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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啊,蒲公英

见过这样一种花吗?它没有桃李的娇艳,没有月季的芬芳,但它传播着春天的气息,散发着顽强的生命力,在田间、地头、路边、河滩处处开放,星星点点、散散漫漫,清清纯纯、朴朴实实,像乡村少女一样。它的名字叫做蒲公英。

相传关于蒲公英的由来,有一个十分美丽的传说:从前,在黄河岸边住着一位姓蒲的员外,蒲员外膝下只有一女,名“公英”,她美丽善良,与丫环翠儿亲如姐妹。有一年,公英突发高烧,四处求医,却不见效,直到临终前公英才羞涩地告诉翠儿,自己患的是乳痈。小姐死后,翠儿念及主仆情深,常到坟前祭奠。来年春天,她意外地发现小姐的坟头生出了一片从未见过的野草,金黄色的花瓣犹如公英美丽的笑靥。秋后,野草的种子随风飘落,播散大地。次年大旱,百草枯萎,而这种野草却染绿了荒原。就在这一年,翠儿不幸也患了乳痈,在祭奠小姐时晕倒在坟前,蒙胧中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坟头野草,非同寻常;既治乳疾,又度饥荒。”翠儿醒来既惊又疑,心想莫非是小姐在点化自己。她试着采些野草回家食用,果然数日后乳痈渐愈。随后,翠儿用这种草治好了许多乳痈患者,人们由此草的药效联想到它的来历,认为它就是美丽善良的公英小姐的化身,由此就称它为“蒲公英”。

这美丽的传说可能是虚构的,但它治疗疾病,度人饥荒却是真实的。我听母亲说,“低标准”的年月,许多人都是靠了蒲公英、灰条菜、苦苦菜这些野菜才活过来的。

每年4月,阳光明媚,风也轻柔,这样的季节,正是蒲公英蓬勃生长的好时候。初长成的蒲公英,青翠欲滴,如同闺中的姑娘,枝叶鲜嫩、水灵,惹人喜爱。蒲公英的花也很美丽。待放未放时,像小姑娘绒线帽子上的小球儿。在风中摇曳的时候,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在摇晃他的帽子。慢慢地,那紫色的缨穗就披散开来。带刺的花萼像一个颇具艺术风味的杯盏。乡村女孩喜欢将蒲公英的小花,一朵朵的采摘下来,捻在手里或插在鬓间,心里就有了一份茸茸的惬意。

当蒲公英刚生出嫩芽的时候,黄阡紫陌之间,便会出现我们的身影,挎个柳条篮,拿着小铁铲,到田间地头去挖蒲公英。回家后,洗洗干净,用刀切碎,煮熟后捞出,盛到盆里或罐子里,就是一道极好的野味了。可生吃、炒食、做汤、炝拌,风味独特。

有一次,我在挖野菜时不小心割破了手指,血流不止,我看着满手殷红的鲜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正在地里干活的二婶见了,随手扯一团嫩绿的蒲公英,把叶子捻烂,敷在我的伤口上,不一会就止住了流血。后来读书,看到清人王士雄这样写蒲公英:“嫩可为蔬,老则入药,均为上品。”知道蒲公英可治上呼吸道感染、眼结膜炎、流行性腮腺炎、乳腺炎、乳痈肿痛、胃炎、痢疾、肝炎、胆囊炎、急性阑尾炎、泌尿系感染、盆腔炎、痈疖疔疮、咽炎、急性扁桃体炎等数十种疾病。心里遂对这不甚起眼的植物充满了好奇和喜爱。

蒲公英开遍的夏天,我们一群小伙伴在草地上肆无忌惮地玩耍。几个人一组跳绳,扔沙包,爬树,玩得不亦乐乎。累了,就躺在草地上,打几个滚,摘下几根怒放的蒲公英,轻轻一吹,那白色的小绒球就迅速地飞起来。成熟的蒲公英是那么的轻盈,即便是小心翼翼地折,它的羽毛也常常会散落,仿佛一个个白发小魔女,披着小伞到处飘荡。我一直认为在所有的落花之中,蒲公英的落花是最美的,在时间的旋转中,她飘落的不仅仅是轻盈的花瓣,还有那沉甸甸的种子,她的坠落是生命的句号,同时又是新生命的开始。

据说蒲公英的花朵是可以用来许愿的。小时候,我特别相信它的这种魔力。许愿的方法是这样的:找一颗种子成熟了的蒲公英,对它许个愿,然后吹上一口气,这样,一个色彩斑斓的愿望随着蒲公英四处飘散。我总是伏下身子,把两腮鼓得满满的,用力地往高处吹,希望它飞得又高又远,随着风儿,飘飞到它想去的地方。

我喜欢看蒲公英在空中自由飘荡的样子,就像飘落在地上的云朵,它属于天空,属于风儿,它轻盈,飘逸,如梦一样。虽然年龄渐长,但每次遇见蒲公英,总要摘几朵来吹。去年在新疆旅游,从天山下来后,有一段路的两边生长着很多蒲公英,那是我所见过最多的一次。我高兴地走过去,风中的我,看那些蒲公英漫天飞舞,一瞬间,我似乎也被连带着飞舞起来。同伴有点惊讶地看着我:“你还玩这东西啊?”

星期天回家看望一个病中的长辈,在叶盛黄河大桥附近下车,在路边看到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跪在地上,噘着小嘴,神情专注地托起雪白的蒲公英,一边吹,一边唱着美丽的歌谣:

蒲公英,开黄花,花儿落了把伞打。

小白伞,长长把,风儿一吹上天啦。

落到哪儿,哪儿安家,明年春天又开花。

蒲公英的花朵仿佛洁白的毛茸茸的手臂,相互挽着,慢慢飞出去,开始另一个生命的旅程,那将是另一个美丽的开始,那将又是一个春天的故事。

雁去雁来,日升日落,蒲公英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从容绽放;雪飘雪融,草黄草青,蒲公英就这样周而复始地展露芬芳。风也吹过,雨也打过,蒲公英不曾折腰;马也踩过,羊也践过,蒲公英不曾屈服。不计贫瘠,不择环境,这便是蒲公英的风骨;不惧寂寞,不爱炫耀,这便是蒲公英的情操。

蒲公英,简单、质朴、美丽,就像家乡的少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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