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雨冲,被他的本家捆绑起来扔在了床铺,直到第二天下午,本家人才想起,赶紧寻找,但是他已经被那位好心的胖大姐将绳子砍断了。
雨冲被捆绑了一夜零半天还要多,此时他的腿酸痛无比。
他踉踉跄跄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趴向那后窗。他看着下面,再看看遥远的、茫茫的、绿色的天际里,都是玉米秧,而且近处的玉米秧,昨晚已经被人群踩出了一条小路。此时他心痛如刀绞,他对不起夏霏,没成想在自己家门口,竟然都没有保护住他的女人,竟然让他的女人遭受这样的罪,这样的辱。
想到此,他流下了眼泪,擦了擦眼睛又向着下面足足十米高的地面望去,难道她就是在这个窗口跳下去逃走的?
哦!天!她平素那么胆小,连条鱼都不敢宰杀,何苦来要受如此惊吓?而且是因为我?简直难以相信他如此伤害着自己深爱的女人,他的家族也趁火打劫如此难为他心爱的女人。
“我没有保护好她,我真不是人!”
他猛烈地捶打着自己的头部,着急懊恼地抓乱了自己的头发。
但是转念一想,既然这位大姐说没有见到她,这说明黑夜里,她已经逃向了玉米地里躲藏。但是在这玉米地里经常会有坟。啊?坟?雨冲不觉心中一惊,他可爱善良而又柔弱的,那么诗情画意的宝贝夏霏,怎么可以经受得起如此的这些?
但又一想,坟地的死人在此时也比活人强得多,毕竟死人不跳起来不问青红皂白地去捉人杀人啊。想到此,他既有些豁然,但又焦虑不安地举起了手机,试图给夏霏拨个电话,但却是关机,总是关机。
于是他踉踉跄跄冲向了玉米地,向着窗户对着的方向,研究着一棵棵被轻微动过的玉米叶子,循着大概的方向而去,寻找了好几个小时,他果然看到了那几个土馒头前,很多深浅高低的脚印。啊!这一定是夏霏的脚印!
他懊悔着:“哦!夏霏对不起!怎么我这么没用?”
沿着夏霏的方向出了玉米地,翻过沟渠,他发现了明显被夏霏踩过的痕迹。可以断定她肯定是逃出了他们的魔掌!这些脚印是少而细碎的,而且是不很乱的,于是他又按着脚印追到了马路。可是这人来人往,什么都有,唯独找不到了他心爱的女人!她该到哪里去了?
这里她哪也不认识,人生地不熟的她该怎么办呢?雨冲往马路另一侧看时,忽然又发现了泥土上有踩痕,莫非她又向这一片玉米地里躲起来了?
哦!夏霏,我那全世界最聪慧的女人!
雨冲翻过沟渠又顺着玉米秧,被损坏的痕迹而去。在距离马路很远的地方,有几米见方的土地有很多脚印……但是他的夏霏究竟在哪里?莫非心爱的夏霏,在这玉米地里苦苦熬了一夜?
“哦,我可怜的霏!是我对不住你,是我连累了你。是我出的馊主意!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要你走这一趟啊!”
雨冲不停埋怨着自己,不停抹着泪水。
平日里他最不喜欢哭泣,而且也不愿意看到别人哭泣,可是他竟然不知不觉中为了自己的女人哭泣了多次。
是啊,傻傻的他做梦也不知道,他在这里沿着一个脚印又一个脚印、找寻夏霏踪迹的时候,在相同的时间段里,夏霏也在那个林子里一步一步流着泪水,找寻着他们以往相爱的足迹。
雨冲在这里找着,他沿着散碎的脚步,寻到了马路上来,说明她又上了马路?莫非她已经跟着车回到了天津?
他茫然望着这条乡村马路的车来车往,望着这条路茫茫深远的尽头,但却找不到自己心爱人的身影儿。空空的这里只有陌生的飞鸟,陌生的微风,陌生的玉米秧,陌生的人群……那心爱的人儿啊到底在哪?该去问谁?该去哪找?又有谁会告诉他?又有谁会知道?
他鼻子又是一酸,噢,天呐,对不起!我亲爱的霏。
雨冲捶着自己的头部,他已经崩溃了。
那一夜他被捆绑着扔在了床上,骂了一夜。无论是否有人听见,他为夏霏苦苦胡乱哀求了半天,似乎这样心里才好过些。可是夏霏呢,一个城市女教师,如花似玉的容貌,何德何能要那么完美的她,因为我受这样的罪?雨冲难过的眼泪又流了下来,顺着这条路往自己的村子里走去。他要回家收拾东西,刻不容缓回天津去。
他到了家的院落里,父亲正撅着胡子瞪着眼,手里握着一把铁锨,向着他出着牛气。雨冲装作没听见没看见,低头向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他收拾着书包,攥着手机。母亲还在旁的屋子里,絮叨哭诉:
“我怎么那么倒霉啊,我这么个好儿子,就被一个徐年半老的狐狸精给迷住啦!她究竟使了什么妖法啊?缺了德了啊,我对不起祖宗啊,我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缺德事啦,该这辈子现世现报啦!”接下来便又是一阵捶胸顿足。
雨冲背着书包到了母亲的屋子,
“妈妈,如果您不喜欢她也没关系,但您也该注意自己的身体。”
可是母亲根本听不进去儿子的劝说,依然叫骂着。
“妈妈,我该回去上班了,您要照顾好自己。还有您不用说她迷住了我,其实我根本就不配她……”雨冲沙哑着声音,烦躁而又沮丧地说着。
“什么?你说什么?你这个不长进的东西!灭了自己的气势,涨了别人的威风!”母亲忽然从炕上蹦下来,站在地上,连鞋都没穿,抡着胳膊乱着头发甩着鼻涕叫嚣着!“你去了天津,就变成臭流氓啦?长本事啦!会找老狐狸精啦?她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刚认识她几天?你就连你那么多年的老妈都不认啦?和她穿一条腿儿裤子,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我没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她甩着胳膊喊叫着。
雨冲扶了扶眼镜,继续哑着嗓子说:
“她是个城市的教师,她样貌好,各方面能够给我安全感。她通情达理对我好,还有,是我追的她,不是她勾引我。”
母亲听了他的犟嘴后,又一屁股绝望地坐在了炕上,双手拍着大腿哑着嗓子继续哭嚎着。
“但是既然您不满意,那我就只顾工作,先不谈对象了。”
为了安稳母亲的情绪,他只能如此说。
但说到最后一句,他的眼泪又一次滚了下来。明知这是违心的说法,但依然如此说了,这样也许母亲听了会心里好受些,但是又感觉到好委屈,也好对不起夏霏。但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擦了擦眼泪,在母亲面前强忍了忍,硬是又让眼泪没有继续滚落下来,只含在了眼睛内旋转。
但母亲依然在炕上,无重复感地数落叫骂着,
“你这个败家子,丢人现眼的东西,白养活拉扯你那么大,我容易吗我啊!?刚勾搭上几天的小妖精,这么几天就抽干了你的魂儿了?”
她又忽然朝着雨冲的方向一指,拿出了最后杀手锏:
“好,好,你走,你滚!你敢出了这个家门,我就再也不是你妈!”
忽然间她又无力地坐在了屋地上,双手捶打着大腿继续哑着嗓子哭嚎着:
“你个臭混蛋小子!我白生你养你啊,你个臭二百五,你个没黑心肝的,你个臭白眼儿狼!”
母亲垂着眼泪,用衣服襟儿不停擦抹着眼睛,后来 又将头“咚咚”地撞击着炕沿子。
面对母亲的胡乱指责,他也只能狠狠心,恨恨地转身逃离。
正当他走在院子里快要出去时,从屋窗户里向外雪片一样飞出很多圆滚滚的什么东西,有几个正好打在了他的肩膀后背和后脑勺上。“砰砰”的不是很重还又带着弹性……低头一看才知道,滚落一地的敢情都是夏霏为他们二老买的天津狗不理面食,还有天津烤鸭和麻花。
那些雪白的包子,在院落里不停地翻滚着。被匆忙往前奔的他,一不小心踩出了肉馅并且踢飞出去很远……那几个面食中有几个大刺猬,也被活活拦腰摔断了身子,撒了一地豆馅儿。
此时院内的几只鸡煽着翅膀,“咯咯……咯咯”地跑了过来。
正当它们疯狂着还没来得及吃的时候,空中又抛来了几只麻花。几只鸡便吓得尖声叫着,扑棱起翅膀飞起来老高。
雨冲难过得不敢回头,但他更加坚定了决心,最后果真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黑夜中。
“走了你就别回来!你个臭白眼儿狼!你个臭黑心豆!”
母亲怒吼声也随着渐渐远去了。
黑夜里不知道是否能买到去天津的车票。
他在村口外,截了一辆三马子车直奔了镇上。不管怎样,他要离开这养育自己多年的村庄,他要寻找他的宝贝,他要去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