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羽公子一行人一路北上。车子使出辽阔的华北平原,渐渐没入进了一片苍茫无际的绿色原野。碧草连天,无垠的绿野之上不时可见泛着点点白星。清风拂过,白色的星点宛若处于一片碧绿的海洋,随着草浪的摆动,浮浮沉沉若影若现。一时间,让人脑海里回荡起了儿时的那首歌谣,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极目远眺,此时此刻,远方的地平线将天地切割成了两种色彩,蔚蓝和深绿,它们是各自为阵却又那么的相得益彰。
此刻坐在车里的紫阳却对这窗外的景色丝毫提不起兴致。他这一路上都在不时的回头看向后窗玻璃。但结果却总是令他失望,在这条笔直的公路上,除了他们自己的三辆车以外,后面空空如也。
紫阳很是不解。他始终想不通,在一条高速路上行进,赵七安排的车,怎么会消失的无影无踪,莫非出了车祸?
他咬牙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已然意识到,之前所有做的保障工作都歇菜了。要真遇到个什么变故,那可才真的是回天乏术。毕竟对方他们有三辆车的人,自己却是孤家寡人一个。
车驶入草原后就改变了行进方向,据素影说,是奔西去的。紫阳现在只能是想尽一切办法,看能否从素影口中探出目的地的准确位置。然后在找机会联系赵七、天然他们。
可是无论他如何对素影软磨硬泡,得到的回答都只有四个字,无可奉告。可怜的紫阳这时又不能发作,要是一不小心惹怒这帮人,搞不好轻则就此给自己撵下车,重则可能自己永远都下不了车。
无可奈何的他,一咬牙就此索性什么都不管了,是福是祸,听天由命吧!正琢磨着,一阵困倦之意席卷而来。紫阳决定将自己头脑暂时放空,先养足精神再图打算。之后便靠着椅背,并不是很踏实的睡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是感觉到有人在摇晃着自己的身体。在睁开眼的同时,他用力的晃了晃脑袋,由于坐着睡觉的缘故,颈椎感觉有些隐隐作痛。
“陈先生,感觉怎么样。我们到了!”一个女人温柔的声音在紫阳耳畔响起。
“什么,找到了!他们在哪?”还处于半梦状态下的紫阳将这句话给听差了,一时间以为家人被找到了。瞬间激动起来。
“只是到了地方。但我相信,您的家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素影安慰的说着,微微扬了扬嘴角,做出一个肯定的微笑。
当紫阳反映过来是自己听错之后,突然一股强烈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原来是自己误会了。他用手大力的搓着脸,又转头看向站在车门外的素影。
“现在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了吧?”紫阳就着之前的问题,还不死心的问道。
素影依旧扬着嘴角,客气的说道“当然,您先下车吧,我们已备好了食物和酒水,而且这次的向导就在外边,您可以去向他询问一切有关这次行程的安排。”
紫阳早就迫不及待了,素影话音刚落,他便如同满弦之箭一般蹿了出去。心下琢磨“可算有办法了。”可就当他跳出车外,双脚刚一落地的刹那。他几乎傻眼了,心中是不由的一声暗骂“我草”。
原来他周围的景象已不再是那绿油油的草原,换而成了一片看上去死寂沉沉的戈壁滩。看着眼下的情形,他明白,就算是问出地点,在这荒无人烟的鸟地方,也根本无法将消息传递出去。
此时的天,已进入了黄昏。天边火红的云彩伴随着夕阳,正被地平线一点一点的蚕食着。随着光明的离开,上帝也同时收回了给予大地的温暖。就算此时正直盛夏,紫阳也同样感到一股寒意,从四周缓缓升腾而起。
三辆越野,同时打着大灯停靠在一条穿沙公路旁。在第一辆车的边上支起着烧烤架,********人和三个老外,正在那里吃着烤肉呡着小酒,看上去惬意的很呐!
而在那群人身后不远的地方,羽公子正在跟一位牧民装束的人交谈着。紫阳凑了过去,听到那牧民操着一口并不标准的普通对羽公子说道“不行,不行。我不会留下过夜的。”
“牧仁小哥,这眼看都到了乌兰布和。总不至于今晚让我们再折回去吧!要不这样,您看,再辛苦辛苦。”羽公子说着并从兜里掏出一沓人民币,塞进了那个叫牧仁的青年人手里。
“我说你们这些城里老板,也不晓得图了个啥?我们巴蒙有的是好玩的地方嘛,偏要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先说好,我可不是在图你的钱,这全是看在腾格里的份上才帮助你们的!”腾格里是一句蒙语,翻译过来是长生天的意思,也就是他们这里的老天爷或者说的蒙古族的上帝。牧仁说完,还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摆了摆手,然后便转身猫到一旁去数钱了。
这时羽公子看到了紫阳的出现,转头招呼他问道“陈先生,这一路可还适应。”
紫阳呵呵冷笑了两声道“好着呢!还死不了。”
“陈先生,是还在怪我们一路瞒着您吧!”羽公子微微一笑,说着并想上前拍拍紫阳的肩膀。
紫阳忽然往后退了两步,有意避开羽公子的动作,固才道“别!咱还没熟到动手动脚的地步。刚那牧民是向导吧!我想去问他几个问题?”
“呵呵,这是内蒙古的巴蒙,脚下的这片戈壁是乌兰布和沙漠的外围。还记得之前照片里的地方吗?就在这沙漠的深处。好了,您现在可还满意?”羽公子说完这话时,嘴角刻意的带出了一丝坏笑。而他那话语中也似乎还夹杂了些弦外之音。那便是,你现在知道又能咋的?
紫阳这时的脸色是愈发的难看,就恨不得立马一拳打在面前这个人的脸上。可惜他最重还是选择了安分。
“对了,那边在烤肉,刚吃过,味道不错!”羽公子说着并往人堆方向指了指。
这时人堆里一个岁数比较大的老外注意到了这边,起身拿着两厅啤酒走了过来。
“你好!朋友,我叫理查德、来自德国慕尼黑。很高兴一起同行。”这老外的中文说的还算流利,比起刚刚那叫牧仁的向导,不知强了多少倍。理查德说完就将手中的一厅啤酒递给紫阳。
紫阳把酒接过去,拉开猛灌了一大口。但并没有去接理查德的话。此刻羽公子见状赶忙插话道“我来给二位介绍一下。这位是陈紫阳、陈先生,他父母曾都参与过这里的项目,多少也算是个知情者。”羽公子对理查德说完又转脸对紫阳道“这位是来自德国的理查德先生,是当年神秘树公司‘天启’项目的出资人之一。由于当年的资金投入比较大,所以借这次机会想来了解下跟当年项目有关的一些情况。”
“查理德先生,敢问这‘天启’项目究竟是什么?”紫阳听见这德国佬居然是当年的项目出资人,便毫不客气的问道。
那叫查理德的德国人,似乎没有听懂紫阳的问话,连忙转头去看向羽公子。
羽公子见状赶忙冲紫阳摆手解释道“这事,陈先生可能你想多了。查理德先生当年出资投入在中国的项目很多,‘天启’项目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已。当年项目开展期间,查理德先生本人并没有参与运营,之后项目宣告终止,这才察觉,自己的钱竟然已付之东流。这不,时隔多年也想弄个明白,就过来了!”
紫阳听的是半信半疑,由于他本身就是从事经融投资这一行当的。一个项目不经过反复的研究论证,是没有哪个二傻会掏腰包的,更何况是外资。换句话说就是,压根还不知道别人卖的啥?你就能掏钱去买!
后来可能是理查德见紫阳依旧面带疑虑,便自己站了出来,把当年出资一事具体讲了一遍。大致是这样的。
当年中国内地刚迎来改革开放的春风,国民经济在政策的调控下,开始逐渐复苏。因此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也孕育了诸多的商机。理查德他们作为商界的投机者,更是早早的看清了这点,在投资了当时很多的国内项目后,结识了一家名为神秘树的实体企业。
当时神秘树公司像理查德他们介绍了自己正在酝酿实施的一个新项目,也就是之前提到过的‘天启’项目。当时针对‘天启’项目,神秘树公司确实对德方出示过项目策划和可行性方案论证以及当时政府的一些批复性文件。
据理查德讲,在当时所有相关的文案中,对于‘天启’项目的阐述都是一样的,稀土资源开采于利用。由于稀土的不菲价值,德方动心了,在他们派专人去实地考察过后。最终确认并与神秘树公司达成了合作协议。但尽管最后德方注入的大股资金,却并没有得到控股权,就连项目运营也只能施行监督。
就在项目进行了一年后,这家神秘树公司突然宣布破产,其公司法人以及董事会成员,竟在一夜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且当时德方派驻过来的人员也都全然不知了去向。后来他们曾多次来华了解,但基本都是以一无所获而告终的。
这次是接到了羽公子的消息,所以他们才不远万里的来到这不毛之地,只为解开当年的种种疑云。
听理查德说完,紫阳觉得这样才更加符合逻辑,同时他也觉得这德国佬人还挺合适的,至少比那阴阳怪气的羽公子强了不少。所以他和理查德之后又聊了很多别的话题。以至于他将自己来此的目的,也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说了出来。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间夜幕已悄悄的笼罩住了这片寂寥的大戈壁。不知道过了多久,紫阳忽然感到一阵寒风刺骨,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这时一旁的理查德大方的将自己登山外套脱了下来,直接披在紫阳的身上。
“哎哟,您看这不太合适吧!”紫阳不太好意思的说。
理查德摆了摆手道“没关系,车里带着很多户外装备。”说完他就准备去车里再取一件。这时其他两个德国佬还有那两名中国司机连同向导牧仁都还在扎堆喝酒。羽公子则跟素影正借着车灯翻看着地图。奇怪的是,紫阳从下车到现在,怎么一直都还没瞧见过羽大伯。
老头该不是中途下车了吧!紫阳想着,立马又摇头否定了之前的想法。有些不解的他,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趁着现在黑天,自己偷摸溜到羽公子那辆车里去看个究竟,没准还能发现点别的也说不定,就比如通讯工具。
其实从紫阳第一眼见到羽公子的那位疯大伯起。他的潜意识里便出现了一种隐隐的直觉,就是这个人很可能是所有事情的关键所在。
紫阳四下瞄了瞄,确定没人注意到他后,便开始慢慢的向羽公子的那辆吉普车靠了过去。来到车旁,他先是贴着车窗玻璃往里面窥视了一番,发现太黑,连个毛都看不到。
之后他又用手轻轻的拽了下门把手,咔的一声门居然开了。紫阳缓缓的将门拉开一条缝,可依旧还是看不清。索性他就直接将门整扇车门全拉开了。就当门被整个拉开的一瞬间,一道黑影从里面蹿了出来,径直扑了紫阳一个满怀。他踉跄着没站稳,便被那道黑影扑将倒在了地上。
“救命!救命!要死啦!”紫阳抱着头在地上拼命的喊叫着,他只觉得此刻捂住头的右手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咬住了,一阵钻心的疼。
听到紫阳的求救,所有的人都围了上来。羽公子同查理德是最先跑过来的,他俩合力将压在紫阳身上的东西拉扯开。紫阳这才将抱住头的双手放下,此刻他的右手已是血流不止,连整个袖筒都被寖的殷红。
素影见状赶快从后备箱取出酒精棉跟纱布。此时站起身的紫阳看见理查德和羽公子两人正在将另外一个人往车里摁。被摁进去的不是别人,那正是羽公子的那位疯大伯。紫阳终于知道究竟是什么玩意袭击的自己。
“不好意思!我,我,我刚走错车了。”紫阳虽然受了伤,但他也知道是自己作死在先,这会儿正连忙找借口解释着。
羽公子,没有理会他。只是将那开车的司机教训了一顿,问下车怎么不检查好车门。
此时,素影正给紫阳包扎着伤口,理查德也上前慰问了两句。此刻紫阳心理却很不是个滋味,明明是自己受伤,反倒还要看起别人的脸色。活这二十几年,还从没这么窝囊过,当然除了之前在湘西的那次见鬼。
这边的事,刚刚平息。那头的牧仁又开始大叫了起来“我的天呐!要起风了,要起风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他边叫边指着天,挥舞着双手。
羽公子等人同时向天空望去,果然此时的天空即瞧不见高悬的明月也看不到那点点的繁星。在沙漠里的阴天是不会有雨的,所以天空一旦被乌云覆盖,那就是意味着要起大风沙了。
“上车,上车。所有人马上回到车里。”羽公子一边喊一边招呼着大伙上车。
这个时候,无论是谁都不敢大意。麻利的收拾完东西就都各自钻上了车。紫阳由于受伤,一早就先躲了进去。等到素影和司机上车的时候,外面便已经开始了飞沙走石。
三辆车子几乎同时发动,打着近光灯保持着安全距离,一起沿着穿沙公路向外行驶着。沙粒被狂风卷起,用力的拍打在车身上。由于外面太黑,车里的人只能通过沙石拍打车身的动静来判断此刻风势的大小。
车大约只行驶了不到半个小时,最不好的事情便发生了。三辆车在同一时间全部熄火抛锚。就当司机准备要下车查看发动机的时候,突然发现车门已经推不开了,原来此时外面的黄沙已经漫过了车身三分之一的高度。按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三辆车同里面所有的人,都会被这可怕的黄沙所吞噬。
在德国人车里的向导牧仁,此刻在不停的嚷嚷着“这是卷地龙,沙子跟着风都跑出来了,你们这些罪人,一定是你们打扰了腾格里。”
卷地龙,是他们当地沙漠中一种很特殊的风暴。它风速极快而且是贴着地面吹的,风力大的话是可以将整座沙丘平移出好几百米开外的,故此而得名卷地龙。
此时紫阳车里还是素影急中生智,马上要求他们摇下车窗赶紧爬出去,不然一会儿要等沙子没了顶,一切就都晚了。
素影、紫阳还有司机三人分别从三扇车窗爬了出去。外面漆黑一片,只能听到如厉鬼般叫嚣的风声和感觉到沙粒拍打在皮肤上的生疼。
刚爬出车外没走两步,紫阳整个人就感到是天旋地转。先是脚下的沙地如同在移动一般,自己压根就站不稳。想喊,一张嘴立马就被飞起的沙土堵住了喉咙,一阵干咳之后,一种缺氧晕眩的感觉充斥了整个大脑。摇晃着眼看就要一头栽倒在地。
好在突然冲上来的俩个德国人,一把将他扶住。然后他们开始了艰难的向前移动着。这时处于意识模糊中的紫阳,迎着风依稀听见有人大喊了一声,“正风向左前方,那里有座建筑。大家向那里靠拢”再之后紫阳就两眼一抹黑,昏了过去。
那喊声是羽公子发出的,此刻的他正搀扶着大伯向不远处的一座建筑艰难挺进。其余的几个人都背着从车上卸下的装备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羽公子后头。
看似并不遥远的路,却整整耗了他们将近大半个钟头。等进入建筑之后,才发现这里并非一是一座完整的房子,而是座漏顶并四面都透风的残破庙宇,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当下能找到这样一个地方,已经是老天爷眷顾了,还能在奢求什么呢?此时他们一个个都靠着庙堂的墙根来躲避风沙。每个人都已是筋疲力尽气喘嘘嘘,当然那此刻如同死猪一般的紫阳同志除外。
这时理查德从背包中取出一盏汽灯,点亮后先是大致清点了下人数。发现没有少,这才用大衣将头捂住,继续蹲回到了墙根儿。
这场卷地龙一直呼啸到了后半夜,那期间破庙里没有任何人作声,都只是默默的祈祷着这可怕的风暴早些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紫阳缓缓的睁开眼,发现此时自己正盖着一件大衣倚靠在一处墙角。素影见紫阳醒来,从旁边递过来一个水壶,示意他喝点,补充些水分。此时他感觉到外面的风依旧还在刮着,只是比起刚刚要小了很多。
羽公子和其他人也都在这里,牧仁此刻不知为何跪伏在这庙堂正中,嘴里不知道叽里咕噜的念着些什么,似乎是在祈祷着他的腾格里,保佑他今夜平安无事。
忽然这时,紫阳感到背后一凉,他赫然发现就在这破庙的另一个角落,有双眼睛正直勾勾的凝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