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孙、袁两军的前后夹击,庐江郡兵陷入一片慌乱之中,开始有士兵丢弃兵器向树林中逃去。
见到大势已去,王廉狠狠的砍死扑上来的几名孙军士兵,策马朝着黄盖杀去,并对陆儁大声喊道,“陆公子,你带着骑兵立刻撤军,从南面撤离战场!”
陆儁心中恨极,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他不想当逃兵,但他身份尊贵,不能落入敌军的手中,让对方拿来威胁父亲。
他狠狠一枪砸砸到眼前的一名援兵,只得回头喝令道,“立刻撤军!”
这时除了他所带的三百骑兵,还有千余精锐的士兵,也跟着他朝阵外杀去,迅速撤离。
陈纪望着江东军仓惶向南方撤离,不由冷冷笑了起来。
只见南面的树林中忽然鼓声大作,火光冲天,一支伏兵从黑暗中杀出,猎猎火光中,为首大将正是黄盖的儿子黄柄。
这时陆儁已经杀红了眼,长枪一指,大声喝道,“杀!”
一千多庐江兵知道生路就在眼前,亡命般的冲杀了上去,双方瞬间杀作一团,混乱中,陆儁不敢恋战,冲开一条血路,率数百残军向南奔逃。
不远处,王廉和几十余名亲兵没有拦住黄盖,却被三百余人团团围住,左右突围不出,这时,有几名亲兵拼死杀开一个缺口,大喊,“将军,快走!”
王廉催马冲出缺口,就在这时,追赶陆儁不及的黄盖,来不及训斥儿子,正从前面疾冲而至。
黄盖将所有的恼火蕴在了刀中,两马交错之际,大刀一挥,震飞王廉仓皇提挡的兵器,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
主将被杀,庐江郡兵前后遭袭,逃跑无路,只得纷纷跪地投降,而城中的守军们只能远远的看着这一切,却不敢冒着被趁机攻城的危险,出来相助。
这一战,五千江东士兵仅数百人逃脱,死伤千余人,其余士兵全部投降,主将王廉更是身死。
……
一夜之间,庐江的郡兵就折损了三分之一,如此惨痛的失利,很可能会成为孙陆双方交战胜负的关键。
一间空屋里,郭睿坐在木榻上,一声不吭地接受医匠给他疗伤,静静的思考此战的失利的原因和自己的不足,门外站着数名守卫着他的亲兵。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谨慎小心,反而成为敌军计划能够成功的关键。
这次皖县被攻打最大的危机就是敌军的里应外合,但以皖县的防守力度,加上东城的易守难攻,攻占皖县付出的代价是敌人所不能承担的,但他的谨慎还是让他去信向陆康求援。
事后来看,他根本没必要求援陆康,皖县被攻下了又怎么样?只要舒县还在,孙、袁两军的行动就是失败的。
郭睿此时心中充满着浓浓的失落以及被愚弄之后的羞怒,皖县是保住了,但折损了这么多兵力,陆康还拿什么去守卫舒县城?
痛苦和懊悔折磨这郭睿的内心,但他毕竟不是普通人,能在而立之年成为两千石的都尉,他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失败和羞怒并没又让他丧失理智,反而使得他的头脑愈加清晰起来,他明白接下来不能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他甚至有些明白孙策那模糊的计划。
于是他高声喝道,“来人!”
很快,门外就有脚步声传来,一名亲兵出现在门口,快步走进房间,单膝跪地道,“都尉有何命令!”
郭睿沉吟一下道,“取来笔墨来,我要给府君去信一封。”
“诺!”亲卫恭声应到。
看着亲卫走去,郭睿挥挥手令医匠退去,负手望着窗外,嘴角弧弯,露出一丝冷笑,低声自言自语道,“孙策,恐怕你也想不到没有被你放在眼中的鱼腩,会看破你的计策吧!”
……
入夜,亥时刚过,舒县李府的庭院内,灯火还在亮着,李茂坐在书房中,一口口喝着闷茶。他虽然很想喝上几杯酒,但颇为自律的他还是忍住了,他需要一个清醒的大脑来决定家族的未来。
李茂已经年过六十,虽然已经退仕,但他依旧为家族的发展殚精竭虑的劳碌着。
按理说,已经花甲,他应该将家族的权利转交给族中的下一代了,毕竟下一代中也不是没有杰出的人才,比如他最看重的从子李术。
三十多岁的年纪就已经做到庐江兵曹的位置上,政治手腕也是常人难及,但李茂忧心就忧心在对方的杰出才干上。他害怕从子由才干才滋生的野心,会将李家带入万丈不复的深渊。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正是李术的声音,“叔父,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舒县的城防虽然有军中将领掌控,但为了防止出现疏漏,还需要郡府中的高官轮流监督检查,今晚就是李术当值。
但当他突然收到一份密信后,他却匆匆丢下手头的一切,立刻赶来拜见李家的当代家主李茂,也就是是他从父。
“叔父,孙将军来信,陆康前日偷偷调出舒县的五千郡兵,已经全军覆没在皖县城下了。
李茂腾地站起身,急问道,“你可确定?”
“没错!老将王廉的头脑恐怕很快就会被送到舒县城下。”
李术心中激动起来,如果能抓到这次机会劝说从父下定决心,这庐江的太守之位就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叔父,机不可失啊!一旦被其他家族得知了这个机会,先一步投靠袁术和孙策的话,我们家族的利用价值就大大降低了!”
他立功心切,唯恐李茂阻妨碍了他的前途,但他哪里想得到对方良苦用心。
久久不见李茂回应,稍微冷静下来的李术也发现了对方的迟疑。他知道,错过今晚,他就更不可能劝说对方下定决心了。
于是李术狞笑一声,大声说道,“叔父,我的决心已定,哪怕只有我手下的几百县兵、小吏可以依仗,我也不会放弃行动的!”
李茂猛然抬头,大吃一惊,他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子的翅膀早就硬了,堂堂的庐江兵曹也不是自己一个退仕的前任九卿所能压制的。
如果李术铁了心要拉家族下水,李家再是避嫌又有什么用?
他整个人仿佛突然间老了七八岁,身子一下佝偻了起来,浑身的力气也好像被抽干了一样,无力的摆了摆手,“老了,不中用了,以后这个家就有你来当吧,我也到了该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
在李茂将家族大权递交给从子李术的时候,庐江都尉郭睿的密信也到了太守陆康的手中。
太守府中,陆康负手站在小窗前,凝视着雾气笼罩的舒县城,久久不语。
书房里也有一些雾气飘入,使得墙壁杀上凝满露珠,变得有些潮湿,陆康心情显得很沉重,他刚刚接到消息,皖县虽然保住了,前去支援的援军却全军覆没。
这个消息对陆康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他才意识到自己失策了,应该全力固守舒县的,只要舒县还在,皖县丢了又有何妨?
主次不分和过度的估高己方是实力,导致现在两县都不能稳守,令他后悔不及。
这时,门外外传来门客王丘的声音,“府君,属下可以入内吗?”
“进来!”
王丘快步走进房内,单膝跪下行一礼,“参见府君!”
半晌,陆康长长叹了口气,“叔途,我悔不该不听你的劝告,妄想坚守两城,还一意孤行派去了援兵。现在皖县是安全了,援军却是全灭,舒县也不再固若金汤了!”
王丘是半年前投到陆康门下的,因为他生性豪爽,为人大方,加上智谋不凡,在陆康门客中很混得开,也很快引起的陆康的主意。
尤其是在陆康打算抗拒袁术的时候,所有的门客、谋士都反对他的决定,唯有王丘站出来支持,还提出了己方的十大优势,振奋了士气,坚定了众人抵抗的决心。
所以虽然他受到了不少人的排挤,本身也其貌不扬,却反而深得陆康看重,规格待遇不下于谋士。一旦有事,陆康最先想到的反而是他。
听了陆康的话,王丘吃了一惊,半天才迟疑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天晚上,现在我兵力不足,该如何是好?”陆康又忍不住叹息一声,他心中确实懊悔不已。
当初王丘劝他放弃皖县,一意戍守舒县,但陆康却始终舍弃不下比舒县还富庶的皖县,坚持分守两地,不肯听从他的劝说。
等到皖县求援,他又不顾王丘的劝阻,选择了谋士许膺的建议,派出援兵。
其实王丘心里明白,这里面固然有陆康自己的考虑,未必不是对方不信任自己的一种表现。但是心中虽然明白,但王丘却不能说出来。
沉思片刻,王丘道,“其实府君也不必太担心,以两县的兵力,短时内敌军还是不可能攻下的。这几日孙军的伤亡也是不少,想必他们会安静一段时间。府君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两件事,一是劝说合肥的刘校尉赶紧出兵,二是防备城中某些蠢蠢欲动的大族。”
陆康眉头一皱,“刘和已经答应出兵了,这一点不必多说。那现在我们又该如何处理这些立场不明的家族呢?”
王丘微微笑道:“制之以动,不如镇之以静。只要维持住当前的局面,城内是乱不起来的,皖县城下的旧事也不会再次发生。
陆康默默地点了点,看样子这次打算采用他的建议。
……
待王丘走后,书房中屏风后,突然转出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正是陆康的谋士许膺。
此时的许膺一脸凝重,“王丘虽然依旧可疑,但按照郭都尉的猜测,已经不是奸细。看来城中真的有家族投靠孙军了,而且主事者在郡中的地位还不低。”
“目标还有几人?”陆康的脸色也不好看,哪怕是以他的威望,也不可能聚拢城中所有的人心。
“还有三人。”
“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