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有些哆嗦的在发抖,眼睛尽可能的回避那道从黑暗中射出的目光。他很清楚那道目光的主人是谁,就在不久前的刚刚,那人还在自己的右手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齿痕。
紫阳用手摸了摸伤口,此时触碰到依旧还是能感到钻心的疼。感觉着那道目光,他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总觉得那疯子随时都会冲上来攻击自己。一旁的素影此时发觉了他的惶恐不安,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关切的问道“陈先生,您没事吧。”
紫阳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摆了摆手。接着发出了一声无奈的苦笑。自己曾经在业界不说呼风唤雨,那也是能独当一面的,现在竟然在这鸟地方被一个眼神吓得浑身哆嗦。恐惧、孤独、无助这些不好的情绪充斥着他的脑海。这不经令他想起了两个人,赵七、天然,可很显然,他们现在根本无法找到自己,所有关于自己的线索应该都在那辆车被甩掉后就全断了。
但紫阳万万想不到的是,天然早已从姗姗的那幅油画中读出了所有的信息。他更想不到的是,其实在一早,天然同赵七便就潜伏在了乌兰布和沙漠的穿沙公路入口,只待羽公子一行经过,便就悄无声息的跟在了后头。
此刻在这破庙外不远的一处沙丘背后,正卧着两匹单峰骆驼,而在骆驼的身下,两个年轻人正趴着窃窃私语。
“妈蛋!陈总这活儿也太他娘的费劲了。我差点没被沙子给埋了,简直要亲命。呸!呸!呸!”赵七发着牢骚,还一个劲的吐着被吹进嘴里的沙子。
一旁的天然没说话,从骆驼的身上拽下一个水袋丢给赵七,然后用手往沙丘对面的方向指了指,接着又用食指跟中指交替着做了一个走路的姿势。这是在告诉赵七,自己要到对面的破庙去查看一番。
破庙里,大家都是很疲倦的在各自靠墙休息。只有三个人依旧保持着警觉神态,看样子并没有因为刚刚的体力透支显出丝毫懈怠。羽公子、理查德还有便是那疯癫的羽大伯。
这时,之前的一位司机,忽然想小便,但又忌惮外面太黑不敢出去,所以知会了声这里的唯一女性素影“素影姑娘,人有三急。您看这会儿外边黑不隆冬的还刮着风,只好在里面将就一下,麻烦您把头转一转。”
大家都是出门在外,且又遇到了变故,自然不会太计较这些小结。素影没有出声回应,只是默默的将头低了下去。之后那司机就在破庙中找了个没人的墙根放了水。
就正当他欲提起裤子的时候,余光不经意的撇了一眼面前的墙体,忽然不解的说了一句“咦!这破庙墙上还有画唉?”
最先做出反映的是羽公子跟理查德。他俩人迅速拎起汽灯便拢了过去。羽公子打量着面前的墙还捂着鼻子,他实在不愿意闻见这墙根下散发的尿骚味。理查德倒是并不在意气味,高高举起汽灯,仔细的端详着眼前出现的壁画。
这是一幅画风拙略且十分粗糙的壁画,基本都是由简单的线条勾勒而成。如果拿其同敦煌莫高窟的那些技艺精湛且绚丽多彩的艺术品相比,这里的壁画简直就如同是幼儿园小朋友的作品。
其实准确来说,眼前这画更加类似于是那种粗糙的石刻岩画,而不太像壁画,只不过它是出现在了一面墙上。此时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羽公子他们的举动,并都纷纷好奇的围了上来。
这壁画里所描绘的内容很简单,就是两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正围着一个土堆打架。
“这啥玩意呀!二裸男嬉戏沙堆!”围观的人里也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从而引发一阵哄笑。
“古书《山海经》与《淮南子》中都记载过一个耳熟能详的传说,女娲补天。”羽公子说着又停顿一下,并用手去触碰着面前的壁画,才继续道“这故事的开头提到过,由于上古之神祝融与共工的交战,而导致天柱不周山的崩塌,随后便有女娲补天一说。”
听完羽公子的讲述,众人便都明白了这壁画的意思。随后羽公子忽然摇头‘咦’了一声,又径直的走向另一面墙壁。
紫阳此时也在人群中围观着,但他对于这幅粗陋描绘着上古之战的壁画并不很感冒,所以也跟着羽公子走向了另一面墙。结果他们在另一面墙上也同样发现有壁画。但这幅比起之前的,那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如果依之前的说法,上一幅属于幼儿园制作水平,那这一幅绝对就是能堪称大师级水准了。
画中描绘的是一片仙境,四周祥云团聚紫烟缭绕。于画的正中,有着一颗无比巨大的仙树,一直向上延伸,直到这墙壁上方与房梁的交接处,也都没能将这棵仙树绘制完整。围绕仙树的周围,除五彩祥云之外,还有着几只灵鹤在盘旋飞舞,其中的一只灵鹤背上驮着一个人,这是一位黄袍加身的道人,他左手微微扬起捏着手决,而右手正握着一把拂尘。乘鹤御风,好似一副天外飞仙的架势。
在这幅壁画的右上方,还有着四个小篆体的字样,紫阳不认识,就去问身旁的羽公子。羽公子告诉他写的是方寸灵台。
“我草,这尼玛感情是西游记里的菩提老祖哇!那这树岂不是菩提仙树。不是还得有个什么斜月三星洞吗?”紫阳自言自语的说着,一旁的羽公子就如同没听见一样,此刻的他正用闭着眼睛,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壁画。
“我草,这货果然不太正常。居然泛着暧昧的表情对一幅壁画意淫。而且这画上的还是个老道。”紫阳心下偷偷琢磨着。随后他又打量了一眼整间庙宇。
这间破漏不堪的庙宇里一共有着三面墙壁,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正墙,墙下还翻倒着一张缺腿的供桌以及一个香炉同几对烛台。
“奇怪,这庙里原先是拜的什么菩萨?莫非供奉的是眼前画中的老道,菩提老祖!”紫阳不解的琢磨着。随后他没有再去管正意淫的羽公子,而是又独自的走向了这破庙里的最后一面墙。
他打着一支手电,往墙上一照。果不其然,他看到了这里的第三幅壁画。这幅壁画的画质不如第二幅那么精致,但又比第一幅强的很多。
看着这最后一幅壁画,紫阳的身体忽然猛的一哆嗦,紧接着冷汗就随着他的后脊梁躺了下来。画中还是那颗巨大的仙树,不,在这幅壁画里,它似乎不再是棵仙树了,它四周原本有的紫烟祥云以及灵鹤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而那位黄袍加身的老道,此刻居然被正正吊死在其中的一根树杈上。他圆睁的双目下淌着两道血泪,嘴巴微张,吐出一条殷红发紫的长舌,样子凄惨之极。
而原本仙树上该有的繁茂树叶,此刻也都凋零殆尽,光秃秃的树干表面竟然还长着成千上万只不知是眼睛还是虫茧的玩意。就便如同一个浑身长满脓疮的人,在你面前脱光了衣服。这画面看的令人实在是头皮发麻。
“他们就在画里。”突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紫阳的身后传来。他警觉的回头,这一看之下就差点没喊出来。那人是先一步上前捂住紫阳的嘴。紫阳心下一紧,不晓得这疯子又打算对自己做什么?
紫阳很无奈的微微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他觉得这时最好还是自己先表明一下态度。意思便是“大爷饶命!”
羽大伯见紫阳没再挣扎,也慢慢的松开了手,紧接着又不放心的打了个禁声的手势。他小心翼翼的环顾四下,此时其他人,大半都已回到墙根开始继续闭目养神,而羽公子、理查德和素影依旧还在研究着第二幅壁画。
在确定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时候,羽大伯才将脸又转向了紫阳。紫阳此时是一脸惊恐的望着面前的这个疯子。
“真他娘不知死活,亏老子之前两次警告你!看不出来啊!小兔崽子!不是跟你爹有交情,鬼他娘稀罕管你。听着,天一亮立马滚出这鬼地方。”羽大伯说着,并对紫阳做了个咬牙切齿的表情。
紫阳听完便惊讶道“羽大伯,合着您真没疯啊!我实在不能走,您侄子答应了帮我来找家人的。对了,这里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呀?”
羽大伯听紫阳这么一说,立马是怒火中烧。一把拽住紫阳的衣领子便厉声道“放屁,那是你侄子,你..”
羽大伯的话刚说一半,只听见旁传来一声大喝“谁!”
羽大伯当下立即做出反映,一把将双手揪住的紫阳,狠狠往墙上一推。自己却朝着门外飞快的闪了出去。紫阳被一股很强的力道推向了墙壁,撞击的那一刻,他还没来得急叫唤,便就两眼一抹黑的昏了过去。
一道微光,顺着紫阳的眼缝透了进来。他慢慢的撑开眼皮,一个神奇的世界便如同画轴一般被慢慢的拉开。
他见到一颗大树,一颗巨大无比的树。参天的树干和浓密葱郁的枝叶交错纵横着,在遮天蔽日下,这里似乎成为了另一个独立世界。正如佛所说的,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此时的紫阳正站在巨树的其中一根枝干上,他看上去很茫然,捎带着一些木讷。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也想不起在此前,自己又究竟是身在何方。
他缓缓的用手拨开眼前遮住视线的叶子,三张再熟悉不过的脸赫然出现于他面前,父亲、母亲还有妹妹。她们此时双眼紧闭,面色惨白的正与紫阳面对着面。他们每个人的脖子上都套着一个绳套,并双手下垂,两足离地。
看到眼前的景象,紫阳瞬间所有的毛细血管都要爆裂开来,他开始颤抖、尖叫、抓狂。曾也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但当正真亲眼目睹这一切的时候,任谁也是无法接受的。
“哥哥,我在这里!”
“儿子,到爸这儿来!”
“儿啊!过来,让妈好好看看。”
紫阳在歇斯底里的悲鸣中,耳朵忽然捕捉到了这几个声音。他瞬间平静下来,目光死死的盯着面前这三具吊死的尸体。他发现就在父母和妹妹的旁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条空绳套,绳子是从头顶的树枝上垂下的,在半空中打着死结挽成一个圆圈。那些声音就是从这绳套的圆圈里传出来的。
紫阳不知为何,忽然变得呆傻了起来,一时间眼睛里也失去了光彩。他就这样木讷的向着绳套挪动步伐。他似乎能看见,在绳套的圆圈里一家人在不停地冲他挥着手。他此时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只要将头伸到那绳套里,那之前所有的愿望,便都能被实现。
这时旁边三具吊在半空的尸体,居然同时睁开了黑洞洞的双眼,一并转头欣喜的望着紫阳,嘴角还透露出不可言喻的诡异微笑。他们似乎是在期待着盼望着,一个新成员的到来。
啪啪啪,几剂大耳光扇在紫阳的脸上,紧接着他感觉到有一只冰凉的手,正捏着自己的下巴摇晃着。随着脑袋的摇动,他被从噩梦中抽离。
可能是由于虚幻现实的转变过快,导致他一下子没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哪儿?他看看四周,又看看此时将他搂在怀里的素影。慢慢的,之前的记忆被重新装载。当他意识到自己是躺在素影怀里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紫阳很是尴尬的坐直了身子,用手搓着太阳穴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素影此刻倒是显得十分自然,她答道“刚才您是被羽大伯推到了墙上,之后就晕了过去。”
紫阳听完又环顾四下,发现好像少了几个人,便继续问道“羽公子他们去找人了?对!我睡过去多久?”
“嗯!羽公子跟理查德先生带着牧仁向导已经去寻找羽大伯有一会儿了。您晕过去一刻钟左右。”素影话音刚落,羽公子他们就打外面走了进来。他们此时见紫阳醒来,也并没有上前搭理他。只是同时招呼着大家启程出发“都精神点,我们出发。”
紫阳抬手看了眼手表,“我去,凌晨两点半啊!这会儿出发,是要闹哪样啊!”此时大家都开始在收拾行装,根本没人去理会紫阳的牢骚。
破庙的房顶上,一道黑影已经蹲在那里许久。庙内所发生的一切,都透过屋顶上的漏缝看在了那人的眼中。随后那道黑影翻身跳下屋檐。他的动作就如同夜猫一般,轻盈且悄无声息。
跳下屋檐,黑影迅速朝着几十米开外的一个小沙丘疾驰而去。
“我擦,前方记者终于给带回最新报道了!”赵七嘴里自语的叨叨着,此刻他正握着夜视望远镜,匍匐在小沙丘之上,瞭望前方。
那道黑影蹿到他身旁,也趴了下来,低语道“收拾东西,我们要换地方了。”这说话的正是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