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讲。在紫阳一行人进入地穴之时。雪山之外的大漠上,俩个单薄的身影正迎着风沙向前疾行着。
狂风肆虐黄沙漫天,一向多话的赵七此刻也是将嘴巴捂了个严实。天然,虽说身板不够健硕,但凭着自幼修习的一身道法,此时穿梭于这恶略的沙海当中倒也是游刃有余。
大漠的天气可谓瞬息万变,刚刚还在狂风大作,是漫天舞动着黄龙,这才又翻过两三座沙丘,此刻却变回了一如既往的烈日高悬。
走在前面的天然仔细观察着四周环境,之前那座诡异的雪山此刻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当中。天然转头对赵七说道“就是这附近。”
“哎呦我草!累死爹了!那他娘的疯老头死哪儿去了。”听着赵七此时喘着粗气并发颤的声音,很显然,他的体力已是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天然突然发现前方十几米处的沙子里似乎埋着个什么东西,那东西此刻有一节黑色的部分正暴露在沙地之上,跟周围金黄色的沙子是格格不入。
天然快步上前,发现那只是块黑布的边角。他将其整个从沙子里扯了出来。一件二八风衣此刻伶在了天然的手里。
“看着挺眼熟啊!这不是疯老头穿的那件儿吗?”一旁的赵七瞅着这脏兮兮的风衣问道。
“嗯。”天然点点头,然后他便开始去掏这件风衣上的几个兜儿。里里外外全都翻上了一遍,只找到几块零钱和一团攒成球的卫生纸。
正当天然要丢掉这件脏不拉几的衣服时,在一旁的赵七突然说了一句“我草!先前还没注意瞅,这他娘的布料居然还是‘的确良’的,都尼玛什么年代,这玩意还没绝种呢?”
“的确良”这是由dacron英译过来的。原指涤纶织物。涤纶是一种人造纤维,具有耐腐蚀耐磨和易洗等特点,但透气性没有棉好,价格比较便宜。盛行于中国的七八十年代。到后来九十年代棉制品又从新回归市场,“的确良”也就渐渐的淡出了。
赵七不经意间的这一发现,恰恰是给天然提了个醒。羽大伯虽说疯疯癫癫,但其家境还是不差的,至少后来他的侄子羽公子得算是个有钱人吧。那为什么一个经济条件不差的老头,还要穿着一件七八时代的风衣。这显然不太符合逻辑。
天然灵机一动,双手捏住衣领用力一扯。‘呲啦’一声,风衣被硬生生的给撕开了。就在这时,一块巴掌大的黄色丝巾,打衣服中滑落而出。
原来是这风衣里头还藏有夹层,而选择收入其中的东西,也很讲究。它不是硬物,也非纸张。而是一块薄如蝉翼的丝巾。这样即使你从外面再怎样摸找,也是无法查探到这内在的乾坤。
天然将掉在地上的丝巾捡起,摊于掌中细细端详。赵七此刻也是同样好奇的把头凑了过来。
这是一块看上去有些年头的丝巾,整体面料色泽显得老旧,丝线上好几处也已是磨出了毛边,还有几块类似于油垢一样的污渍,看着让人不舒服。但从这块丝巾的纺织工艺来看,经纬交错层次分明,绝非凡品俗物。
“这是块云锦。”天然淡淡的说着。
赵七是一脸的迷糊,摇摇头道“不懂!能吃吗?”
天然继续道“云锦堪称锦缎之首,其织布工艺,十分独特,用的是老式提花木机,必须由提花工和织造工两人配合完成。这二人一天最多只能生产出五到六厘米的云锦布料。这种工艺至今还无法用机器替代。而云锦主要特点是逐花异色,从云锦的不同角度观察,绣品上事物的色彩是不同的。这东西在古代是绝对的皇家御用。”
“这么牛逼?来来来,我瞧瞧。”说着赵七就将那块丝巾抢了过去,摊在手上,是细细的抚摸着,一脸****享受的表情。
赵七把玩儿了一会儿,觉得有点不对,他便问“唉!不是说逐花异色吗?这尼玛上边,哪儿有花?连根草都没瞧见呀?”
天然微微一笑,又将那块丝巾从他手里夺了回来。这才又道“这才是最为玄妙的地方。话说这云锦绣品常已金线、银线、铜线及长丝、绢丝,和各种飞鸟异兽的体毛来织造。而这其中就衍生出一门所谓的暗纺工艺。相传,于两晋时期,有织匠寻得七彩金蚕,后取其蚕丝加工。但这原本七种颜色不一的丝线,在编织聚拢之后,便都统一呈现出了金黄色。所以其丝线织出的秀锦,在常态下只是一块工艺精湛的黄稠。但如遇上特殊液体淋湿或沁泡后,便可显示出织匠最初编绘的图案。由于这种工艺制出的云锦有极好的保密性,所以在明朝被特务机关专门用于秘密消息的传递。”
赵七听的是目瞪口呆。打死他也想不到,中国古时候居然还有这么牛叉的工艺品。简直堪比达芬奇密码。
啪啪啪!一阵清脆的击掌声突然在他们的前方响起。此刻,于二人前方不到十米的沙地上,不知何时已然伫立着一位相貌俊秀的年轻人。
“妈的!是你啊!想干嘛?”赵七一眼就认出了这人谁。那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北京让手下绑过自己的那位羽公子,羽红妆。
“哈哈,陈老板他果然是请到了能人。敢问这位小哥怎么称呼。”羽公子根本就不搭理赵七,他从始至终都只是目不转睛望着天然一个人。
“无名无姓,道号天然。羽公子有何指教。”天然说完,是礼貌的抱拳行上一礼。
羽公子见状也是鞠躬示意以作还礼,之后又道“天然师傅,您本方外之人,又何必理会这凡尘之事?”
“在家、出家皆是修行。凡尘之内如何,凡尘之外又如何!”天然说话间,便将那块云锦丝巾塞回到了赵七的手里,并同时给他使了个眼色,让其退到自己身后去。
羽公子的目光有意的瞟了一眼那块云锦丝巾。然后淡淡的说道“天然师傅既是入世修行,在下也就不便多言。只是劳烦您可否将那块云锦归还于我。毕竟说起来,这应该是我大伯之物。”
赵七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赶忙出声喝道“你丫是猴子请的逗逼吧!怎么看什么都想要啊!你说是你大伯的就是你大伯的。我还说是我三舅的呢?”
羽公子淡然一笑,也不与其争辩,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然后从腰间抽出一支青铜短棒,短棒约一尺长短,色泽纯正、样式古朴。前端还裹着一团黑布,不知是有何用意。羽公子将其在手中晃了晃,那块黑布便随之耷拉下来。这样看去,像极了一面小旗子。
“先前领教过天然师傅的七煞引灵真诀。现在不知还有何高招。”羽公子说完,手中的那面黑旗是打身前一晃。一道墨色黑气便从旗帜里散落而出,缓缓的将羽公子整个人包围了起来。
“之前你施展梵天鬼咒,我便觉察你可能是为妖邪。如今你又手执炼魂幡这等害人邪物,想你必然绝非我类。看来今天势必不能饶了你。”天然说完这番话,是一把将赵七推到旁边的沙地上。之后他便从身上解下那柄包裹于黑布之中的白玉短剑。
炼魂幡,这玩意据说源自于东晋时期的一位方士。此人道法一般,但多年醉心于长生之术,因此对于问药炼丹之事颇有研究。后来此人于典籍中寻得一古法。按此古法行事,可炼就旷世奇宝,有阻隔阴阳之能,脱离轮回之法。
方士见则大喜,便立刻遵照古法开始行事。按古法所载,方士找来十二童男、十二童女,将其眼皮全部割下,拼接缝制成一块整皮。之后再将其这二十四人,用石磨撵成肉酱,配以朱砂、赤硝、乌金粉、段泥等一起拌合。最终将这一堆肉泥分七次共四十九天涂抹于炼丹炉之外壁。
一切准备妥当后,便就可以开始炼制。把整块拼接缝合好的眼皮涂上黑狗血,绑于一根青铜浇筑的乌木之上,置于炼丹炉内。炉外以荒冢枯骨引火,这样炼制七日,那旷世邪物炼魂幡便可问世而出。
方士得此逆天邪物,本以为可用其调度阴灵、慑人精元从此而脱离轮回永享大道。但其天道昭昭,怎容得此等妖邪横行于世为祸人间。最终是降下九天神雷,将其打至魂飞魄散元神俱灭。
“自古天道本无常,既然天然师傅你非要断个黑白善恶。那就只好送你去见见祖师爷了!”羽公子的声音从那团黑气里传出,此时不知为何竟已变得沙哑无比,就好像在他体内还有另一个人似得。
天然不再同其废话,一手执短剑一手捏法诀,口中默念“煌煌天道中,重重金刚山。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九幽诸罪魂,身随香云旛。定慧青莲花,上生神永安。”
随着天然口中的法咒颂出,他手握的那柄白玉短剑竟然开始抖动了起来,同时一抹青光是缓缓的流转于剑身。
一声清脆的龙吟突然间响彻九霄,吓得一旁的赵七是抱头鼠窜。此可,再观天然手中的那柄短剑,已然是变了一副模样。
原本二尺不到的短剑,顷刻间竟变长五尺有余。先前古朴的白玉剑身这会儿成为了剑柄。而此时新长出的剑身却是货真价实的精钢玄铁。玄铁白刃正闪着寒光,清幽中透着一股逼人的锋芒。
“****,高科技!这尼玛数控的吧!天然,上!弄死这王八蛋。”赵七此刻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样子立于一旁观战,还不是的拍手叫好,就如同坐在家里看电视剧一样。
羽公子周身聚集的黑气越来越多,如墨水一般的浓稠。忽然,随着一声夜莺啼哭般的嘶鸣,那团黑气便开始以他为轴心旋转起来。这远远望去,像极了一道剧烈的黑色龙卷风。
一时间,这片沙地上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羽公子突然于黑气内将身子一震,握住炼魂幡的右手朝外一指。这一动作,就如同将军发令般,其周身上下所有的黑气立刻化作道道鬼影,是径直的朝着天然扑将而去。
回看天然,此时不但不慌,反倒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依旧执剑立于原地。
浮魅鬼影是转瞬及至,就当这些玩意要扑到天然身上的时候。忽然间,立于原地的他竟如幽灵一般,迅速的消失不见了,这速度之快,不要说赵七,就连一直死盯着这头儿的羽公子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些黑色鬼影扑了个空,接着便如潮水一般四散开来。站在旁边不远处的赵七,一时间是吓的蹦起老高,心中暗骂“****的,你丫不是跑路了吧!这尼玛搞鸡毛啊!”
正在这千钧之际,对面羽公子身后突然是一道惊鸿掠过。电光火石间,一束青光从天而至。好在羽公子身法不差,急忙转身一让。一柄色如霜雪带着幽芒的利剑,此刻是直直的插在其刚刚退开的位置。
羽公子面色有些难看,他连忙挥动手中的炼魂幡。之前的那些鬼影,似乎是感受到了新的命令,立马便如同刀剑回鞘那般,迅速收拢过来。
“破”一声大喊,天然不知何时已是立在了那柄利刃跟前。单手结法印,另一只手则是用力的将宝剑往沙地里一按。
随着剑身没入沙子,忽然地上的黄沙是拔地而起。不过眨眼间,一条狂龙便已是腾跃于半空之中,它张牙舞爪之势,似能吞吐日月。一声高亢嘹亮的龙吟,顷刻间响彻天地。同时也将羽公子周围的那些鬼影震的是四散而逃。
天然灵动敏捷,抓住这一时机,垫步上前,转身就是一记回旋踢。羽公子猝不及防,是被狠狠的揣了出去,一口鲜血喷浆而出。
天然眼看乾坤已定,这才再捏法诀。口中轻吐出一个“散”字。这时半空中的那条黄龙便如流沙陷落般泻了下来。一柄白玉短剑也同时从沙地里是钻出了地面。
“我说!先前不还一套一套的么?现在咋不灵了?”赵七此刻看着羽公子是倒地吐血,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边挖苦、边做着挑衅的动作。
突然,原本已是倒地不起的羽公子猛地一个翻身,顺手将怀中的一团黑乎乎的玩意抛向赵七。那东西好似一件活物,凌空发出一声非人的怪笑,径直朝着赵七的面门扑去。
关键时刻还是天然眼疾手快。他右手一扬,那柄白玉短剑是脱手出去,精准无误的插在那团东西的中央,将其钉在了沙地上。
之后再一看,赵七是倒吸一口凉气。沙地上此刻被钉住的竟然是一具全身黝黑的婴儿尸体。尸身似乎是被碳化过的,外面还裹着一层粘稠的液体,散发着腐臭的气味。
“我草你..”赵七刚转头去问候羽公子母亲的时候,可当最后一个妈字还没脱口,他便发现原本羽公子躺着的地方此刻已是空空如也。
“小鬼咒!”天然看着被钉在沙地上的死婴缓缓说道。之后又顿了几秒,忽然是秀眉一紧道“我们中计了。”
赵七此刻气的是边咬牙边跺脚“是啊!真他妈卑鄙!这人渣。居然还让丫给跑了。”
“你误会了。你不觉得羽公子今日的行事风格很鲁莽吗?看来我们必须马上进山,一刻不能再耽搁!”天然说完,又是一把拽起仍在发牢骚的赵七,快步朝着雪山的方向是疾行而去。
途中天然给赵七讲了他对于这件事的看法。
天然觉得,羽公子从来都是个不缺乏理性思考的人,所以他完全没有必要特意折返回来拼个鱼死网破。何况还是独自一人前来。
如果不是拼命,只是为了试探一下对方实力。这未免也太冒险了。因为之前双方有过一次较量。而实力的强弱也大致都心里有数。
还有便是为了寻他大伯抢那块云锦,这也同样说不通,羽大伯最终目的是进山,羽公子大可必备冒险走回头路,直接来个守株待兔便可。再说云锦,就算这东西很重要,可羽公子事先折返之前是应该不知道他大伯会将风衣丢在沙地里的。如果他知道,就以他折返的距离和速度来看,早该于天然他们之前找到才对。因此这也同样是不成立的。
用排除法,基本可以排除以上的三种可能性,那么,目前就只剩下这最后一种。那便是,他的出现很可能是在有意拖延时间,拖延天然他们进山的时间。而这其中更深层的原有,恐怕会跟紫阳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