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皖县城外,一名游侠打扮的青年男子,穿着一件灰色的粗布短褐,腰间配着一把古朴的青铜宝剑,正从正从码头区走了出来。
他来到的时候,正是城门处车水马龙,人流量最大的时候。他顺着人流,很快进入了城内。
庐江郡一直没出现过什么大的战乱,最严重的一次黄穰之乱,也在陆康的有力打击下,没有波及到的皖县。
所以皖县这座与合肥齐名的大城,比郡治舒县还有繁荣,沿街的店铺、酒肆比比皆是,好一派热闹的气象。
游侠似乎不是本地人,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朋友,来到城内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量着周围的客栈。
只见街头上挂着各种各样的招牌,什么“皖水酒楼”、“悦来客栈”、“陈家老店”……,各种规模的客栈应有尽有,青年随便选了一家比较的大的客栈“皖水酒楼”,迈步走了进去。
游侠打扮寒酸,出手倒也阔绰,也不问价钱,伸手从背囊里掏出一贯钱来,丢个了接待的伙计。
伙计也在酒楼呆了七八年,走南闯北的人也接待了不少,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眼前的青年衣着寒酸,又是游侠打扮,加上粗糙的皮肤,以及举手投足间的豪迈不羁,一看就知是寒门子弟。
但他身上读书人所具有的诗书华气,以及看人时散发出的淡淡压迫感,使得他的身上充满了矛盾感和神秘的气息。
伙计当下不敢得罪,嘻嘻一笑,讨好的问道,“客官好眼力,我们皖水酒楼,是出了名的老字号……,不知客官想要住店还是吃饭?”
“给我开一间上房,我放一下行囊。中午时再做一桌好饭,在大堂里就行了,到时我自会下来。”
“好嘞!客官里边请。”
伙计恭敬的弯下腰,到前边一路,径直带他上了三楼。
在青年经过二楼的时候,一股浓郁的酒香就从旁边雅间里飘了过来,让人口水直流。
“这是什么酒,这样香?”
“嘿,客官是外地人吧?这是邻郡合肥县所酿造的汉府名酒,比北疆的烈酒要烈,比江东的米酒还香,是天下无双的美酒佳酿。虽然价格昂贵,却供不应求。因为产量有限,也只有像我们皖水酒楼这样的老字号,才有关系能够买到,所以说客官可是来对了地方。怎么样?客官要不要来一壶?”
伙计一边说着,一边将青年带到三楼上房。
青年闻之有些诧异,“能用‘汉府’这两个字给此酒命名,这背后的东家身份应该不一般吧?既然如此为何还会使产量受限?”
“看样子客官不但是外地人,而且是第一次来江淮吧?”
伙计虽是提问,却是一脸的肯定,语气中不自觉的带上淡淡的骄傲。
“话说这汉府名酒乃是合肥的怀义校尉,刘和、刘使君,夜梦神仙,由神仙赐下配方,然后才收集材料,酿制而成。这样的美酒何极其珍贵,也只有在我们江淮才能喝道。连袁家的小弘先生也称赞它‘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这样的美酒产量稀少也不足为怪吧?”
“话说回来,刘使君乃堂堂的汉室宗亲,东海恭王之后,给如此佳酿起一个‘汉府名酒’的名字,又有何不可?
青年听了,失声笑了笑,不以为意,显然已经想到了此酒产量稀少的原因。但他也不欲与一个伙计较真,只是笑着说道,“好,就来一壶,中午时一块儿端下去。”
“好,客官稍等。”说着,就吩咐了另外一个伙计,下去准备。自己则打开房门,让青年入内。
这房子不大,也不奢华,但的确算作上房,因为房间内很是干净,里面的被子、家具等都是新的,令青年很满意。
青年令伙计退下,自己将行囊丢下,独坐思忖了片刻,突然笑道,“有趣!”
然后打开窗户,远眺起皖县城来。
这时已有女婢端着热水上来,伺候着洗脸和烫脚,忙个不停,服务非常周到,最后还有热毛巾递上来,又送上一杯清茶。
走的时候,女婢还特意吩咐了一声,“客官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
说罢才端着用过的水出去了。
青年在房内又呆了一会儿,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就带着贵重物品,锁上房门,缓步走到了楼下大堂。
所谓大堂就是整个酒楼的第一层,摆满的话足可以摆上十几张酒桌,非常宽敞。
酒桌有大有小,一般由两三群酒客拼在一起,吃吃喝喝。
若是嫌不方便的话,可以用屏风隔开,和单间雅室也差不多,最大的不方便就是不隔音,容易互相干扰。
大堂里的人多不多,可以直接反应一家酒楼的人气,所以大堂里吃饭往往是比较便宜的,普通人也能担负的起。故而吸引力很多人来,形成了良性循环。
但也正因为这是普通民众喝酒吃饭之地,所以稍微有点身份之人都不愿来。
但青年却毫不介意,这样的地方最适合他打探消息,了解江淮的情况。
当青年下来的时候,大堂里已经坐满了人,但是掌柜的还是体现在靠近堂中的地方给他留了一张桌子。虽然非常吵闹,但他却毫不介意,正好遂了他的意。
他的邻桌是是两个样貌普通的年轻人,年纪最大之人也不过三十岁左右,最年轻大概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
青年从他们身旁经过时,不由多看了一眼,两人给他留下的印象比较深刻。因为两人的嗓门太大了,要是大堂里稍微安静一点,整个屋里的人都能听见他们说话。
但二人却我行我素,对别人的目光视而不见。
只听少年问道,“兄长觉得,后将军的这次北伐能成功吗?”
“我看很难,天时、地利、人和,后将军一样不占。至于兵力对比?人家曹使君可是一举收降了百万黄巾,光那新建的青州军就有七万青精锐,足够他吃一壶的……”
两人说的都是一些对北伐的猜测,青年边吃饭,便听了一点。他发现这虽然都是一些主观的推测,但其中的东西与他的看法不谋而合,倒是令他有些侧目。
当他吃的差不多的时候,两人的话锋一转,竟然转到了风头正盛的江东乳虎孙策的身上。
“……这吕范倒也可怜。他在孙策最需要支持的时候,带着百余门客义无反顾的投靠了孙策;并在孙家最危险的时候,也是他帮助孙家老少摆脱徐州牧陶谦的追捕。可是当他的妻舅被他的同僚毒死,孙策却不但不为他做主,反而撤掉了他所有的职务,实在是令人叹惋!。”
少年似乎对吕范比较有好感,言语间充满了愤愤不平。
年长者倒是很客观,“这也不能全怪孙策。吕范正值严厉,不徇私情,得罪了孙策帐下太多人,落得这样的下场,未必不是众人落尽下石的结果。”
随后他便将吕范投靠孙策之后的一些事迹说了一下。
原来孙策对吕范确实不薄,在他平定蕲春郡后,便立刻让吕范担任功曹从事,只不过吕范却坚辞不就,自请担任功曹书佐。
当时孙策还就此事特意邀请吕范下棋,劝说他道,“你的才能和功劳足以功曹从事了,怎么好为了我委屈你再去当那小小的书佐呢?”
吕范却坚定的回答他,“如今我之所以远离故乡,把性命托付给将军你,不是为了自己的妻子,而是想成就一番事业。这就好像与您一起乘船渡海,一旦有一件事情做不好,我们两人就都会失败。所以我这样考虑并非全是为您。”
孙策笑了笑,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当时的尴尬可想而知。
后来吕范出门后骑马执鞭,自称为功曹书佐。孙策无奈,只能任命他为书佐,辅助新功曹秦松,处理政务。
由于其表现的极其优秀,多次受到孙策赞赏,由是受到了秦松的嫉妒与憎恶。
这样一个正直严厉,能让孙策都下不来台的人,与同僚之间会有怎样的人际关系,可想而知。
但这一点与他的不徇私情相比,还还不算什么。
比如说,在他替孙策管理财务时,年少的孙权曾经因私事有求于吕范,吕范当场回绝了他,说要先禀报孙策,不敢擅作主张。
孙权也因此与之有隙。
连对待孙策的胞弟都这样,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看看他人是怎么做的:孙权挪用钱供自己私用,孙策每次查账,都没有查出问题来。原因是秦松的心腹周谷帮着孙权写假账,让他没有受到责问。
有才而不会做人,说的就是吕范,这样的人会被落井下石,也就不足为奇了。
年长者将事情分析的丝丝入扣,给人一种合情合理的感觉,一旁的青年却露出了冷笑。
二人通过对话,成功将听者关注的重点从孙策忘恩负义的可能性上,转移的到了吕范为何会被落井下石上。
使听者不知不觉的留下了孙策望负义的印象。虽然不一定会相信,却会在心底留下一颗种子。二人也是通过这点巧妙地往孙策的身上泼了一盆脏水。
“也不知这是谁家的探子?”虽然对二人的把戏表示不屑,但他们的背后之人,却引起了青年的兴趣。
但青年却没想到对方的听觉如此灵敏,一边说着话,一边还能听到自己的喃喃自语。
“你是何人?”
面对年长者的喝问,青年只是淡淡的看了对方一眼,这一眼却让对方不由得出了一声冷汗,不禁生出退缩之意。仿佛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刚刚醒来的凶兽。
见二人逡巡不前,青年便不再搭理,酒饱饭足的他将饭钱扔到桌子上,往房间走去。
他熟练地抽出腰间的佩剑,击剑而歌,高声吟唱:
“少年仗剑行,踏步如流星。”
“不为天下事,只为义气生。”
“持觞敬朱亥,晋鄙上牲台。”
“流亡七八栽,不敢道由来。”
“夜半梦母笑,家国催泪流。”
“封侯非我愿,剑斩君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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