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麻了吗?”他边说着边弯腰为她捶了捶腿。
夏霏双手扶着他弯下的腰背,支撑着平稳。等过了一会儿他直起了身子,搀着她下了车。夏霏自然又有一种幸福感荡漾!她猛然想起了过去,第一次回前夫老家时坐在火车上的情景。当时记得那火车上很挤,半路上忽然间只腾出了一个座位,夏霏礼貌地让前夫坐下,他果然真坐下了,而且一坐就到了头,连个声儿都没吭。可夏霏这一站就站就到了终点,足足有三四个小时。
夏霏感动现在的雨冲也二十岁出头,他居然有一切都为了自己心爱女人的那颗心。
夏霏所在幼儿园的口号一直提倡——为了一切孩子,为了孩子的一切,一切为了孩子。但在雨冲这里,该把所有的“孩子”这两个字都替换成“夏霏”。
所以她怎么能不感动?
他们两个手牵着手,转眼到了路边摊煎饼果子摊位前。
面对摊煎饼大爷胡子拉碴的一张脸,那双黑黑的手,还有刚看到了他弯腰捡起地上吹落下的一根油条,拾起来后,在黑裤子上蹭了蹭,拿在嘴边吹了吹,最后便又放回了架子上,她顿感了没什么胃口。
于是又向五米之外看去,“包子,包子,大馅的包子!”有人在拼命呼喊着。
夏霏想凑近前,但是刚凑近两米,迟疑了一下便又回来了。
雨冲不解,皱着眉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因为夏霏见到了卖包子是个矮胖的五十多岁男人。他身穿一件白大褂,但那白大褂已经被点点滴滴洗不清楚的浸渍物覆盖了。他的头和脖子似乎粗细差不多,花白的头发很短,脸上长着一双很小的眼睛,关键是鼻子让人受不了。胖脸紧紧拥挤着中间的蒜头鼻,那蒜头鼻的颜色像一颗熟透了而要腐烂的大个草莓。虽说草莓鼻子可以戴上口罩将其遮掩住,但他偏偏却用那口罩,紧紧勒在了下巴上。
他似乎正处在螨虫发作期。听说在发作期内,鼻头刺痒脱皮,而且会觉得整个鼻头火烧火燎般难受。所以他忍无可忍才把那一薄层淡蓝色、医用无纺布口罩挪开,紧兜下巴,做起了围嘴。想到了螨虫会间接传染,夏霏赶忙逃避着。
于是她回身看到了煎饼果子车旁边的纸箱子里,还摆放着面包,
“就买这个吧!再来一罐水就好。”
长满胡子的大爷见有人来买他的食物,喜出望外擦了擦浑浊的双眼,长满黑指甲的双手,颤抖着去拿着食物。夏霏不禁想到了自己过去,曾经生活在小村庄时,那些好心而又贫穷的村民。于是顿生怜悯同情之心。在雨冲给了他十元钱后,夏霏摆了摆手,雨冲没看明白。于是她上前拉着他就走,不再去索要应该找回的几块钱。时间不多,赶紧回到了车内。人到齐了后,司机关紧了车门脚下一踩油门,她们便又开始前行了。
很快车子便出了这小镇,又向前继续晃悠颠簸着……
夏霏满眼仍是路边的杨树,榆树,乃至柳树,沟渠下面依然是团团雾雾低矮的绿色。
这里的空气,除了车子经常扬起尘土外,望着远处的天空,还是略显着清透。不像天津,每天像刚掀开盖儿的一屉包子那样雾气腾腾,但这腾腾雾气可不简单,吸了会有害身体的。她边倚在雨冲的肩头边不停思索着……这三小时,也便悄没声儿地过去了。
雨冲和夏霏提前下了车,但到远处的一个住宿之处还有大概三里地。
夏霏看到这村里的空气确实清新无比,便又是振奋了。于是,她拉起雨冲的手臂,向着那沟渠边奔跑去,边跑着,边让雨冲追着自己。雨冲便卷了卷裤腿,真追了起来。夏霏便在前面跑着,跑着……此刻的她,面颊绯红,眼睛闪动着欢乐。
当跑到一片有鲜嫩绿草的空地时:“慢一点儿,慢一点儿!”雨冲不停地提醒着。忽然夏霏真的不跑了,她就着缓缓起伏的绿色草坡倒下去了,然后仰面朝着天空。
雨冲也赶了过来,“姑奶奶,怎么不跑啦!”
“还用问吗?累了!我们躺一会儿说说话。”夏霏拍着旁边的绿草。
“好的!”雨冲便也摘下书包,直接躺在草地上。
望着瓦蓝瓦蓝的天空,如水洗的一般清澈透明,夏霏又枕在了他胳膊上。
“我们如果结婚,我妈邀请村里的所有的人吃饭。”不知想起了什么,雨冲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请全村人?”夏霏不解。
“当然了啊,是我妈以前和我说过的啊?我妈也希望我套上个老婆赶快的结婚,然后再生一样一个两个胖娃娃啊!哈哈!”雨冲一口气说完后,不由自主憋不住笑着说:“想想这些既是激动的事情,同时也是可笑的,感觉俗不可耐。可是,家里人都过来人,他们总认为人生无论什么时候你做什么,都离不开生老病死这些规律而且都离不开新旧更新交替的自然。反正就涉及到人类繁衍,那就要结婚啊,生孩子啊,整天婆婆妈妈啊。我即使不想那么着,他们也会替我想,并且监督我活生生地把我拉向那个方向的。真的!但是如果反过来想也是的,如果找到了梦中的心上人,那总不结婚也没什么必要的。”说完他忽然很严肃的,“结就结吧,反正我愿意!”忽然他的神情又显得庄严肃穆。
“那你们家里席面上都吃什么啊?”心里感觉没底的夏霏不禁闲扯了一句。
“豆腐炖白菜,猪肉炖粉条,粉蒸肉,摊嘎渣儿,四喜丸子,墩肉,老虎肉。糖醋大虾,其余的还有酱牛肉,切火腿……还有很多冷拼,总之这一个席面要上三十多道菜,冷盘热盘都有,蒸炸炒涮什么的,还有最起码还有两个汤。”
夏霏听了点点头,感觉是非常隆重了。
“你说,你们家里会很顺利吗?”她犹豫地问。
“什么顺利?把话说得明白点儿好不好!”雨冲顿觉回答不好便抱怨着。
“就是是否同意你和我!”夏霏直截了当起来。
雨冲听了,停顿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点了点头,“当然同意,这没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啊!”
“那好,你先等着我。”
于是,夏霏起身,向着十几米远处的紫翠槐树那边跑过去,一下摘来了几小枝叶片。
雨冲也起身,不知道她在搞什么名堂,于是坐着看着她。
一见她拿来了这个,不知道其意。夏霏和她便都重新躺在了草地上,就着白花花的太阳光,先撂放在别处几小支,只拿着一支。四只眼睛面对着一小条上面密密麻麻对生的小叶片,那叶片都如孪生兄弟一半一模一样的在那里挂坠着。
于是,她轻灵着指尖,从一端先揪了一个叶片,然后数一下,“同意。”随手飘落掉了一片。接下来,又揪了一个叶片,“不同意。”
又揪了第三个叶片,“同意。”
就这样如此往复,直到只剩了一个叶片时,忽然轮到了说,“不同意。”
于是她连揪都没揪,只是有气无力的扔下了这支带着一枚树叶的秃枝,极为垂头丧气。
“怎么了?又阴天了啊?”雨冲讨好哄着她。
“嗨,这不还有好几支呢吗?我们从头再来,好不好?”他说完调皮地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嗯,那好吧。”于是她纤细的手指,又开始揪第二支。
“同意,不同意,同意,不同意,同意……”最后终于最后一个叶片说出来了“同意”。于是夏霏用力敲打着雨冲的肩膀:“嗨!真好啊,同意,同意!”一边敲打肩膀,一边如孩子般向天空踢蹬着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