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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绿色的光芒变作了一个人形的套子,将闾严整个儿装进了里面。不止是有巨大的压固力,横行其间的,更有那种奇异的腐朽之力。让衣物腐朽,让毛发腐朽,让人也腐朽。只要被包裹进了这一团灰绿里,似乎任何东西都会迅速地朽化。
仅有的不朽之物,便是那张充胀的人皮,以及闾严手中的槊锋。
“荥空”见之则避,实则不是被闾严挥下的黑刃给逼退的,而是因为她对这些灰绿色的光,太过忌惮,因而才即时后撤了几步。
那张恐怖的人皮则浑若无事,甚至还在嘎嘎怪笑,一边咀嚼着闾严脖颈上的筋肉,一边将其勒得更紧,有种几乎要被捏爆的感觉。
闾严则面色涨红,汗血如浆,衣裳、皮肤与毛发都在飞快地变得枯干起皱。明明痛得浑身颤抖,他却在嚎叫了一会儿之后,就强自压抑了所有的恐惧,逆着这庞大的束缚力,一寸一寸地提起了手中的利刃。
“已经是插翅难逃了,你为什么还要抗争呢?如此死命地挣扎,又能有何用?”卓傅突然皱起了眉头,“乖乖地受死不好吗?也省得我多费力气啊!”
人走近了闾严的身后。
“刺啦”一声响,闾严背上即将脆朽的棉衣,便被其先行撕扯了下来,露出了其后背大片大片的伤疤。
这些伤疤虽然比不得闾严脖子与下颌部位的伤疤丑陋,却也仍旧是极为的密集,尽是一些陈年老伤,或深或浅,星罗棋布,叙说着他往日所经历的种种生死。想当然的也可以预见,这种刀山火海中走出来的人物,绝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卓傅看着这一幕,顿时挑了挑眉。随后脑袋抬也不抬,半点转动都没有,他便是突兀地举起了手,“啪”的一声,死死地抓住了闾严的手腕。
“你以为你突然加速,我就不知道吗?”他瞥了闾严一眼,然后便是一声冷哂,“班门弄斧,也不嫌丢人吗?都已殒命在即了,还敢藏巧露拙,你也真是够有趣的!”
“喀嚓!”
闾严的腕骨当场就被他给捏断了!
于是其面孔,瞬间便扭曲得更厉害了些,喉咙里也是发出了野兽吃痛一般的低嚎,疼得无数的汗珠滚滚而落,忽焉间,竟是将身上的血迹都冲淡了几分。
卓傅却还是优哉游哉,始终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既然连骨头断了都还不想放下手里的剑,那你就拿着它一同去死吧!”这厮再度冷冷嘲,话落,眼皮也是冷冷地抬起,扔了手中捏着的闾严的手腕,他便看向了那张犹自啃个不停的人皮,“脊酆,你还要拖延到何时?把他活生生地咬死难道很好玩吗?”
“十息已过大半,你还不动手?!”卓傅的眸光骤厉,那张人皮顿时便也停下了啃噬闾严脖颈的动作,明明没有眼珠子,却好像回过来了一个阴冷的眼神。
“哼!”
空气中无端端地产生了振动,却是这人皮发出了一声冷哼。
闾严早已是没有力气讲话了,倒是与这怪物有些相似。只能是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眼珠子急剧颤抖着,表达着自己的惊恐与反抗。
“荥空”还在那边伫立着,对于这些灰绿的光芒,报以极端的凝重。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袖手旁观。
卓傅则终于是镇静了,因为脊酆的不满发泄完了,便终于是意犹未尽地松开了嘴,微微移动着整张人皮,将额头与闾严的鼻梁贴在了一起。那没有瞳珠的眼眶邪狞地对着闾严的眼睛,刻薄的嘴皮则无声地在笑。明明没有内充物,却犹能粗细如常的手臂,则是缓缓伸向了闾严的背后,刮拉起了他的衣服,然后……扒下了他的皮肤。
“呼!”
一声风吟。
包裹着二者的灰绿光芒,竟就悉数崩散,化为了两条长龙,疯狂涌入了这张人皮的七窍!
无形的束缚力因之而瞬消,闾严紧绷的肌肉顿时就松懈了下来。那种被捏爆的感觉消失了,无数被撑破的毛细血管却还在渗血。但他却没管,因为知晓恶变在即,他自然是立时就想要挣脱。
躯干虽因人皮的缠缚,无法横移,但四肢却能略作活动。
于是忍着无数撕裂的痛苦,倏地一下,他右手垂落,黑色的槊锋便不见了。同时则是左臂猛地一动,他手便探向了下方,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不自量力!”卓傅见之,则是顿怒。
怒他不知好歹,总总给自己添麻烦。
于是他紧接着便也眼疾手快地伸出了手去,准备再度捏断闾严完好的左手,好让其乖乖受死,然而……手伸到一半就止住了,而他本身也是神情一窒。
——闾严后背的皮肤,近乎已然被脊酆刮去了百分之八九十。于是乎,那一幅穗子图便也显现了出来,绽着莹莹紫光,耀着微微金辉。
“不可能!怎么会少了三个?!”眼神微凝,顿时就看清了,然后他突然脸色剧变。
闾严趁机,则是兀然一挣,仰天长啸:“啊——!”
“砰!”
一声脆响。
竟有满天的冰霜凝就,悬于寒空!
“怎么——”脊酆遽然大惊,动作也是一滞,猛地抬起了头来。
绿烟如龙,应声而溃,“荥空”则是同样猛地前踏了一步,杏目圆睁:“不对,卓傅!快点杀了他!!!”
这女人忽然喊得力竭声嘶,卓傅立时就是眼皮子一跳。
视线下移,望着闾严的左掌处猝而冒出了一团银光,他眸中先是惊愕,然后疑惑,继而则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忽然拧眉睁目,难以置信道:“金鳄?”
“雨洒城关?!”
他惊呼出声的同一刻,那团银光便也是蓦地大亮,膨胀为了一团银濛濛的雾气。然后一根虚无的线,便似压抑太久了一般,忽然显化,忽然扭动,忽然暴虐得像极了一条渴水的蛟,一个猛子扎进了闾严的后背!
“噗!”
一声轻响,往常极难崩碎的穗子,这回却是刚一被触及就碎去了一孔。
“混账!!!”一声暴吼,目眦尽裂,卓傅竟顿时是气得发癫,满脸通红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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