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最后的记忆,是在那莲花石台上一脚踩空,而后尽然整个人落入了水中,再之后的经历便是一段浮浮沉沉的随波逐流,最终几口水入肺,意识随之逐渐的开始打身体被抽离。
再次睁开眼睛,紫阳只觉得眼皮异样沉重,就如同被灌过铅似得。他伸手摸了摸,这才发现眼皮已经开始有些肿胀,同时还伴随着隐隐的疼痛。
缓缓直起身子,又晃了晃此刻依旧发懵的脑袋。思维随着大脑的颤动,逐渐清晰了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到骨骼的酸痛。
此刻,周围一片漆黑,这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紫阳现在能确认的只有两件事,一是自己还活着,二是目前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一块干燥的岩石。
紫阳开始咬牙努力回想,他将先前所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从莲花座的位置直接掉下来,下面是一条暗河,而自己坠入河中随波逐流的也不知道漂了多久。可是,现在又怎么会来到这里。难道是被冲上岸的?
想到这些,他又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衣服。是干的!自己的衣服居然是干的!莫不是,晕过去太久,湿衣服自然风干了?很快这个想法就被推翻,因为紫阳摸到自己现在穿的衣服胸前尽然多了一排扣子。
这很明显不是他的衣服,他又继续去摸自己的裤子。那是一条棉裤,就是北方冬天很多老人喜欢穿的那种大肥棉裤,面料粗糙硌手,里面鼓鼓囊囊塞的全是棉花。
有人救了自己,还给自己换了身儿衣服?看来这个猜测才是目前最为靠谱的。
就在这时,紫阳忽然听见打前边儿的黑暗里传出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声音由远及近,而且十分的密集。他心下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接着,他便开始在周身的所有口袋里翻找,倒腾半天,这才发现所有口袋都是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物件。
他心中不禁一阵暗骂“妈的,换身衣服好歹也给留个手电啊!”
听着声音是越逼越近,似乎马上就要到脚边了。紫阳心知,不能再任何犹豫。之后,他开始摸着黑,朝声音的反方向迈开了步子。
可没走上几步,空间就已经到头儿了。正前方不到一米处,他摸到了一面石壁,石壁上坑坑洼洼,似乎还长有青苔一样湿滑的玩意儿。
听着身后的声音依旧还在靠近,他没有多想,蹬着石壁的凹槽处就开始往上爬。还好,这石壁凹凸有致。他很顺利的向上爬行了好一段,这时再听下面,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竟然消失不见了。
紫阳大口喘着气,他忽然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干咳两声,竟是一口浓痰吐了下去。随着浓痰落地,下边又是一阵涌动,就如同开水煮沸一般。
一时间紫阳有些慌神了。就在此刻,于他头顶之上,一只大手突然伸出,揪住其脖领子,是一把将其整个人拽了上去。
这动作相当利落,以至于当紫阳反映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是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地上。
几秒过后,紫阳才发出“哎哟”一声。然后,很快就被刚刚拽他的那只手,捂住了口鼻。
这是只极为粗糙的手掌,上面布满着陈年老茧,硌的紫阳脸颊十分不舒服。他想去掰开那只手,也就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其耳畔响起“别动,下面的小家伙鼻子、耳朵特别好使!”
这声音不是那疯疯癫癫的羽大伯吗?紫阳心中一紧,可听了他刚刚的话,也就不敢在有任何动作。
大约过去很久,羽大伯的声音才再一次的在紫阳耳畔响起“拽着我衣服,跟着。记住,手脚放轻点!”
说完,他便将一只袖子塞到紫阳手里。紫阳没多琢磨,因为他知道,目前所发生的每一件事,绝对都有可能超出他的认知。因此再怎么琢磨,也都只是徒劳,还不如一切听之任之的好。
黑暗中,紫阳被一只袖子的力道牵引着,朝着一个方向缓慢的移动,大约走了十分钟,前面的人不动了,然后紫阳就听到一种保险柜锁头被转动的声响,接着一束光射入进他的瞳孔,由于长时间处于黑暗,眼睛对于光线是需要一个适应过程的。
在经过长达数十秒眼前一片光晕过后,他终于能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了。
在他的正前方,是一扇铁门,这门壁的厚度足有二十公分,上头还带着一个旋钮密码锁。而这门的位置处于一处洞穴的尽头,这个场景很像是电影里常出现的那种二战时期军事地下掩体的秘密基地。
“快进来!”羽大伯的声音在那扇门的后头催促着。
紫阳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之后,才走了进去。
当紫阳进入那扇门,他的目光并没有去扫视这里周遭的环境,而是落在了羽大伯右手的袖子上,只见他此刻披着一件满是灰尘的蓝色工作服,就是外边工厂里常见的那种。
他此时右臂的袖筒是空荡荡的,干瘪着耷拉在身体一侧,里头显然什么都没有。
“这?”
紫阳诧异的用手指着他的袖筒刚想开口询问,却只见羽大伯摆了摆手,打断道“这不是重点!快告诉我,你们有多少人活着进来了?”
“这个!之前,除了向导牧仁,都进来了吧!”说完,紫阳想了想又连忙补充道“哦!对了,那矮个子德国人好像..”
“这我知道!羽红妆和那女人如何了?”羽大伯的语气有些急切。
“羽公子!听说是先我们一步进山。至于素影他们现在的情况我也不大清楚。”紫阳说着。眼睛却是始终盯着羽大伯那耷拉着的空袖筒。
“无妨!只要找到你,其余的都无关紧要。之前老子五次三番提醒你离开,哼!”羽大伯显得有些恼怒,顿了顿,然后长叹一口气,继续道“唉!也许这就是你命吧..也是我的命!”
紫阳听的是云山雾罩,整个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趁着在原地踌躇之际,目光却是向四周扫了一圈。原来这里是一间老旧的实验室,为什么说是实验室,很简单,因为长长的三张不锈钢带有水槽的桌子上,摆满着各种刻度的量杯、烧杯、试管以及试剂瓶,还有一些空了很久的酒精炉和显微镜等等。
这不禁令紫阳一下回想起自己学生时代的化学实验室,那是几乎和这里一模一样的陈列。只不过那会儿人的心情和状态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嘿!你小子琢磨什么呢?”羽大伯见紫阳出神,便厉声呵斥道。
“没,没什么!只是在想,这地下怎么会有个化学实验室,还有..”紫阳说到最后一句,又把目光移回到羽大伯的袖子处,可话却并没有出口。
“你不是知道吗?二十五前这里来过一批造访者,都是国内顶尖的科研人员。既然是科研人员,有间实验室很奇怪吗?”羽大伯反问。
他此话一出,紫阳瞬间浑身一震。可能是由于先前的一系列变故,让他都差点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这会儿回想起来,才赶忙急切询问道“您能告诉我关于二十五年前这里的事情吗?还有我父母他们现在究竟在哪儿?”
羽大伯没有接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泛黄的笔记本,这本子是皮面线装的。厚厚的牛皮纸上烫着几个字和一个不太显眼的署名‘随笔杂记——陈文斌’。
“父亲?”紫阳不可思议的接过本子疑惑道。
接着,他又看向面前的羽大伯。羽大伯不再说话,几乎脸上的表情都不起任何波澜。
紫阳不在管他,结果笔记本翻开第一页。那上面是这样写着“我们已知的文明是极其有限,那些可见的岁月,也不过沧海一粟。有人曾言,历史是一面镜子,可以通过过去而折射未来。但我想说的是,也许它只是一块透明的玻璃,当你面对它的时候,后面站的究竟是什么,谁都无法得知!”
不知道怎么的,紫阳看完这段话,只觉得浑身一凉,就如同寒冬腊月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这段话总结的确实有些与众不同,如果是原先看到,紫阳只会觉得是某某某个恐怖悬疑作品在渲染气氛,但在经历过这里的一切之后,他的世界观被颠覆了。从而对于这样一段话,也有了不同的感觉。
地球的运转将近五十亿年,人类的文明不过区区几千年,再到每一个个体,那就更只是短短几十载寒暑罢了。由此看来,我们的认知是多么的有限!
“历史和文明是可以被扭曲乃至于掩盖的!我们所接触的历史,大多不过是口耳相传文字叙述罢了!真真假假只有鬼才晓得!”羽大伯在一旁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紫阳的思绪莫名的受到了这句话的感染,似乎有所悟的接话到“这到确实,历朝历代修史的人,都会抹去一些当时不太光彩的东西,尤其对于朝廷和一些重要人物。而撰写下来的大多只是些丰功伟绩歌功颂德的玩意儿。”
羽大伯听完,不屑的笑了笑,然后再道“呵呵!小子,看来你的智慧有限的很呀!不妨告诉你,史官抹掉的那点屁事儿,在我看来就只不过是点屁事。”说着,羽大伯顿了顿,眼睛盯着紫阳那副较为吃惊的面孔。
然后又继续道“我所指的扭曲掩盖,是可以在岁月中隐藏一个朝代,同时也可以杜撰出另一个朝代!”
“我去,这不是架空小说嘛!”紫阳暗自琢磨。同时脸上也在不经意间浮现出一种不太相信的表情。
羽大伯好似察觉到了他的这种反映,然后接着又补充道“小子,听说过造文物吗?”
“文物造假,很稀奇吗?”紫阳反问道。
羽大伯,哈哈笑了两声,然后有用一种很鄙视的眼神望向紫阳,接口道“首先,找上等工匠打造一件手工极为精细且独一无二的物件,然后其埋入地下,之后便联合某些地产公司来开发这块地皮,期间利用关系,在当地的古县志上描上一笔,例如:某某朝代,曾有某官员于此地得见一稀世珍宝,后欲献于当今圣上,却不料其珍宝离奇不知所踪,导致此官员被满门抄斩。随后引得大量人员前往寻此宝贝。其中将宝贝的形状花纹材质,细细再描述一番。
以上做完,就只等那玩意被出土,便可召集贿赂一大批海内外研究学者来鉴定,最终在当地县志的考证下,加上所谓权威人士的呐喊中,一件真正的稀世文物就此问世。再往后就是拍卖环节,几个回合下来,一件赝品就这样坐上了价值连城的宝座。
你不妨可以想像一下,如果世人都认可了这件假货,那它还能是假货吗?”
紫阳听的是目瞪口呆,心想好在自己从不涉猎古玩行当,这尼玛作假合着玩的是全套啊!绝对的坑你丫没商量。
其实换个角度思量,也不能叫坑爹,当眼下一切已然形成一段完整利益链条,那假货便就是链条的中心锁扣,一旦解锁,所有环节都会脱落。自然没有人会去揭穿,也没有人敢去揭穿。也就是讲,你就算买到也不会亏本,搞不好升值空间还大大地有。
“一个小小的组织机构,尚可改史造物。如果换成做整个帝国王朝呢?那又有何不可抹掉或平添一段岁月!”羽大伯说完这句话,便开始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