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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他的秘密。互不打扰才是最好的相处之道。”
“哼!也就那群自命不凡的蠢蛋,才总以为闾严他是个凡人武夫。那什么官红子、那什么周桐,真以为别人叫他们一声前辈就是自认卑贱了?真是笑死人了!明明在闾严面前,都不是一合之敌,偏偏还敢充大尾巴狼。那趾高气扬的样子,真让人看不惯!”
“阿空,这种话以后少说!”
“什么嘛!明明就是这样,为什么不让我说?”
“别忘了我们就在宣余山下!小心隔墙有——”
……楼下正发生着一系列的对话。然而奎驽皱着眉头,才轻微呵斥了一句,正说到这儿,剩下的话还没说完,三人便就齐齐色变了。
“嘭!”
楼上传来了一声闷沉的碰撞声,就像是什么人倒了。
随即,无视了空间概念,已然扩散至整个客栈所有角落的无色雾雏形,便也瞬间溃灭,化为了一片空无,仿佛从来就不曾出现过,而刚才朦胧的影像,也只不过是一片虚假的幻觉。
“怎么回事?它们怎么又不见了?”荥空尚还半惊半懵。
葵司却就已经冲了出去了,步履快如风突:“阿驽,你去把阵核的防护等级调到最大……”
“司主!你小心些!阿空,快跟着司主去……”奎驽骤然色变之际,自然也不敢怠慢,见葵司有吩咐,立时就跑向了另一个方向……
……
……
几十秒后,闾严的门外。
“砰砰砰!”又是熟悉的声音,娇蛮,急躁,不过这回却不是敲门了,而是改成了更蛮的拍门。
“闾严!闾严!你没事吧?你怎么了?”荥空焦急地在外头喊道。
“闾兄,你是不是摔倒了?需要我们帮忙吗?你还能够开门吗?”葵司倒是镇定,话音轻询,虽有惊惶,却也有条有理。
闾严却格外的不好。
很不好!
才刚刚倒下,就不但是连寒能也开始了凶猛的反攻,那个被他称作“第四脉”的东西,也像被刺激得发了疯一般,释放出了道道淡金色的气劲,锐利至极,四处切割起了清灵之气的“残骸”,给他造成了极大的误伤。
灵体包括却不限于神魂,源于意识,源于脑域。
此等存在一旦受伤,岂是小可?
“啊啊啊啊啊啊……”他顿时惨烈地大叫了起来,人也腾地站起。
因为抽筋,于是踉跄。
因为疼痛,于是狂舞。
“咚咚咚咚!”木制的地板被他踏得一阵乱响。人摇马晃,竟如同喝醉了似的,小脑的平衡中枢也如同被麻痹了。只是越是抽筋,不知怎的,他反倒越是想要依靠蛮横的肢体动作,去镇压肌肉的痉挛与震颤。
“砰砰砰砰!”门自然也一阵急促地响。
“闾严!你怎么了?说话啊!”荥空的声音越来越焦躁,仿佛下一刻就将冲进来一样。
“谁都不准进来!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闾严却大声吼道。也不管门外是有多喧哗,真的关心也好,假的忧怀也罢,他如今都已不顾了。
在那心神的深处,大概是闯进了一只妖魔。愈是痛苦,他偏偏愈是要试一试这可恶的锋芒。不把它的尖牙利爪掰断个几根,怎么都不畅快。
于是拳动,清灵之气再生。
于是寒抑,满室所聚之冰霜气,顿时颤如筝上的音弦。
于是太极又展,却活生生地打出了一副醉拳的模样,东摇西摆,视线竟已模糊成了一片光线黯淡的黑夜。
无色雾的雏形态,又开始了大范围的弥散。左脑与右肋的剧痛,已经痛得快要炸裂,一个刹那间,却又痛感剧降,仿若连大脑皮层都被炸毁了一样。
然后闷沉的敲门声似乎远了,门外忧虑的呼喊似乎小了……
然后肌肉也似乎被注射了什么麻药,不再痉挛得让人难以忍受……
然后脚底的触感也不对了,竟像是走在了云海之巅……
然后十二正经也统统暴怒,如崩塌的山峦,坠进了急湍,砸得清灵之气频频粉碎,节节败退……
然后奇经八脉也瞬间躁狂,如蓄洪的大坝,打开了闸门,放出了一波波的巨浪凶潮,如困了百余年的恶鬼,饥不择食……
肉体层面、灵体层面,终于是接连产生了巨大的混乱。混乱了神经系统的传输,混乱了人体机能的运转,也混乱了所有的意识。而这造成的结果,便是深埋于意识海洋之下的冰川主体——潜意识,它开始了游离。
又或者说,白日里做起了梦?
反正闾严他“看见”了地底。
大地一向被他所熟悉,但他也从来没有见过,泥土与石头里面,居然还能飘拂着气流一般的丝带状的东西,像霾,像风,像岚,又像云。质态透明如水,边界柔滑似水母,形状修长弯曲像川流。
这是什么?
这竟然是完整形态的无色雾!而且还远比客栈里充斥着的那些雏态的无色雾,要凝实得多!甚至比那日在神幽台上凝出来的,都远要浓稠!
然则他却忘了……不,不对,不是忘了。而是因为“无色雾”只是他的意识主动取的一个名字,却不是被潜意识认可和记住的东西。一个意识,一个潜意识,虽有相关,却是天差地别。
好奇心起来了。
于是他便一个猛子,扎进了无色雾里边,顺着它的轨迹“游”了过去,想要溯到其源头。
他深入了地底。
越游越远……
越潜越深……
然后他突然发现“头顶上”变重了,变得压抑了。
于是“抬头看去”,他才发现上面竟是一座座的山,围成了一个大圈,占地数十万亩,各自厚重巍峨,如一个围栏,镇锁了大地的灵脉。
——这是宣余山盆地。
可宣余山盆地很了不起吗?
你们凭什么压着我?
他突然怒了。紧接着一念而动,顿时就肋下生翼,一霎冲天而起,“飞”出了“水面”,“飞”出了“压抑”,跃到了无色雾之川的上方,极速攀升起了高度。
可惜镇锁的力量太过厚重,他越往上便越无力。
终于,渐渐失去了力气,累了,疲了,惫了,倦了,然后他便想回去了。
然而一低头……他却震骇至极地发现,身下有百十条无色雾之川,浩浩汤汤,汇聚一处,汇成了一个旋转的涡流,庞大得如同传说中吞尽万界之水的海眼尾闾!
涡流之中,水流的速度极高,冲击力也极大。明明无质无实,却偏偏传出了巨大的哗啦声,震耳欲聋,如雷公示怒。
涡流的正中心却不一样。
那里是一个空洞。水全都旋转着流进了洞里面,于是洞口从“天上”俯瞰过去,黑黝黝的,就像是没有水。
确实是没有水。
但没有水,却有一座坟墓。
是一座没有封闭的巨墓。
它就这么悬浮在涡流的中心处,浮在洞口的上方,没有墓碑,没有墓板,以致连墓室都一览无遗。
墓室里摆着一副棺椁。
椁被打开了盖子,盖子斜搭在旁边。
棺仍完好无损,静静地待在里面。只是其体积却大得惊人,远远一看,竟宛如地球上一栋九层高的楼房!
棺外有椁,椁外有墓,墓外有涡,涡外有百十川,全都是无色雾!形体一层层地巨化,威压也一步步地巨化!
轰!
视线刚及,便有一股无形的气势,扑面而来,且居然好像还有声音一般,登时是慑得闾严连连后退,仓惶失色!
那里面是什么?
他为何如此恐惧,如此惊悚?
“啊……”他低声地颤呼了起来。
“啊啊……”呼声渐大,却全是颤音。
“啊啊啊……”嗓子干涩得越来越来厉害。
越看越惊骇,越看越惊疑,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眼睛越瞪越大,五官越来越扭曲,叫声越来越颤抖。只遵照本念的潜意识,陡然之间,竟是已股战胁息,魂飞胆丧!!!
“啊——!”一声尖锐的惊叫,顿时撕破幽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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