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木搭的工棚在火中燃烧。
盗马帮的人马隐藏在冷龙岭的密林里,等候着补充营暴动者的到来。
窑山峡工兵营的暴动者,山洪暴发一般向山沟冲去。
他们高举着杠棒、撬棒、锤头和铁钎,冲过警戒线,夺取枪支。散入山林。呼喊声、枪声汇成一股嘈杂的怒涛,沿着山峡翻卷下去。一张张凶蛮的黑脸淌着汗水,血红的眼睛喷着火焰,牙齿闪着白光,没有帽子,蓬乱的长发在脑后飞动着,他们的前面还有一件举在长竿上的黑衣权作揭竿而起的战旗。
他们没有口号,只有狂怒的吼声:
“冲啊!”
“站住!”
枪声。
“打死他们!”
在警戒线上发生着短促的格斗。
受伤者的嚎叫,挣扎,扭曲,痉挛。
山风中飘动着硝烟和血腥味。
“跟我来!”这是马正良,他的面孔因叫喊而歪扭着。他没有骑马,一手举着长刀,一手举着那面黑衣做成的旗。这是暴动时约好的信号,只有跟随着黑旗冲出的方向,才会受到盗马帮的接应。
但暴动的队伍只有一部分跟随着他。多数人向四面山林间散去,树枝扯碎他们的破衣,抓烂他们的皮肉,……子弹在他们身边乱飞,暴动者纷纷仆倒在地上。
马正良率领的暴动者大约有四十多人,跟潜伏在密林中的盗马帮会合了。
以田世昌为首的盗马帮,掩护着四十名红军俘虏,向一个山洼里退去。
他们已经胜利地突围出来了,他们想在林间空地上休息一下,吃点东西,编成班组,撤回营地。
他们刚刚下马坐好。
四周机枪响了,子弹从他们头上旋风般地卷了过来。
有人喊道:“投降吧!你们跑不了啦!”
这时一个盗马贼突然喊道:
“马正良是叛徒!把我们引到伏击圈里来了!”
田世昌用枪指着马正良:“这是怎么回事?”
“他才是马家军派来的奸细!”马正良怒不可遏,“是他把集中地点出卖了!”
那个盗马贼向他打了一枪,子弹打在马正良的肩头上。马正良闪电般地冲过去,七星刀刺进他的胸腔。
其他人无法弄清他们谁是真正的奸细。
又是一排子弹飞过他的头顶。
“投降吧!”
包围者并不想打死他们,他们奉命活捉盗马贼首领田世昌。
马正良肩上流着血,却未伤筋骨。他知道这时已经无法辨清,便飞身骑上一匹黄马,不顾一切地向外冲去。一排来不及瞄准的子弹向他射来,他把头俯在马脖子上,那黄骠马旋风似地卷向山口,马蹄下溅起沙尘。
又一阵枪声。他的马像一个黄球似地抛了出去,一阵长嘶,跌倒下去。马正良跌下马来,如果不是骑术高超,他就撞死在岩石上了。
在国共合作共同抗日的民族统一战线口号声中,马步芳屠杀红军被俘战士的暴行,遭到了青海甘肃各族民众各界开明人士的强烈反对,他为了缓和社会舆论的谴责,弥补劳工的不足,先后将三千一百名红军被俘人员推到苦役的死亡线上;
拘禁在新二军补充团(包括工兵营)的约二千八百人,义源工厂约七十人,毛顺皮毛厂约一十人,军乐队三十人,中山医院二十多人,其他有少数人在大通煤窑、修械所的电台服役。
一九三七年春天,马步芳便下令组编新二军补充团工兵营,由马腾任团长,后由六百团团长孟全录接任,全团排以上军官由马部军官担任,其余全部是红军被俘人员。
补充团的主要任务是苦役,有的修乐都县碾伯至民和县享堂的山间公路,有的开掘乐家湾铁骑沟窑洞,有的修西宁城西惠宁桥和昆仑中学校舍,有的修民和至永登的窑山峡公路。最苦最难的就是这个工兵营。
石方工程极为繁重。当时的刑罚称为三大套:打背花、砸骨拐和打屁股。
暴动的情绪在工兵营中燃烧。
暴动的计划,在红军被俘人员中早就酝酿很久了,苦无外应,迟迟未能发动。
这次暴动,双方都得到了消息。红军被俘者得到了马正良带来的消息,约定了暴动日期,突围方向和集结地点。
这个计划被打进盗马帮的奸细报告了补充营的看押部队。
本来他们可以把暴动消灭在发动之前,但马步青却指示借此暴动诱歼盗马帮。
这次暴动和诱歼,双方都组织得很不高明,正如两个拙劣的棋手,水平低下,却也能分出胜负。
田世昌在突围时,被击中头部,当即死去。盗马帮随即瓦解。
马正良潜回家中暂避。半个月后,持马向真的信,去宁夏投奔马鸿逵。
一九四一年一月,他在马鸿逵骑兵第二旅当连长,在五原梅岭庙抵抗日寇进犯绥西五原、临河时负重伤,复员回到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