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浦勒红酒是酒柜里最好的一支酒,来自荷兰的奥斯内德私人酒庄。至于82年的拉菲,有点钱的人都会喝,而只有真正懂得品酒的人知道,最好的葡萄酒不止有拉菲。
红色如丝绸河流般的酒液沿着杯壁打旋,荡漾着撩人的香甜气息。
安笙手握酒杯却没有要喝的意思,许逸风倒自顾自细品了一口,“Linda,我们得有个约定,我来帮你寻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不管那是什么,你都要尝试面对自己的内心。”
安笙迟疑了一会儿,随后吐出一个清亮的字音,“好。”
“现在开始,我问的每一个问题你都可以不回答,但,你要喝一口酒,明白吗?”
她笑笑,轻举酒杯,仰头将杯中的美酒饮尽。
“咳……”大概是意料不到红酒香甜气息下的浓烈,从未喝过酒的她一边故作潇洒一边又呛出了洋相。
不知是红酒醉人的作用还是羞愧得脸红,安笙把酒杯搁下,头撇得让人看不到神情。
许逸风也不趁机取笑她,只是给她续上红酒,倚在沙发边上说道,“人类自开化以来,行为就在生存,抗挫,疗愈这三个阶段中循环。”
“当一个人面对无法低抗的压力时,可能会选择以死寻求解脱,显然这是不太理智的,也可能会赴死般抵抗到底,这种一意孤行也不理智,但都是一种心理障碍,这称为偏执。这也是一种活跃在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一旦触及恐惧会令其激发自主神经系统的交感效应,心跳变快,出现逃避反应。”
“这些日子,你总是表面上配合我的治疗,可实际上,你是排斥的,要么,你是不信任我,要么,你是不信任自己。”
“我想了解事情根源,可你什么都不愿意说,因此,我回了一趟容城。”
许逸风的话就顿在这里,或是一口气说得太多要整理一下,或是要安笙听明白想明白接下来的谈话。
“Linda,你是在恨你的父亲吗?”
安笙听到这句话后,竟不敢正视许逸风的目光,窝在沙发里的身子又蜷缩了几分。
这些小神情足够许逸风判断出答案,可他希望得到她的亲口回答,这是他唯一的切入点。
所以他把晶莹剔透的高脚杯递到她的面前,“我们约定好了的。可以不答,但要喝酒。”
林安笙微微抬眸,犹豫着向酒杯伸手,可再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喝酒时的样子,酒的滋味可一点也不像人们所说的那般如天使如美人,于她,倒像个陷阱像毒药,她只好长叹了口气轻声答道,“是。”
“很好,这就是我想要的答案。”许逸风并不着急问为什么,他将杯里的酒喝完,转而是问,“我是不是该送你圣诞礼物了?”
安笙一头雾水,“什么礼物?”
“嗯,现在是十点四十,过了十二点我才告诉你。”
她也不管他玩的那些花样,好奇心点到即止。人家是医生,医生做什么都有用意,自己再怎么瞎猜都没用,倒不如好好休息一会儿。
虽然只是喝了点红酒,安笙也醉得脸色红润,大概是喝得太快,后劲来得狠,所幸无事可做,她便看着壁炉的火发呆,火影燎耀,恍如隔世。
直到冷风袭面,再烈的酒也该醒了。林安笙睁开双眼,意识还有些迷离。
她自己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着了,可她现在为什么是在一辆车里醒来?侧头再看向驾驶座上的人,她便更加疑惑了,“Kevin,我们这是要去哪?”
许逸风有意把车开得很快,并没有回答她的疑问。
冷风还在不停地吹打着车窗,细小的雪从车窗缝飘进来。车内暖气开得足,雪飘进来便立刻化成了水。
冰凉的触感让安笙确定不是梦境,但这样的场景太像她的夜夜惊醒的噩梦了,不安与恐惧感同时侵袭她的大脑,不由分说地冲许逸风喊道,“Kevin!你要干什么!”
“情景再现。”许逸风淡淡的一句话让安雪瞬间慌乱。
“Kevin,你疯啦!你知道你在做什么根本没有用吗!”
林安笙慌乱得无法细想,情景在现,还有什么情景像现在这般,而那么可怕的情景她怎么可能想经历第二遍!
许逸风并不那么积极地应付她,而是专注于路况和方向盘,“我当然清楚我所做的事情。有没有作用,试试便知道了。”
面前是一条荒凉的公路,这条路连路灯都没有,靠着车灯安笙只能依稀看到结了冰的路面和前方的一些护栏。
有护栏,就必定有山坡或山崖,想来许逸风为了这场情景再现也是花了心思的,这条路的危险程度绝不亚于安笙经历的那场车祸场景。
“没用的,我们不要冒险了!Kevin,停车吧!”她太害怕了,双手紧紧抓着身上的安全带,指甲陷在掌心也不知觉。梦境与现实重合在一起逼着她走在崩溃的边缘。
“那就阻止我,尽你所能阻止我,如果你不想再看到同样的结局!”
阻止——
安笙的理智一点点被许逸风牵回主线,当年她就是来不及劝阻才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的,天知道,这么长时间她有多后悔。阻止?可她要怎么阻止?
“林安笙,就把我当做林年华好了,想清楚,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车速越来越快,到了拐弯的地方,许逸风也难以控制,但是他又要强撑着进行到底,要让林安笙走出来自我封锁,这个办法最险也最有成效,若不是他实在没了方案,他也不会用这一险招,成则已,不成……
又一个弯道近在眼前,车速已经是最大,撞出去的几率似乎已是必然,安笙已经顾不得其他,她不可能再坐以待毙,不可能让身边的人再陪她冒险!因此,她迅速抢过许逸风手里的方向盘,哪怕让车子撞击山岩而停下,也绝不能冲出护栏!
“kevin,求你,求你停下来!”
可是因着位置,角度和力量悬殊,她与许逸风根本争抢不来,车子行驶的轨道歪歪扭扭的还是极速向着护栏冲去,车门擦着岩壁没有丝毫作用,安笙的心已经不能用绝望来形容了,她仿佛穿越了时间和空间,分不清事实梦境,惊慌地嘶吼,
“年华叔叔!不要!”
她害怕得紧闭双眼,不敢再看到同样的结局。
怎么还会这样呢,明明她已经尽力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