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郡,下蔡城,袁军大营。
袁术毕竟是一方诸侯,手下治军的能手还是有不少的,只见军营之内虽然士气低落,满是残兵败将,但是各营各部之间分驻合理,密布有序。
中军大营中,袁术正在沉思,一旁是数十个身穿铁甲,目露煞气的大将,以及十几名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文官。
桥蕤、刘勋、雷薄、陆勉、陈兰、梅乾、梁纲、刘详等大将立于左,金尚、徐璆、杨弘、阎象、袁涣、黄猗、韩胤、惠衢等文官则列在右。
“将军,现在情况似乎有些不对。”杨弘快步来到袁术身边,小声的说着。
“我方粮草未足,冬衣未发,将士困苦,稍有差池,恐有覆灭之危!区区陈瑀倒不足为虑,对我们来说就是蝼蚁般的存在。但就是这只蝼蚁,却突然有了挑衅大象的胆量,他背后的依仗,实在令人担忧。所以,我们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杨弘略有迟疑,却又说道。
实际上,袁军昨夜都已经快要赶到寿春城了,不想陈瑀当夜发难,占据全城的的消息传了过来,来不及扎营的袁军,又回转到了下蔡城中。
虽说赶到寿春城下直接进攻,也不是不可以,但袁军现在是什么处境,帐中之人都清楚地很。故而众人全都赞同暂回下蔡,从长计议的决定。
“报!”就在这时,一个信使进来,半跪在地上,高声说着。
“说!”袁术坐正位置,睁开充满血丝的眼睛,沙哑的说道。
“寿春的州兵拒绝我军入城,并且城上有着专人警视。”
只一句话,就惹得袁术眉宇深锁。虽然早就知道陈瑀起兵了,可等到自己亲自确认后,心中又是一惊,“是什么给了他胆量与我作对?”
就在这时,又一人高喊,“报!”
“进来!”
“庐江传来消息,太守陆康已经拒绝了供给我军三万斛粮草的要求,并将使者赶出了舒县。”
“什么?”袁术猛的站了起来。
庐江拒绝给自己提供粮草这没什么,可是陆康下令,将使者赶出舒县,事情就严重了,这表明他已经打算与袁军划清界限了。
庐江的位置可是非常关键,一旦陆康出兵,可以轻松的切断他的粮道,甚至狙击前来西面过来的援军。到时候,哪怕袁术拿下淮南,也很有可能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就在这时,又一人高喊,“报!”
“进来!”这时袁术已经彻底麻木了。
“荆州突然出兵南阳、汝南、蕲春三郡,纪灵、袁胤、陈纪三位将军已经传来消息,援军出发的时间恐怕要拖迟,数量也很有可能不如预期!
“什么,援军来不了了?”袁术这下真的站不住了,原本还只是很有可能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现在是真的四面楚歌了。
虽然东面的广陵和北面的下邳,都是盟友陶谦的地盘,但是他自称徐州伯一事,已经彻底得罪他了。哪怕对方顾全大局,不会落井下石,想让对方支援自己那是不可能了。
袁术虽然脑子时常抽筋,却不是真的傻瓜,想到此时的情况,冷汗就不由自主的从他额头上流了下来。
“主公,不如直接赶到阴陵,那里还有乐太守的数千郡兵。到时候我军再联合孙坚的旧部,拿下淮南不成问题!至于庐江那边,能破就破,实在不行就转道丹阳,那里是吴景的地盘,足以破了敌军的十面埋伏。”
这时袁术的女婿黄猗上前说道。
袁术沉吟半刻,才回道,“看来只有如此了。”
就在这时,又一声高喊,“报!”
袁术猛的浮现出浓浓的不祥预感,说道,“进来!”
“不好了,将军,孙坚旧部所在的营地,突然出现了骚乱,情况似有些不对。”报告的是袁术安插在孙军中的一个部将!
“什么?”袁术大惊失色,失声叫道,他没想到孙策会在这个时候发难。
……
此时孙军的主帐当中,诸多将领已经汇聚一堂,主座之上是一个生龙活虎的少年,正是传说中下落不明的孙策。此时的他,那有什么重伤昏迷的迹象?
孙策虎踞龙盘,端坐在主座上,阳光洒落在他肩头,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副金甲。他威严的扫视了一边下方的将校,将众将的表情都落在眼中。
孙策心中很是清楚,父亲留下的军部虽然依旧忠心耿耿,但自己毕竟年轻,威望还没有深入人心,想要将军队运用得如使臂指,还差的远。
所以,他必须抓紧时间,树立足够的威望,于是沉声说道,“这是我们摆脱袁术的最好时机。我意已决,这就前去拜见袁术!”
众将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大将黄盖犹豫了片刻,终于出列,说道,“袁术正是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若是这时候辞去,对公子的名声非常不利。并且袁术这个人喜怒无常,恐会做出不利公子的事情来!”
这时,另一位大将程普也站了出来,大声劝道,“还请公子三思!黄将军说的是,即使公子想要趁机脱离袁术,派一个使者过去就行了,何必亲自冒险?如今袁术已经失去了对我们失去了束缚,我军想走就走,何必看他的脸色。”
见有二人出来,众将顿时活跃出来,纷纷上来劝阻。秦松、陈端等人则纷纷上前,表示愿为主公分忧。
孙策看着众人,感觉差不多了。再装下去,就过犹不及,到时恐怕会给父亲的旧部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当下孙策表情一松,作沉吟状,大声笑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我只不过是想过去与袁术相商一下,让他主动将我等放回江东,又岂会与其闹翻?毕竟我可以不要自己的脸面,却不能不顾及先考的名声。我欲将传国玉玺奉上,并帮他做最后一件事情,获取自立的机会。如此以来。我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外人也不能在说什么!”
……
孙策骑马,带着几名亲卫,风驰电掣奔上,直到袁营的营门。果如他自己所料,片刻之后,营门自动打开了。
到了军营,孙策环顾四周,只见众兵个个精壮,心中暗想,“看样子袁术是打算给我一个下马威了。”
“孙将军请!”
到了门口,只见里面右边一排武将站得笔直,这些人年龄身高不同,眼神中却皆含煞气,显然久经战阵,其中大多数的人孙策都曾相识。
左面则站着一排才干气质各不相同的文人,令孙策垂涎不已。
再看中间,就见得了袁术,此时的袁术虽然须发凌乱,满目血丝,但依旧稳立如山,气势迫人。
见着孙策,袁术哈哈大笑,豪爽的问道,“伯符何时醒来的?也不派人通知一下本将。”
看着袁术故作亲热的样子,孙策不由心中冷笑,但还是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来,行礼谢道,“谢将军关怀,孙策今日方醒,自觉已无大碍,便亲自赶来拜见将军!”
“哦?我还以为伯符是听说了什么谣言,赶来探问与我呢?”
袁术似有所指,孙策则摆出一脸茫然的样子问道,“不知是什么谣言?”
袁术自觉言语有失,故作佯怒道,“没有什么。只不过某些竖子,不来附我,而是从了我们家的奴才,令人有些恼火罢了!”
见到事情并没有到了最坏的一步,袁术不由轻舒了一口气,转移话题道,“不知伯符今日前来,还有何事?”
孙策闻言,眼睛一红,竟然落下泪来,当场跪伏于地,大声哭求道,“我这几日重伤卧床期间,丹阳连来了好几封密信。因为我昏迷不醒,众将不敢私拆,一直等我醒来,才将密信交给我过目。不想却是舅父求援的急件。”
“原来因为我方势大,前丹阳太守周昕,竟然与庐江的周尚联合在一起,共同抵抗舅父。虽然舅父兵力强大,奈何初入丹***基不稳,因此与对方僵持不下,仅能蜷缩于一地,进退不能。”
“不想这个时候,贼丹杨、宣城、泾、陵阳、始安、黟、歙诸险县的贼帅祖郎突然袭击舅父后方,使其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只能退居芜湖。如今弹尽粮绝,又困守多日,恐怕已危在旦夕!”
“舅父自有待策亲厚,宛若亲生。如今有难,策不能见死不救。策愿意献上传国玉玺,请将军放行,允孙策先考旧部往救舅父,以全孝义!”
孙策字字泣血,感人肺腑,说完之后,就连连磕头,响声沉闷,血浸地面,额头上血肉模糊,白骨森然可见。
但袁术却面色铁青,不为所动,双目中更是射出森森寒光,直欲杀人!
而帐中文武,皆是低眉顺眼,眼观鼻,鼻观口,无一人出声,只有孙策“碰碰”磕头声,在众人耳边回荡。
这时杨弘眼睛一转,计上心来,挪到袁术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袁术皱眉思忖了片刻,最后虽然有些不甘,还是阴沉着道,“伯符一片孝心,感天动地,本将自然没有不成全的道理。只是吴景二人困顿多日,最缺乏的还是粮草。我军的状况想必你也清楚,哪里还有什么余粮,供给汝等?”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我军没有,不代表着庐江没有!你自可分兵两路,一路由少量精锐携带汝军中的余粮,先行救济吴景;另一路主力则由你率领,拿下庐江。到时候你只需给我三万斛军粮即可,我自会上表朝廷任命你为庐江太守,也算全了我们袁孙两家的情谊。到时吴景等人可进可退,你们也拥有了一块稳固的后方!”
孙策闻言大喜,微不可察的瞥了杨弘一眼,大声应诺,一边令人会营中取来传国玉玺,一边向袁术保证,必不负其所望,一定会拿下庐江!
孙策不知道的是,历史上他凭借着孙坚的旧部,花费了两年多的时间才攻下庐江。而在拿下庐江之后,袁术则毁信弃诺,任命刘勋为新的庐江太守。
只是如今此战提前来临,也不知历史是否会沿着原有的轨道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