副鄙夷的神态,然后继续:
“等你老了没底劲了,可他还正当年!把你坑了卷了,到时候你可就够活的了。难道上一个害你的那个船员,是怎么坑你害你的,还不吸取教训吗?说你点儿什么好呢?你已经遇到过沟沟坎坎不少了,你也已经不小了,怎么就是总那么天真而且不长记性呢?”
夏霏听了依然沉默着,二姐还是不管不顾地说,
“一个穷透了气儿的外来弟,一个十足的废物点心!找这样的,难道你就不觉得资源严重浪费吗?”
她边说边斜眼寻找着车内头顶的镜子,想那里里看到夏霏的表情,以揣摩心理,来断定她到底对自己说的话,有没有进味儿。
对比二姐的苦口婆心,回想起雨冲的憨厚实在,夏霏摇了摇头。
无论如何,怎么这一切也和家姐说的对不上号。但她与雨冲是相互陪伴一段的那种关系,这些与姐姐怎么也说不出口。真说出来,快五十岁了的姐姐怎么能接受呢?马上就四十岁的人了,被姐姐误会自己游戏爱情游戏人生?到头来肯定会被一阵唏嘘后,还有就是招惹来一顿责骂!
被姐姐在车中不断训斥的空儿,四十分钟后她们便出了高速口,经过天鹅湖度假村,再行驶十五分钟便到了姥姥家。
临下车前二姐还不忘扔出了一句:
“哼!穷山恶水出刁民!”
夏霏听了没有回音,但也知道这又是对他身事的恶评!
大兜小兜拎着,一路楼梯便到了五楼门口,孩子按了门铃:姥姥、姥爷,大姐、大姐夫,哥哥嫂子,还有孩子们,他们站满了客厅迎接着。
进门后,小华一头扑在了姥姥的怀里,姥姥这几年的骨质疏松,致使腿部更加得弯曲,显得个头更矮了。而孩子在快速地生长,头部都可以顶到姥姥的胸口了。
“还是瘦,还是瘦啊……” 姥姥抚摸着他的头,笑眯了眼睛。
一只胳膊搂着孩子,另一只手颤巍巍抚摸着小华的头。她深知夏霏自己孤身一人拉扯孩子的辛苦,所以对小华便多了几分疼爱惦记。
“你爸爸这又输液了,这一年啊中风了两次……大早晨起来,坐在茶几那喝茶水,喝着喝着的,忽然就说话‘呼噜呼噜’的了。哎!这岁数大了,真没法子,总添毛病。”母亲面对大家的言谈,也不停地述说着。
“哦,输液好了就没事了,这就是爸爸的福气。我听说如果中风了,送医院之前家人可以先进行救治的。”夏霏说道。
“怎么救,我老闺女说说看?”母亲追问着。
“听说就是用扎鞋底子的大个儿缝衣针,往嘴角歪处、还有那一侧的耳朵上扎针,而且那一侧的手指脚趾也要扎,不出血就反复用力连扎再挤,直到出了血为止。做完这一些,再往医院送去治疗,听说这样出院后,就不留后遗症了。”
“是吗?我可要记着点儿。”夏霏听了母亲的话语,便扶着她来到了卧室。
母亲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来了一个破旧的本子。
夏霏认出来,这是她读中专时候的一个绿色塑料皮儿日记本。
日记本已经破旧不堪了,封面印上去的金色风景图已经脱落了不少。因为太过模糊了,以至于看不清楚封面那整体图案到底是什么。不光如此,塑料皮上面还布满了划痕,封底儿还贴着八十年代香港台湾当红女明星的彩贴。打开那绿色封皮,里面有很多夏霏曾经的笔记。母亲总是在这些笔记的空隙处,哆哆嗦嗦留下一点儿自己的记录。
比如,院落里的小黄瓜卖了多少钱?1989年6月1日,八分地的芹菜卖了多少钱?比如,西红柿明天一定要插上架。再比如,某年某月某天,借了邻居两个鞋样子,要记得归还等等诸如此类。
母亲这时,轻轻翻掀起那早已泛黄的一页一页,颤抖着铅笔头不停地划拉。
“我这里有签字笔,给您放下留着用?”夏霏说完拿过来双肩背,从侧兜掏出来了一枚精致的签字笔。
“那怪新的,你们留着用吧!唉!我这老大岁数,不讲究这些的。用个过去老旧的,心里就挺安稳。”
夏霏听了,也不知自己该怎么个表情,只是无奈笑了笑。
不管母亲要还是不要,依然将笔放在了抽屉中,她方便看到拿到的地方。
至今母亲,已从武清农村搬了一次家,来到县城杨村,一晃就是二十多年,母亲却依然保留着过去的这本发黄的日记。时过境迁,世间沧桑,变幻莫测,但谁也无法挡住时间这把杀猪刀。回想起自己十几岁后离开母亲,从求学到婚姻乃至为人母这一路走来,再看看母亲满头花白的头发,不禁伤感。
记录完毕,扶着母亲,又出来到了餐厅。
一大家人在客厅里热闹非凡,酒席间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夏霏与一大家子人不停热闹着,忙碌间对于雨冲中午发来的信息,便没有及时回复。夏霏忽然觉得自己心底的角落里,一下子没有了寂寞。她觉得,如果每天都能够与这么多家人在一起,那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