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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土冥界于霸尾之年诞生宣慧王位，位列十殿阎王之上。次年，大灾，六界蒙沉，诸域不通。其后秦广王失踪，宣慧王战佛土，与西天交恶。
剠辰之年，阴司大乱，鬼谱之中的魑、魅、魍、魉、孽、煞、魃、魇、魙，悉数畸化。四十九元魙因畸而狂，后亡。其颅碎裂，星散于天。有灵苍然，得之化为鬼曹……
——这是脑海中冒出来的另一段记忆，是一本名叫《幽冥志》的古书。
闾严从前从不信神神鬼鬼一类的东西，更不知道“鬼曹”是什么东西，但如今见了面，又发现眼前的这头黑猿怪物，居然与此书后续的描述惊人的一致，便是再不信，也隐隐动摇了几分，开始变得半信半疑了起来。
说得更过分一些，他心底里甚至有一道声音在强迫他自己相信。
基于更多书籍记忆的相互佐证，基于某种冥冥之中的恐惧，基于对过往二十年人生遭遇全盘否定的愤恨，他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然后四野里，黑鸟如潮汐，凄厉齐鸣之际，便果真是有着更多相似的怪物，一只只地蹿上了雨空，发出了呼应:
“哞——”
“嗷——”
“吼——”
“嗥——”
“嘶——”
“咿——”
……有的怪物长得像蛮牛，有的怪物长得像巨狼，有的像野马，有的像黑蝠，有的像河童，有的像蟒蛇，有的像白鹤，有的像蚁虫……叫声各自错乱，并不对应。
这些怪物的体型都极为巨大，小者超屋宇，大者敌山丘。且每一只的身体上面，都有一部分异化变幻，成了他闾严惨白的面孔，多者有七张人脸，少者亦有两三张，或在头部，或在胸腹，或在翅下，或在肩背……
望着这惊恐一幕，他又怎能不骇？
确信是确信了，情形却一下子糟糕到了极点。
“轰轰轰轰轰轰！”
音爆声陡然间连成了一片！！！
一只猞猁模样的鬼曹，首先发动了冲击。毫不顾忌空气阻力，直接是突破了音障，发出了巨如雷鸣的炸响，似箭镞一般，划破了暗空。纯白色的音爆云，在它体外延展扩张，就好像给它套上了一件天鹅裙，却没有任何优雅的美感，只有令人心神巨震的暴虐。
“砰！”
闾严还来不及反应，就已被击中。
身体顿时一僵，然后眼珠子凸了出来，然后整个人被撞飞。
“嗤！”
地面的砂层被鬼曹犁出了一道壕沟。
然后是百鬼齐啸，如为盛宴而呼！！！
突如交响乐一般嘈杂的唳啸，则是数百万只黑鸟跟随着飞出了密林，互相碰撞融合，成为了无数婴鸮，仰天嘶鸣。
扑棱扑棱的扇翅之音，顿如风雨大作！
更多的婴鸮围成了群，包围牵掣起了高速闪动的金匕，纯粹是用一条条的性命，换回一丝丝的滞碍，积少成多，将其“拖离”了闾严的附近。
闾严如球抛转半空，极力想要抵消掉身上残存的冲量，挣扎着，微颤着，扭动着，嘶吼着。从泉海轮中辐射出的振荡灵力波，振荡频率愈发高绝，近乎是只要靠近他一丈之内的雨粒尘埃，都会被其振散拆解，析为粉雾。
却在下一刻……
粉雾尚未进一步弥漫，人也不曾完全调整过来，猛地就又是一阵轰响，众鬼齐至！
“砰！”
“砰！”
“砰！”
“砰！”
……任何敢于阻挡的婴鸮，都被硬生生地撞碎。撞击的声感闷沉而急促，就像装甲车穿墙而过，将墙体轻松碾碎。
空中鲜血遍洒、喷涌、坠落，然后被狂风卷动。
近十只鬼曹围攻起了闾严，配合得极有章法，每当他刚被上一只撞飞，下一只的犄角或铁足就已莅临。有的在地面与空中来回弹跳，发出“咚咚”的震响，有的在空中任意移动，翅膀扑簌簌的如同风吹叶动。闾严一时间居然全无抗手之力，只是吐血，然后吐血，身上的血管一次次地炸裂，躯体一次次地凹陷，骨头一根根地断折……
就算婴鸮的数量如蜂群一般多，遮云蔽日，就算婴鸮的振翅之声比风更狂，比雨更骤，就算所有的婴鸮都悍不畏死，用命在填，用命在阻拦，防御阵线依旧被持续压缩着。
远处的鬼曹们不管不顾，只是一个劲地冲向中心，冲向闾严。
即使这片废墟的面积再大，这些像山丘一样庞大的巨兽从林子对面冲过来，又能费得了多久呢？
费不了多久，撑死三分钟！
三分钟后，最远的那一只鬼曹也会奔跑而至。
三分钟后，这片大地上总共九十九只鬼曹，都会围拢到闾严的四周。
三分钟后，闾严他十死无生！
这是一个令人惊恐而绝望的事实:加入这场“足球游戏”的鬼曹数量，一直在稳步增长。而闾严居然至今仍想不出办法。刚想咆哮出声，咽喉里呼出的气就会被巨大的撞击力击散;刚想扭动四肢，躯干就会优先受到猛烈撞击，然后力气被打散;刚想控制空气，脑袋就会瞬间遭受锤击，然后意识发蒙……
唯一足以庆幸的，便是老幼状态的螺旋式交替转变速率，已然快到了一个难以言说的境界，如同开了五档的电风扇一样，忽然看不见了转变，只能看见一个固定的影像残留……
“砰！”
“砰！”
“砰！”
“砰！”
“砰！”
……轰雷般的撞击声，此起彼伏。
整个暗色的天地好像要化为一片看不见电光的雷海。
天上落下的雨幕竟也渐渐混沌，看不清了雨丝，只能看见剧烈扰动的水雾。闾严狼狈万分，像个布娃娃似的被抛来抛去，身躯上满是污血，再不着寸缕，却因奇异的螺旋式生命形态变幻，导致人体结构、外相与机能逐渐定型，伤势一产生，就会立即被抹去。如同传闻中的超速再生，却比之更为神异，好像他的灯塔水母基因变体，却比之轻易万分……
黑槊和骨珠死死地握在了手上，不曾掉落。
说来话长，实际时间却短得可怜。几个眨眼的光景，他人就已被抛击了至少五十多次！
终于……
就在第十八只鬼曹也来到近处，加入战团之时，情况有了变化。
——一个白衣胜雪的俏影，忽然挡在了闾严的身前，张开了双臂。
“快逃！”
她看着他的双眼，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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