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先生祖上曾经干过吹鼓手,现在家族里相当一部分人仍操此旧业。现如今,吹先生风头挺劲的,广播里有声,电视里有影,报纸上有名。
吹先生嘴巴也滑溜,那话说的,语言一条线,穿起八根针,没缝儿。直说的死人翻身,活人倒地,干鱼睁眼,石头开花。况且,吹先生还十分讲究职业操守,吹不大不要钱,吹不响不收费,保证吹得你晕晕乎乎,舒舒服服,筋骨全酥,“直把杭州作汴州”。因此,吹先生在我们这里很有发展前景。
吹先生的口头禅是:“不会说假话,不会吹牛皮,办不成大事。”因为吹牛不上税,所以吹先生吹牛从来不打草稿。据吹先生说,吹牛有许多好处,可以锻炼胆量、气量、肺活量。总之,吹牛有百利而无一害。吹牛的时候,他心情愉悦;不吹牛的时候,就浑身不舒服,甚至舌头都觉得没个妥当处。
记得跟吹先生初相识,他递给我一张名片,正反两面都印满了微雕一般的小字,看得我有些头晕:××职业技术学院客座高级教师,××协会模范工作者,××协会副主席助理,××市“××”杯第三名获得者,××市政府“××奖”获得者,澳大利亚籍华人眷属。说实在的,我看到过许许多多名片,各种职位、职称、光荣称号,我都不奇怪,唯独吹先生这张令人别开生面。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吹先生的一个远房姨妈的外甥在澳大利亚自费留学。
得知我也喜欢舞弄笔墨,吹先生拿出早些年写的两首诗给我看,一首是这样的:“一头肥猪大又长,猪身横跨太平洋。猪背可以降飞机,耳朵成了飞机场。”还有一首:“一个稻穗长又长,黄河上边架桥梁。十辆汽车并排走,火车开来不晃荡。”在吹先生看来,世间的事多是吹出来的,并不是干出来的。有个编排吹先生的故事说,吹先生到乡下考察工作,走到一牛场,这时候一头公牛撒腿就跑,后来一只母牛也跟着跑过来问:“你跑什么?”公牛说:“吹先生来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要吃牛鞭!咦?你为什么也跑啊?又不吃你!”母牛回答说:“他吃完牛鞭,就该吹牛了!”
一次,吹先生邀请我去他朋友开的“××食府”赴宴,在街上找了好几个来回,也没找着迎宾小姐,到跟前才发现,这家“食府”里老板厨师一人兼,只有一个服务员!我不由苦笑,看来真是物以类聚。在酒桌上吹先生一如往常,大施吹技:“某局长是我父亲的好朋友,某经理是我拜把子的哥们,我认得某某大款,我的老婆同某市长的小姨子在同一家幼儿园毕业。”结果桌子上的几位都毕恭毕敬地向吹先生敬酒。
还有一次,吹先生从外面回来,遍体鳞伤的。我有些吃惊:“哎呀,你这是怎么了?”他一摆手,说:“没啥,仨彪形大汉要揍我。我是谁啊,便与他们厮打了起来。他们打了两个小时,硬是没把我打倒。”
我钦佩之余,不免生疑:“你这么瘦弱,怎么可能呢?”吹先生说:“怎么不可能,绑树上打的。”
唉,都那样了,还吹。
早几年听过一段相声,说一个人这样夸自己高大:“我的上嘴唇在天,下嘴唇在地。”人家就问:“脸在哪里?”那人说:“我靠的就是这张嘴,要脸干什么?”我觉得那个把牛皮吹破天的人完全是吹先生的翻版。
吹先生一直陶醉于自吹自擂并快乐着不能自拔。现在我们的社会已进入广告时代,听说,他是越来越忙了。这不,前两天我还遇见他,忙得脚不沾地,见面只打了个招呼,问他:“忙啥呢?”
吹先生答:“做广告去。”一面说,一面向电视台方向匆匆奔去。