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
城头传来了急促而刺耳的钟鸣声,在空荡的六安的城头上不停地回荡着,江淮的平静也随着这钟声彻底告破。
在陈武的带领下,士兵们纷纷奔至城头,遥见数里外那支浩浩荡荡、见首不见尾的庞大军队,所有人的心中不由胆寒。
陈武站在北城墙上,远远注视着这支袁军主力,心中复杂难明。昨天他接到了刘和写来的信件,信中劝他事不可为之际,可弃城而走。
按照刘和的指示,面对规模如此庞大的袁军,陈武最好的选择,当然是立刻带军南下,保存己军的有生力量。
但是身为武将的将骄傲却不容他就这样一箭不发,灰溜溜的逃离六安。可惜敌我对比如此悬殊,他似乎已别无选择。
“司马,那是桥蕤的大纛!”一名士兵指着袁军前军中那杆迎风招展的大旗,高声呼叫道。
陈武因为护送使节有功,已经被刘和提拔为军司马,虽然仍为六安的主将,但帐下的兵马可不止先前区区两百人,这也是他不甘就此离开的原因
陈武眺目远望,那是一杆黑色的大旗,飘扬的旗面,斗大“袁”字在阳光下格外耀眼,他甚至可以隐隐看见大纛之下的人影。
一群人站在远处的高地上,也正在向城头眺望,桥蕤应该就在其中。
“来吧!”陈武心中默默自语,“就让我看看,你们到底值不值得的我陈武,就此败走六安!”
刘和的命令他当然不敢违背,但是既然刘和任命他为六安守将,他就一定要在敌军拿下六安城前,先在城下碰个头破血流!
……
大纛下,桥蕤目光复杂地望着数里外的六安城。
这座本来应该掌握在袁军手中的要城,因为罢兵的需要,在他的建言下被袁术转送给了刘军。虽然换取了袁军修养生息,蓄力报仇的机会,桥蕤却感到分外屈辱。
今天他亲自率军南下,除了亲临前线方便指挥之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要亲手抹去自己留下的耻辱!
望着城头上密密麻麻的士兵,桥蕤的目光中充满了探究意味,这座小小的六安城中到底有多少刘军的兵马?刘和为了战场主动挑起的战争又做了多少的准备?
“将军,前锋已抵达六安!”这时一名传令兵上前躬身禀报。
桥蕤缓缓点头,“传我的命令,命陈纪率五千前锋攻打六安!”
旁边的陈兰听了,大吃一惊,“将军,守军的实力未知,只用五千人攻城,是不是有少了些?”
自从去岁袁术败退汝南之后,作战不利的陈纪、陈兰二人具被袁术留下庐江抵抗刘军,将功赎罪。
其中力战被擒的陈纪还好说,没和刘军正式的打过一仗,一路逃窜的陈兰,反而对刘军充满了恐惧感。
桥蕤负手冷冷道,“士气不振,一万人也攻不下六安,传出去,我桥蕤也是倚多取胜之辈,胜之不武,不要再多言。”
似乎觉得桥蕤好像意有所指,心中暗恼的陈兰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末将的意思是,对方守军不足,我们或许可另遣一军从南门攻击。这样能更快的拿下的城池,也能减轻我们的损失。”
桥蕤沉思一下,笑道,“拿下六安确实不难,我派人以北面进攻为主,南面虚张声势,也正是为了减轻我军的损失。”
“围三缺一是兵家常用之术,为了就是降低守军的抵抗之心,防止守军困兽犹斗,临死反扑,增添攻城一方不必要的伤亡。”
“六安城小,只有两个城门,我留下南城门,就是给守军留下生的希望。我估计届时守军必然会从南城突围而走,我军到时候可在南城外埋伏下两支重兵,一战可擒六安败军。”
见桥蕤的意志不可动摇,陈兰脸色一红,垂首低声道,“将军深思多虑,却是末将有些欠缺思考了!”
桥蕤不再搭理他,转身喝令道,“粱纲、韩衢何在?”
“末将在!”粱纲和韩衢一起上前抱拳施礼。
桥蕤叮嘱二人道,“守军可能随时坚持不住,从南城撤离,你们二人可各率三千人,设两道埋伏,阻击败军。就算败军杀得过第一道伏兵,也杀不过第二道!若能生擒刘军主将,我记你们二人大功!”
两人大喜,一起抱拳应道,“遵命!”
桥蕤负手而立,眯眼望着六安城,自言自语道,“刘和,我今天不但要南下六安,洗刷求和的屈辱。今日还要你守城的爱将,好好的折辱你一番!”
随即抽出佩剑,大声喝令道,“传我令下,第一个攻进六安者,官升三级,赏钱百万!”
“诺!”众人轰然应诺。
桥蕤的一声令下,袁军犹如一个庞大的机械,有条不紊的缓缓运转起来。
轰隆隆的战鼓声中,一队队披坚执锐的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从高地下铺天盖地的走过,旗枪如林,刀剑如棘,映着赤日闪耀着令人胆破的寒光,给这个温暖的春天平添了几分寒意。
“咚!咚!咚!”
战争迅速来临,在战鼓伴奏的号子声中,数百根绳索拉拽着一座三丈高的巢车从远方缓缓驶来,巢车底部装有巨大的木轮,行走缓慢,仿佛一头庞然怪兽。
还有攻城云梯和不计其数的攻城梯,也正缓缓地运到六安城下,而五千士兵已列阵就绪,分为五个方阵,只待主将的一声令下。
就在这时,城头上的战鼓声也敲响了,轰隆隆的战鼓声响彻城头,鼓舞着每一个士兵的勇气,一架架投石机吱嘎嘎拉开,装上了巨石,蓄势待发。
陈武凝视着远处集结完成的五千袁军士兵,这是与刘军之前交战过的,截然不同的袁军,刘和手握的诸军当中,恐怕也只有从幽州来的数千精锐可以与之争锋!
他知道这是桥蕤的骄傲,不愿意用重兵攻城,他们甚至不顾行军疲惫就直接开战。看他们的意愿,似乎准备在一个时辰内攻下六安。
不过正是桥蕤的这一丝骄傲,给了六安守军一个机会,让他看到了坚守到天黑的机会。
这时,袁军的战鼓声忽然变得高亢起来,这是进攻的命令,为首大将陈纪长枪一指城头,厉声大喝,“进攻!”
随后是漫天箭雨之下的蚁附攻城,双方互投巨石,短兵交接,一声声惨叫声中,肢体横飞,血雾弥漫……
敌军固然强大,但是守军的意志也相当坚韧,依仗着六安城坚,陈武在付出了近半的伤亡之后,终于打退了袁军的数次进攻,迎来的夜幕的降临。
只是这不意味这守军此时就安全了,虽然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军队都不善夜战,但陈武相信,桥蕤麾下的这支袁军一定不在其列。
此时刘和悄悄遣入六安的三千精兵已经伤亡过半,能战者不过数百,根本抵挡不了袁军的再次的攻击。但是陈武不打算轻易就如此认输。
城头的甬道之上,一队队丁壮挑担飞奔,将一担担的干草和柴禾挑上城头,还有油料等易燃之物,不到半个时辰,数千担柴草便铺满了整个北城头。
城下,几名医匠正在给数百多名还没来得及撤走的伤兵包扎伤口,陈武则在一旁一一安抚,“大家不用担心,我无论如何不会把大家丢下,我这就安排你们先一步撤退,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伤兵们感动异常,纷纷跪下泣道,“司马保重!”
陈武又安抚他们几句,这时,身边的一名将校迟疑道,“司马,现在就启用密道?那反攻的时候……”
陈武镇守六安的这个三月内,可不仅仅是在监视西、北两敌军的动向。他不但将六安这座小城打造成了一座坚固的堡垒,还派人挖了不少的密道以作后备。
只不过再多的密道也只能用一次,一但敌军意识到密道的存在,有的是办法使得地道作废,或是使刘军自食其苦。
“无妨!”陈武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意味深长的说道,“若是现在不用,恐怕以后就不能用了!“
……
当明月被飘云遮住的时候,几十架攻城梯几乎同时竖起,搭上城头,上千名袁兵争先恐后向城头攀去,后面两千余士兵蜂拥而上,喊杀声骤然爆发。
黑暗中,还不知道有多少袁军士兵越过护城河,扛着攻城梯,密密麻麻的向着北城头冲去.
就在这时,数支火箭从城**向城头,很快便有柴草被点燃,火借风势,开始迅速燃烧起来,冒起滚滚浓烟。
袁军已有上千名士兵冲上城头,但他们却没有看见一个守军,却只见铺满了城头的柴草,被火箭点燃,迅猛燃烧。
开始有士兵反应过来,纷纷沿着梯子爬下城,不少在慌乱中被挤下城头,响起长长的惨叫声。
陈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中大急,顺手抓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启禀校尉,上面有埋伏,守军似乎打算烧城!”
陈纪大吃一惊,连忙大声呼喊,“停止进攻!立刻撤退!撤退!”
但他的喊声却被士兵们的叫喊声淹没了,谁也听不见,前面士兵纷纷逃下城,但后面的人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大量袁兵继续爬向城头。
城头上火光冲天,浓烟弥漫,士兵们乱成一团,仿佛变成了人间地狱。
桥蕤站在大船上之上,凝视着北城头上火光冲天,他眉头皱成一团,这显然出乎他的意料,城中竟然会有埋伏。
就在这时,陈纪派来的士兵已经大声禀报,“将军!”
“发生了什么事?”桥蕤急声问道。
“启禀将军,敌军似乎早就有了弃城的打算,城头上铺满柴草,大火已点燃,我们无法攻城!”
桥蕤心中暗骂一声,又追问道,“敌军可突围?”
“城南、城北皆没有发现守军踪迹!”不一会儿就有人回道。
“怎么可能!”
桥蕤和诸将面面相觑,想不通守军打得什么算盘。
“地道!”桥蕤突然脸色大变,忍不住回头向其余将校望去,只见诸将皆是脸色苍白,眼中露出羞怒之色,显然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时,大将陈兰施施然上前,请命道,“将军,守军应该还有一部分军队没有逃远,末将愿领一支军队追上他们。”
桥蕤心中涌起了一丝爱才之意,他摇摇头,叹息道,“不必追了,一小队殿后的死士罢了,无需多费力气。还是先进入城池,修缮一下,准备后续的大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